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薛螭：八卦，乃是一門深遠的學(xué)問。

　　至于，為何來揚州的日子會特意定在端午節(jié)？皆因薛螭當(dāng)初便是在這一天將邪祟之氣給封印住的。

　　說來，將邪祟之氣封印在明非大師的舍利子里之后，這三年下來，邪祟之氣不僅沒有減弱半分，更是連怎么處理的線索都毫無頭緒。

　　唯一叫人感到安慰的，就是邪祟沒有進一步惡化了。

　　必須說，面對這種超自然的東西，薛螭認為能維持這般不好不壞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是佛祖保佑了。

　　所以，即便只是為了保持這個現(xiàn)狀，薛螭一干人等，沒一個敢掉以輕心。

　　除卻薛螭的每日課誦，仿照當(dāng)年封印邪祟的場景、薛螭帶領(lǐng)眾僧于端午節(jié)在大明寺的舍利塔、對著舍利子以及至今仍沒腐爛的明戒尸首、舉行一場法事，便是他師父慧源的建議。

　　薛螭是不清楚，這么做到底有沒有效用……但起碼，做了會讓人覺得安心些。因此他便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當(dāng)然，對著薛螭的爹娘，慧源自然不是這么一套說辭；而一年去一次大明寺、每次不過十來二十天，他家爹娘也不能拒絕就是了。

　　——話說回來。

　　大明寺里面，與薛螭年紀相近的小沙彌，算下來也有二三十個；更何況，現(xiàn)在在前面帶路的這個小師侄，還不是慧源直系的。薛螭一年就來那么幾天，按道理不該與對方這般熟稔。

　　實際上，是薛螭特意與之交好的。

　　——這原因，有四點。

　　首先，該小師侄的師祖、即慧源的師弟，乃是掌管著全寺內(nèi)外日常事務(wù)和接待僧俗客人事宜的客堂負責(zé)人。亦就是所謂的“知客僧”。

　　既管著這些，慧源師弟這一脈的人，肯定天然就比旁人要消息靈通得多。

　　光沖這一點，薛螭那是作啥也不會跟人對著干。

　　其次，慧源師弟還是堅定的方丈一派。

　　是的，大明寺內(nèi)部，是有著派系之分的。

　　不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別以為和尚們就必定是六根清凈、不染世俗凡塵的了，這些話純粹是拿來糊弄一些無知婦孺罷了。真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理，只怕這么大一個山頭，早就被人給強占去，還沒處去說理呢！

　　不過，寺院內(nèi)部的針鋒相對，遠遠要比外頭那些要和諧得多、那是真的。

　　就薛螭所知，如今大明寺分為三派。方丈慧源為一派，亦是理所當(dāng)然最強勢的；另外兩個勢力則略遜一籌。

　　一大兩平素在小事方面，便常有各種小摩擦。大事方面，很多時候方丈派依然很難做到一言堂。

　　幸而一幫出家人，對內(nèi)不管怎樣，對外都是團結(jié)一致、顧全大局的。

　　例如明戒這一樁。

　　若只是明戒一個人的事，只怕他的師父慧源傾盡全力，亦壓制不住那些不同的聲音；

　　可事情涉及到邪祟，便不一樣了。這些和尚們不是傻子，不用說稍有不慎、邪祟溢出，那便是一場浩劫；若叫人知曉邪祟出自明戒身上——明戒到底出身大明寺，別人可不管其出走沒出走——那后果，對大明寺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zāi)。

　　綜上所述，但凡能有助于處理邪祟的人事物，大明寺上下俱是熱烈歡迎、兼之積極配合的——故此，掛著“轉(zhuǎn)世靈童”名頭、還是俗家弟子的薛螭，一開始的時候才沒有受到過多質(zhì)疑與刁難。等到他的金手指大放異彩后，就更沒有了。

　　哦，當(dāng)然，邪祟這種機密中的機密，大明寺內(nèi)非地位高、非心腹者，是不能知道的。

　　后來薛螭各方面旁敲側(cè)擊，發(fā)現(xiàn)那些不明真相的師弟師侄們，僅以為寺院高層之間氣氛怪異，乃是十分重視他這個“轉(zhuǎn)世靈童”之故。

　　第三，鑒于薛螭轉(zhuǎn)世靈童的身份，不管是肩負著遮掩邪祟的重責(zé)抑或是其它什么原因，他總是萬眾矚目的。

　　這導(dǎo)致了，他明面上不能跟各個地位比較高或執(zhí)掌的事務(wù)比較重要的師兄師侄們關(guān)系要好。即便是慧源的直系也得避嫌。

　　否則，這極有可能會引起旁人很多不必要的揣測。

　　所以，薛螭干脆壯士斷腕，只跟“同齡人”玩耍了——他知道，絕大部分人普遍認為，除非出了什么意外，如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是根本不可能知道太深入的東西的——果然，薛螭這么一搞以后，很多人都放下心來了、不再死盯著他了。

