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第貳玖陸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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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是大明寺的晨鐘, 一聲接著一聲；眼前是已整個升出了地平線的太陽, 正朝大地恣意地散發(fā)著它的熱量。
可薛螭均無暇他顧, 只怔怔地念道：
“……吾當取而代之。”
——沒錯，這便是那“意識”君、所留下的最后的話。
……或者說, 是對方給他的、告誡。
但恰恰就是這六個字, 叫薛螭打消掉剩余的懷疑——畢竟，若換作是他處在這種境地，估摸也是一樣的做法。
這能給一次機會，也是看在那同是“自己”的份上了。
——念及此, 薛螭不由一哂。
就在此時，他身伴響起一顫顫巍巍的聲音：“祥、祥少爺……”
薛螭聞聲一回頭，只見自個奶兄臉色彷如白紙一般, 整個人抖抖索索的，看他的眼神亦十分難以形容。見此, 薛螭不禁關(guān)心了一句：“誠哥、你怎么了？是覺得冷嗎？”
藤誠點點頭，又搖搖頭。他的嘴張張合合了好一會兒，才發(fā)出聲音道：“少、少爺，您您您方才、發(fā)、發(fā)光了……”
薛螭：“………………那是太陽的光。”
藤誠聽了, 忽地就眼含淚水，繼而順從地點頭道：“是的少爺！好的少爺！那是太陽光！太陽光！”
薛螭：“……”這究竟是腦補了什么東西啊？
不過他也沒想深究就是了。
之后, 主仆倆便迎著晨光回了院子，略休整了一會, 薛螭便又開始了一天的法會日常。
令人感動的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過了“意識”君、并知曉了他所作“夢境”的真相, 薛螭發(fā)現(xiàn)，自己終于從先前那種“迷”狀態(tài)里脫離出來了。
真是阿彌陀佛，可喜可賀。
那么，接下來當然是要“趁熱打鐵”了——嗯，對于自己在念經(jīng)時的一心二用，薛螭是這么定義的——
卻說，這位記憶“意識”君雖然各方面的畫風，俱大相徑庭到叫他不可置信難以接受，但從這高度一致的思維方式，薛螭亦沒法否定對方不是“自己”。
再者，“意識”君一邊嚷嚷不告訴他，一邊說的每一句話皆各種意味深長，仿佛生怕他不多想似的。
這種類似“蹭得累”的屬性、他可沒有。那就只能說、是對方在故意為之。
——估計，是希望他“回頭想想就該知道”吧。
腦動攤手。
但不得不承認，一個“本以為”、外加一個“開始是必要的”，的確暗示了許多問題。
又有，他夢見的機艙跟正殿……若事實就是在嘗試融合丟失的記憶的話，那么，后面喚醒他的佛鐘聲，顯然便是他的大腦，自動觸發(fā)了保護機制。
而觸發(fā)原因，薛螭揣度，極有可能是因為他的大腦在接收記憶時“過載”，所以承受不住了。
能導致這等后果，可想而知他丟失的那段記憶、究竟是有多么的龐大。
雖說這出乎他的意料，但細想亦在情理之中——說到底，若沒有足夠的根基，區(qū)區(qū)一段記憶、哪生得出一個意識來？
就更談不上“必要”二字了。
當然，他在成為“薛螭”之前，八成有什么厲害的身份，也是顯而易見的。
——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什么不得了的隱藏身份，偏薛螭就沾沾自喜不起來。
無他，任是之前多厲害，現(xiàn)在的他，亦不過是多了個會念經(jīng)的技能罷了，能頂什么用啊……哦不，還有個算命來著。這倒是用途廣泛，可惜他的職業(yè)規(guī)劃里沒“相師”這一項。
唉！
撇開這些不談。薛螭夢中的機艙跟正殿，亦處處透露著疑點：
其一，便是過于清晰的的各種細節(jié)。以機艙為例，在他的記憶里，是剛失事就成為薛螭了不錯。但滿打滿算都過去六年了，記得些重點也算不錯了，怎么可能連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均如此歷歷在目？
簡直就像是……日夜在叨念、不敢有半點忘懷一般。
其二，便是他的迷之二創(chuàng)。
二創(chuàng)的原因，薛螭是真一頭霧水；而二創(chuàng)的內(nèi)容……又太不切實際，便是放小說里、也不知是能騙得了誰——正常機組人員是不會讓乘客寫遺書的；而發(fā)微信……面對飛機迫降，機內(nèi)的人們誰不是驚慌失措、六神無主？哪還有心情拿出手機來發(fā)微信。便是發(fā)，有沒有wifi也是一個問題……
