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的雙十演講，羽原光一一樣也聽到了。

        “這是一個偉大的對手。”

        那天，在很仔細(xì)的聽完了這段演講后，羽原光一表情嚴(yán)肅地說道：“身為敵人，我痛恨他，如果有一天我能看到他死在我的面前，我會喝光我能夠看到的每一瓶酒。

        可是身為對手，我尊敬他。他的種種不可思議的表現(xiàn)，只能夠用‘偉大’來形容了。”

        說到這里，他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和他一起討論的，不是長島寬，也不是滿井航樹。

        而是特戰(zhàn)隊(duì)新的隊(duì)長秋吉哲也，和公共租界憲兵隊(duì)隊(duì)長岡村武志。

        他的心里，莫名的一陣悲涼。

        一個一個自己昔日的朋友、同事，全都死在了孟紹原的手中。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孤獨(dú)。

        “羽原閣下。”岡村武志開口說道：“無論如何，隨著我們在公共租界影響力的增加，孟紹原的活動空間已經(jīng)在逐漸減少。也許，距離我們抓住他的機(jī)會，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不過，今天他并不是來討論孟紹原的。

        在租界的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和田七在一起。

        討論租界的未來，以及將來的情報工作如何展開。

        為了節(jié)約時間，他和田七吃住都在一起。

        大約這就是“朝夕相處”了。

        “我發(fā)現(xiàn)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羽原光一忽然說道：“田七睡覺，總是處在半醒狀態(tài)的。”

        “什么意思？”

        秋吉哲也和岡村武志都不是太明白。

        “鼾聲太平穩(wěn)了，平穩(wěn)的有些假。”

        羽原光一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就是說，當(dāng)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他一直都保持著嚴(yán)格的警惕心。他不敢讓自己真正的熟睡。”

        秋吉哲也和岡村武志不明白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田七是名特工，保持警惕心當(dāng)然是必要的。

        羽原光一并沒有和他們過多解釋。

        他和田七的友誼不一樣，兩個人之間，最起碼站在羽原光一的角度來說，是應(yīng)該絕對信任的。

        田七的女兒，甚至還是自己的干女兒。

        但是這些天住在一起，田七的表現(xiàn)卻并不是這樣的。

        他在處處防范著。

        他究竟在防范什么？

        自己嗎？

        或者是防范所有的人？

        他擔(dān)心自己睡著后會說夢話？說出一些隱藏在他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

        也許吧。

        羽原光一只是覺得有些好奇而已。

        田七還是忠心耿耿為帝國辦事的。

        也許吧，也許吧。

        ……

        “進(jìn)行得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田七懶洋洋地說道：“總之日本人讓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日本人具體的行動，我都已經(jīng)發(fā)給你了。”

        “我知道。”孟紹原拿出了一個包交給了田七。

        田七打開了包。

        里面放著幾根金條，一本存折。

        還有，一份簽證。

        “美國總領(lǐng)事館的特別簽證。”孟紹原交代道：“你和林璇，還有你們的女兒，將去一個陌生的國度，在那里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

        “真的要撤離了？”田七拿出這份簽證看了看：“我們能成功跑掉？”

        “一定要成功撤離，田七，在岳陽，我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潛伏特工，我答應(yīng)過他，會接應(yīng)他，離開岳陽，可我沒有做到。”孟紹原緩緩說道：“你在敵人心臟部位潛伏了那么久，你的第一階段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現(xiàn)在，我需要你準(zhǔn)備執(zhí)行第二階段任務(wù)。”

        “萬一我死了呢？”

        “那會有田八、田九，來繼續(xù)你的任務(wù)。”

        田七默默地說道：“這些天，我一直都和羽原光一住在一起，我從來都不敢讓自己睡著。我害怕，我會做夢，會說夢話，我害怕自己會暴露……

        但我哪怕不睡著，只要一閉上眼睛，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會看到老苗。真的，老苗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帶著笑看著我。”

        “老苗已經(jīng)犧牲了。”

        此刻，孟紹原終于下定了一個決心，有些事情，也到了田七該知道真相的時候了：“田七，活下去，不是命令，而是懇求。你的第二階段任務(wù)，比第一階段任務(wù)更加重要，但卻遠(yuǎn)遠(yuǎn)沒有那么危險。你可以趁著這個時期，承擔(dān)起當(dāng)一名丈夫，一名父親的責(zé)任。”

        田七苦笑：“我當(dāng)然會好好照顧林璇和我女兒的。”

        “不止她們，不止。”孟紹原沉默了一下：“田七，你還有一個妻子，一個女兒！”

        “你說什么？”田七好像受到了驚嚇。

        “花兒沒死。”

        “你再說一遍！”

        “花兒沒死，她還給你生了一個女兒，叫田雨茉。”

        “哦。”田七忽然笑了笑。

        然后，他看了一眼孟紹原，猛的，用力一拳砸到了孟紹原的臉上。

        “我草你個王八蛋！”

        一瞬間，田七爆發(fā)了，他大吼，大叫：“你是混蛋，混蛋！你告訴我，花兒死了，死了！可她沒死，沒死！女兒？我還有一個女兒？孟紹原，你這個王八蛋，你騙我！”

        吼著，叫著，他忽然蹲在地上，掩面放聲哭泣。

        可是即便是吼叫、哭泣，他也不敢太大聲。

        孟紹原摸了摸臉，一屁股坐在了田七的身邊：“你他媽的真打啊。花兒是差點(diǎn)被你打死，我他媽的救了她們母子，你好歹的感激我啊。”

        “我感激你個屁，騙我那么多時候。”田七哭著哭著就笑了：“他媽的，花兒沒死，我他媽的還有一個女兒，田雨茉，好，田雨茉，你他媽的肯定不是你取的名字。”

        “我老子，你干爹加師父幫你取的。”孟紹原掏出了煙：“我已經(jīng)安排人，協(xié)助花兒母女離開重慶了，你們會在美國匯合。老七，我忽然想到了，你怎么處置花兒和林璇的關(guān)系啊？”

        田七怔住了，好半天才問道：“你有辦法嗎？”

        “我有個屁的辦法。”

        “你那么多的女人，總會有辦法的。”

        “你是血狐田七啊。”孟紹原很認(rèn)真地說道：“還有什么是血狐田七處理不了的？”

        田七嘆息一聲：“謝謝你。”

        謝謝你救了花兒，謝謝你，讓我知道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

        田七不想死了。

        他還有很多責(zé)任要去承擔(dān)。

        孟紹原慢悠悠的說了句：

        “老七，女人多，未必是好事，我有感覺，到了美國，你的悲慘生活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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