臘八過后，顏家上下就開始準備過年事宜了。

        大房是最忙的，顏致高要上衙，李夫人又要打理家中庶務，又要準備各家的年禮往來，整天下來很難有空閑的時候。

        二房也有自己的私產，除了孫氏的嫁妝，這些年見稻花田地、鋪子收益頗豐，也陸續添置了一些田地、鋪子，到了年底，孫氏也要查賬。

        就是家底最薄的三房，因為這一年顏文濤有了琉璃廠的分紅，每個月都會往家里拿銀子，三房也添了些田地和鋪子。

        眼看長子越來越有出息，如今吳氏也在好好學著如何打理鋪子。

        對于二房、三房攢家底，不管是顏致高，還是李夫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如今老太太還健在，加之從小喪父相依為命的兄弟輕易，顏致高不會拋下兩個弟弟不管，可樹大分枝，日后這家還是要分的，到時候他雖不會虧了兩個弟弟，可若兩個弟弟有自己的家產，那對大房，還有對他們自己，都是有益的。

        進入十二月中旬，整個顏府真正清閑的就只有顏思語母女了，就是老太太，也在忙著清點收到的禮物。

        一天早上，顏思語帶著楊秀筠過來給顏老太太請安，進屋就看到臨窗的炕上擺放著好些東西。

        “娘，這是？”

        顏老太太笑道：“稻花那妮子昨晚送過來的，說是馬上要到年底了，家里不時會有客人過來，讓我拿來打賞人用的。”

        說著，將一個尺長的匣子打開。

        匣子里一大半放著銀裸子，一小半放著金裸子。

        顏老太太對著楊秀筠招了招手，等她來到身前，抓了一大把銀裸子放到荷包里，然后遞到了她手中。

        楊秀筠連忙看向母親：“祖母......”

        顏老太太不等顏思語說話，就笑道：“好孩子，快收好，年底了，或拿來自己用，或賞人都便宜。”接著，又拿過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將匣子裝滿了金銀裸子，然后遞給了顏思語。

        顏思語連忙推卻：“母親，這我不能要。”

        顏老太太故作生氣：“你不收，我可就要生氣了。你也看著了，我這里還有不老少，夠用了。”

        “娘......本該是女兒孝敬您的呀！”顏思語眼眶有些發紅，臉上帶著窘迫和愧疚。

        顏老太太嘆了一口氣，拉著女兒的手：“以前家里難過，沒法幫補到你，如今咱家起來了，自然不會落下你。”

        顏思語帶著鼻音：“娘~”

        顏老太太：“好了，拿著吧，如今咱們家也不比從前了，年底來往的人家多，要帶了孩子來，你也不好什么都不給。”

        想到來家時，婆母就給了她五百兩銀子，顏思語耳根有些發紅，此刻她手中的銀子已不足兩百量了......

        顏老太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也不和她多說，直接將匣子塞到了她手中，然后拉著楊秀筠看起了其他來。

        “這塊羊皮還算完好，拿去做雙靴子，剛好過年的時候可以穿。”

        “還有這匹大紅羽紗，也拿去做衣裳。”

        看著老太太不斷的往自己手中塞東西，楊秀筠接著也不是，決絕也不是，只能求助的看向自家母親。

        顏思語趕緊道：“娘，秀筠那有衣服穿呢，這些留給怡一吧。”

        顏老太太笑道：“不用給她留著，這些東西那丫頭可不缺。”

        顏思語：“那就給怡歡幾個。”

        顏老太太拉下了臉：“我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說著，又將一匹藕色綢緞放到楊秀筠手中，“好孩子，別聽你娘的，拿回去好生做幾件新衣服。”

        如今，顏思語只好對著楊秀筠點了點頭。

        楊秀筠拿著東西對著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多謝外祖母賞賜。”

        顏老太太連忙將人拉起，笑道：“這就對了嘛，安心收著，看著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呀心里就高興。”

        知道老太太要收拾清點東西，顏思母女沒有多留，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楊秀筠臉色悶悶的。

        顏思語注意到后，詢問道：“怎么，不喜外祖母送你的東西？”

        楊秀筠沮喪道：“沒有不喜歡，只是......怡一表姐不過比我大了幾個月，卻比我能干厲害這么多，女兒覺得自己好沒用。”

        顏思語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嘆道：“怡一有她的好，你有你自己的好，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楊秀筠搖了搖頭，略顯激動的說道：“娘，你知道嗎，昨天我去稻花軒，看到怡一表姐正在查看賬簿，一開始我以為她是在幫大舅母，后來才知道，那些賬簿都是她自己名下的莊子、田地，還有鋪子。”

        “娘，你是沒看到，光那些賬簿就有好幾疊，每一本都很厚，怡一表姐用來算賬的算盤，都是用白玉打造的。”

        “不僅如此，之后我又去找了怡歡她們，竟發現，她們也在對賬，她們名下都有自己的鋪子。”

        “娘，顏家的表姐表妹怎么就活得這么肆意呢？”

        顏思語連忙拉著女兒，安撫性的拍了拍女兒的手，嘆道：“這事我聽你二舅母提過一嘴，原先顏家也和咱們是一樣的，只是后來怡一鬧著要開鋪子、買莊子，顏家才開了這個口。”

        “一開始，你大舅舅他們也是不看好的，誰知怡一那丫頭倒有點本事，不但地里的糧食收成好，店鋪里的東西也售賣得好。”

        “家里的兄弟姐妹多，攀比是少不了的，看到怡一手頭這么寬裕，怡歡幾個也磨著自己的爹娘借了銀子，學起了怡一。”

        “怡一也是個有心胸的，妹妹們過來討教經營鋪子的辦法，她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怡歡三個也是聰明的，還真把鋪子經營了起來。”

        “店鋪具體情況娘還真沒問過，很好嗎？”

        楊秀筠點了點頭：“怡一表姐就不說了，你看她送給外祖母的那些東西，那么大一匣子的金銀裸子，光是打造就得廢不少銀子，可以想象她有多富。”

        “怡歡三個手里的鋪子也很賺錢，昨天我去的時候，剛好看到怡雙表妹給林姨娘送東西，其中就有一包銀子，鼓鼓的，目測有好幾百。”

        看著女兒眼中的艷羨，顏思語嘆了口氣：“丫頭，像你舅舅家這種情況，在大家后院是很少見的。”

        姑娘家婚前就擁有自己的資產，就算是高門大戶寵愛女兒，也沒幾個這樣的。

        楊秀筠悶悶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才覺得怡雙表妹雖是庶女，可因生在了顏家，竟比好些人家的嫡女都要幸福。”至少比楊家的她就要好上很多很多。

        母女兩沉浸都在自己的思緒中，竟沒注意到拐角處的顏怡雙。

        看著兩人走過，顏怡雙眸光閃了閃，腦海中不由想到每次宴會時候別家庶出姑娘投向自己的羨慕目光，再想到今天姑姑和秀筠表姐說的話，神色微微有些茫然。

        原來在別人眼里，她是這么的幸福。

        也許，她真的該知足了。

        “走吧，回去了。”

        “姑娘，我們不去雙馨院了？”

        “不去了，姨娘現在還在禁足中，雖然母親同意我去探望，不過，我們還是不要去得太頻繁了。”

        顏怡雙走在回院子里的路上，思緒有些飄忽。

        從前有姨娘在身邊，她聽得最多的就是要抓住父親的寵愛，這兩年姨娘禁足，沒了她的耳提面命，她發現，自己竟比以前活得還要開心，至少如今的她可以做不少自己喜歡的事，不用想著時時邀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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