況且，按照師弟的說法，他上輩子坐的那趟飛機最后連渣渣都沒找到……就是真留下只言片語，又能如何？
綜上，他實在看不出，原來的自己整這個二創(chuàng)、究竟有何意義。
最后一點，便是那個氣派的正殿。
別的諸如視覺啊動彈不得啊，等等他之前便已察覺，現(xiàn)下也不繼續(xù)研究；只是每每想起夢中的境況，他都會感覺怔忪不安……
可見，這份缺失的記憶，也不是那么好接收的。
換句話說，那位記憶“意識”君，到底是根據(jù)什么，認為他是可以接收那些記憶的？
……是了，“意識”君今兒給他的感覺，亦與最初的印象、大不相同。
便是當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薛螭也多少能聽出對方說起話來、一股子的頹廢陰郁味兒。
與之相對，今早見到的“意識”君，就像是洗盡了鉛華、整個人都豁然開朗了一般。
大抵造就了“意識”君這種變化的，亦是同一個契機吧？
“……”薛螭在此時此刻，其實也對那“契機”是什么、心中有數(shù)了。
——這說來亦很好猜，畢竟最近發(fā)生的、完全超出他的預(yù)料的事，有且只有發(fā)現(xiàn)林家大少林玄就是他上輩子的師弟吳棲這一樁了。
那么，為什么師弟會變成“契機”？這個原因薛螭也很想知道，可惜他現(xiàn)階段卻沒法進行深入研究。因為他一旦琢磨這個，便又會開始進入“迷”狀態(tài)，甚至要專心念上三遍經(jīng)文、方可“壓驚”。
既如此，薛螭也沒強迫自己。他轉(zhuǎn)而就搬出在見著師弟后便想進行的課題了——
怎么說呢，他之前一度推測，林家大少極有可能是他穿的這本紅樓同人的主角。
待如今確認林玄是他的師弟，那這個“一番男主”的地位，就得打上問號了——倒不是薛螭想跟師弟爭一番。而是以他多年經(jīng)驗，通常有兩個或以上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一起穿越，要么就這些人都是主角；要么呢，就主角另有其人，他們這些穿越的、則成為該故事的新變數(shù)。
當然，如果一定要從他跟師弟兩個人中間挑一個出來當主角……薛螭摸著胸口，還是覺得自家?guī)煹芨舆m合。
畢竟那既體弱多病又多災(zāi)多難卻能逢兇化吉的配置，真的十分“主角”了；而他這種念經(jīng)算命的檔次，頂了天了，也就混個頭號小弟吧……
咳。
不過，這亦正好能解釋，緣何端午前那宗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綁架案能在一天之內(nèi)告破——任是那謀劃的人如何機關(guān)算盡，怕亦算不到目標小孩，內(nèi)里并不是真小孩！——尋到機會，他一定要問問師弟自救的具體過程。
但不管怎樣，穿越三年，師弟實在長進不少啊……薛螭不由滿心慨嘆。尤其是確認他的身份時、提的那個上雜志封面的問題，提得多么有水平！
想想，他上輩子養(yǎng)了那么多年，師弟依然是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對比現(xiàn)在……看來論教小孩，還是林如海、更勝一籌……
薛螭越想，越是覺得心里酸酸的。
——說真的，這純粹就是薛螭燈下黑：他自己是“轉(zhuǎn)世靈童”，他爹薛征自是會早早地抓教育；換作別的人家，哪個當?shù)臅趦鹤硬湃龤q的時候教這些？！
只是現(xiàn)下也沒誰會提醒薛螭這點了。——
而薛螭酸著酸著，忽地又想起臨別時、師弟哭著說會救他的話，心中頓時便酸中泛甜。
他也不奇怪師弟怎么會突然說這種話。他上輩子可謂英年早逝，現(xiàn)下難得換了一個世界都能相遇，師弟會情緒失控亦是正常。
而且也是因為關(guān)心他。
便是他，在這里的上輩子的師弟就這么一個了，偏又生得病弱，周遭亦諸多算計，他豈能視而不見袖手旁觀？
肯定得護到底的嘛！
——如此這般，這七七法會就在薛螭東想西想中過去了。中間也沒出啥岔子。
之后，薛螭便按原定計劃，別過師父慧源及眾師叔師兄師侄，帶著奶兄藤誠等人離開了大明寺。在碼頭與賈小璉會合，又別過來送行的林家家人，便順利地登船了。
船剛啟程，賈小璉便跑來找薛螭。指開服侍的人后，前者便擠眉弄眼地朝后者說道：
“好師弟啊，我那玄表弟才認識你幾天，怎的就能親得跟嫡親兄弟似的了——你一走，表弟可足足哭了三天！——便是對我，都不曾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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