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沒有回家，而是直奔軍統重慶總部。

        一來，戴笠如此召集召自己回來，情況肯定緊急。

        二來，在“露絲公主”號上吃了這么大一個虧，這面子無論如何得挽回來。

        老爺子也說過了：

        重慶，那可是咱的大后方！

        大后方豈容敵人在那翻江倒海的？

        “孟科長。”

        “哎喲，孟科長，您回來了？”

        一進入位于羅家灣的軍統總部，那些相熟的人看到孟紹原來了，紛紛打起了招呼。

        軍統發展到此時，已經有50多個機構，5萬多人，機關內勤人員都有1千多人，在重慶購地建房成為當務之急。

        戴笠最早住在中山四路151號。后來看中了渝中區羅家灣一帶。、

        原重慶市警察局警士教練所被作為軍統本部辦公地點，后來又把隔壁重慶市警察局游民習藝所占用，仍嫌地方太小，就又把棗子嵐埡“漱廬”，羅家灣十九號一起買過來。

        原本大門正對棗子嵐埡，后來打通了中山二路，便把大門開在了中山二路。中山路從通遠門到曾家巖，分為一、二、三、四路，是重慶城區第一條公路，主干道上車輛進出方便。

        但迷信的戴笠一直把朝向北面的棗子嵐埡的門稱為大門，認為風水好。

        孟紹原行色匆匆，也不敢和別人多聊，急匆匆來到副局長辦公室。

        今天值班的正好是老相識毛人鳳，一看到孟紹原到了，立刻站了起來：“紹原，來了，路上還算順利？”

        “順利，順利。”孟紹原心不在焉：“那個唐生海也回來了，毛秘書，該把他送哪我也不知道。”

        “我來負責吧。”毛人鳳指了指后面的那間辦公室：“戴老板一直都在等你。”

        戴老板！

        從這個時候，戴笠身邊的心腹，開始正式在私底下的場合稱呼他為“戴老板！”

        孟紹原整理了一下衣服：

        “報告！”

        “進來！”

        “報告戴局長，孟紹原奉命前來報道。”

        “戴副局長，你們怎么總是要少一個字？”戴笠放下了筆：“在外頭也這么叫，賀局長還以為是我指使你們的。”

        孟紹原笑道：“賀局長不就是掛個名，這局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還不是戴先生說了算。”

        “紹原啊，你膽子啊，還是那么大。”戴笠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你父親還好？”

        那天，孟紹原從上海發來的求證電報一到，戴笠就知道他們終于父子相認了。

        “一切都好，這次還是和我一起回來的。”孟紹原大致匯報了一下。

        “嗯，坐吧。”戴笠讓他坐了下來：“閑話也就不說了，這次把你緊急調回來。，是有大事要發生，委員長命令，我軍統局各科副科長以上級官員全部參與行動。”

        孟紹原大著膽子問了聲：“是那個人，要跑了吧？”

        那個人，指的當然是我汪精衛。

        戴笠知道孟紹原在上海消息來源廣，也不驚奇他怎么會提前知道的，只是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在汪精衛沒有真正叛逃前，是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官方表態的。

        因此他只是含糊說道：“哪個人要跑？不要自己胡亂猜測。但我們估計，一旦這樣事情真的發生，重慶恐怕會出現動蕩，他跑了，其他人可跑不得。”

        “那個人。”

        孟紹原越說越覺得別扭：“戴先生，這里就我們兩個人，那么繞圈子做什么？不就是汪精衛？”

        “大膽！”

        戴笠面色一沉：“是誰讓讓敢這么污蔑政府領導人的？”

        “戴先生，我說，您別承認就是了。”孟紹原一點都不在乎：“汪精衛一旦叛變潛逃，帶走的，只會是他的心腹，其他人，可沒辦法跟著他一起跑。汪精衛跑了，這些人怎么辦？我猜委員長和戴先生的意思，是借著這個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

        戴笠冷哼一聲：“繼續說。”

        “二來是為了對付汪精衛的情報機構。”孟紹原也不退縮：“汪精衛是元老，早年間就干過刺殺，還幫同盟會組織過情報。所以對情報、特務這一套并不陌生。而他在到達重慶后，也把原本在廣州等地組織的大半套特務班子都帶了過來，比如任道武、裘千成等人。這些人的能力，其實都非常強。”

        戴笠還是重復了這三個字：“繼續說。”

        孟紹原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有些話能說，有些話打死都不能說。

        比如說，委員長會借著這次機會，把不是汪精衛體系的政敵也給拔掉。

        這樣的話，能說出來？

        “沒有了。”孟紹原悶聲說道。

        “你知道的很詳細了。”

        戴笠看起來還算滿意：“雖然都是你的胡亂猜測，還妄自非議一個領導人，撤職查辦都是輕的，不過念在你勞苦功高，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都這么明顯了，還不承認？

        “紹原，你負責給我看住任道武和裘千成。”

        當戴笠的這句話一說出來，其實已經等于變相的承認“那個人”就是汪精衛了。

        “明白。”

        “出逃事宜都是他們安排的。”

        戴笠冷笑一聲：“縛虎于籠，不如放虎歸山。老虎到了山里，獵人打起來才更名正言順，因為山里的老虎要吃人啊。任道武和裘千成，是這只老虎身邊的一狼一狽。老虎能夠及時跑了，可是狼狽，還得留下來善后那。”

        “請戴先生放心，狼狽絕對無法離開重慶，這本來就是我們行動科的任務。”孟紹原毫不遲疑：“其實，汪精衛算不上老虎，他不過是只被人玩弄于股掌的病貓而已。”

        戴笠笑了一下。

        居然有人敢這么評價汪精衛的？

        “你才回重慶，那么久沒和老婆們見面了，本來是該讓你回去一下的。”

        戴笠用到了“老婆們”這三個字，弄得孟紹原也是老臉一紅。

        “可現在情況特殊。”

        戴笠正色說道：“各單位負責人，一律要在崗位上待命，沒有特殊情況，不得擅自離崗。所以，再忍忍，等到這件事過去了，我多放你幾天假。”

        “戴先生，規矩我是懂的。”孟紹原忽然說道：“但請戴先生多給我一點自由，您放心，我不是去見老婆的，我要抓一個人，而且絕對不會耽誤了大事。不對，其實這也是大事。”

        戴笠有些好奇：“抓什么人啊？”

        “一個讓我吃了大虧的人！”

        孟紹原把“露絲公主”號上的事說了出來。

        “哦？”戴笠聽到這里立刻變得重視起來：“居然能夠讓你上當，這個莫文不得了。日方派如此悍將來到重慶，必有重大陰謀，你的請求，我批準了。”

        “多謝戴先生。”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戴笠抓起聽話，聽了一會：“知道了。”

        放下電話說道：“你父親已經把沈次漸營救出去了。”

        那么快？

        自己這老子動作麻溜啊。

        “他媽的。”

        戴笠真的罵出了“他媽的”三個字：“你們父子倆一個樣，救人就救人，還搶走了我的一輛美國轎車！”

        孟紹原想笑。

        那天，當父親在自己面前說，戴笠罵了“他媽的”三個字的時候，孟紹原還有一些不相信。

        喜怒不形于色的戴先生，怎么可能罵這樣的臟話？

        現在可是完全信了。

        “戴先生……”

        孟紹原正想說話，毛人鳳急匆匆的推門進來：“不好了，薛岳的衛隊長帶人來了，指名道姓要孟科長。”

        戴笠一怔，目光落到孟紹原身上：“你又對薛岳做什么啊？”

        “啊？”孟紹原瞠目結舌：“薛岳也在重慶？”

        “他是來開最高軍事會議的。”戴笠隨即說道：“你那么怕見薛岳，是不是真的又闖禍了？”

        “也沒什么啊，就是那些送到上海的傷員，被我扣下了一部分。”

        “一部分？幾個人？”

        “十四個！”

        “你個混蛋東西！”戴笠一拍桌子：“一共送過去十五個傷員，你扣下來十四個，這叫一部分？薛岳平生最恨別人扣他物資，那是真敢殺人。你現在扣他的人？”

        “戴先生。”孟紹原哭喪著個臉：“我哪知道他會來重慶啊？戴先生，救命啊！”

        “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戴笠連連揮手：“去，把薛岳的人請進來！”

        一個中校大步走了進來，一個敬禮：“戴副局長！”

        “啊，請坐。”

        “公務在身，不敢懈怠！”

        “說吧，什么事？”

        中校大聲說道：“奉薛司令長官命，請孟紹原做客。薛司令長官知道孟紹原是戴副局長愛將，所以特別派我來和戴副局長商量，是否可以帶人？”

        “薛將軍勞苦功高，委員長愛將，他要的人我豈有不給的道理。”戴笠似笑非笑：“既然別人都親自來了，孟紹原，你就去一趟吧。”

        去一趟？那里是鬼門關啊！

        孟紹原一臉哀怨：“戴副局長，我這里那么多事呢。”

        “事情，暫時交給你的副科長處理。”戴笠拿起一份文件，一本正經看了起來：“去吧，去吧，也沒多大的事，說清楚了也許就能回來了。”

        嗯，什么？也許就能回來了？

        吳靜怡你個烏鴉嘴啊，在上海的時候好好的說什么你家孟少爺要被薛岳給槍斃啊！

        戴笠，不帶你這么出賣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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