　　薛螭對此，心里得意得直哼哼——天真，簡直天真！其實很多時候，小孩子知道的，那才叫多呢！

　　這也是最后一點——大明寺內(nèi)消息靈通的小孩其實也不少，為何薛螭獨獨看中面前這個？

　　要說收集訊息，實質(zhì)上與收集八卦差不多。

　　那么，這八卦一事，最看重什么？好奇心？興趣？手段？……薛螭認為，以上這些通通都是其次。

　　若想將八卦進行到底，最最重要的，其實是得有“眼力”。

　　一個八卦，可以因為心里面的好奇開始去關(guān)注。可要八到什么程度、要不要繼續(xù)八下去，或者干脆放手甚至裝作看不見……這都是很考驗八卦者的眼力勁的。否則，光抱著一腔好奇心，卻不管不顧胡亂查探，那不叫八卦，叫作死！

　　眼前這個小師侄，便是經(jīng)過薛螭長期暗中考驗且順利通過的可造之材！

　　——薛螭的目標，是將對方發(fā)展為他在大明寺里的第一個班底成員。因此，除卻平時用心交好，也會給對方開個小灶：諸如在與之交流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引導(dǎo)對方，如何更靈活地進行八卦活動，等等。

　　——不知道是薛螭教得好，抑或是師侄兒在該方面真的天賦異稟。這不，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薛螭倒真從對方嘴里，聽到一樁**出爐的新八卦，哦不，是新消息：

　　“……對了，小師叔，今兒后山路那邊……似乎出事了！”

　　“出事？”薛螭挑了挑眉，問道：“怎么這么說？”

　　大概這事兒不簡單，或者并未傳開，小沙彌刻意看了看四周，方湊近薛螭，小聲道來。

　　——卻道這小沙彌，今兒本在客院附近清掃落葉，突然就見到一個富貴人家下仆打扮的小哥，騎著馬飛奔而來。

　　小沙彌當(dāng)然是立刻上前，打算領(lǐng)著人去安置馬匹。奇怪的是被對方婉拒了，只說有急事，要找能管事的師兄。

　　于是小沙彌去喚了一個師兄過來。那師兄與小哥交頭接耳一番，便神色大變，像被什么追趕似的連忙跑到前邊去了。

　　過了一會兒，小沙彌就見到一個師叔，領(lǐng)著二十多個師兄，隨著那下仆小哥下山去了。

　　“五師叔他們?nèi)チ撕镁茫　闭f完這話，小沙彌就沒哼聲了。

　　薛螭以為對方故意吊人胃口，便順著問道：“那之后呢？”

　　哪知小沙彌聽到這話便皺起一張小臉，干巴巴地道：“之后，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薛螭：“……”耍他咩？

　　小沙彌見此，急道：“我、我本來是特意等在邊上，想看看發(fā)生什么事的。哪知道沒等到五師叔，卻見到了七師兄先回來了……

　　七師兄逮住我，說他被方丈師伯吩咐要來尋小師叔你，只是他一下子脫不開身，所以就讓我來帶小師叔你去找方丈師伯了。”

　　小沙彌話落，一臉被師兄強行安排任務(wù)的郁悶以及沒法繼續(xù)八卦下去的失落。

　　而薛螭聽到這些話，倒是懂了：他今兒還奇怪呢，怎么是這個師侄來叫他去找慧源，原來是有這么一番變故。

　　后山路那邊……出動了那么多僧人，肯定不是小事。薛螭又想。對了！他們剛才一路走來，除卻亭子里的幾個，旁的和尚施主，居然一個都沒看見……莫非師侄兒故意或被要求帶著他繞路？

　　不，應(yīng)該不是。這條路的確是從他居住的院子去師父那邊的最短路線——想來師侄兒是想快點完成任務(wù)然后繼續(xù)去八卦——只是這邊有夠偏僻的，前院后院都離了好大一段距離……

　　想著，薛螭突然道：“剛才過來的時候，你有沒有聽到前殿那邊很吵鬧？”

　　小沙彌歪著頭回憶了下，道：“是哦！……莫不是五師叔他們回來了？然后都去了前殿？……啊，好想快點知道發(fā)生什么事！”

　　話雖如此，小沙彌依然盡忠職守地帶著路。看得薛螭心中好笑之余，亦認可地點頭。

　　嗯，果然是他看中的小弟！

　　……橫豎一時三刻，他們都沒法子去追蹤八卦后續(xù)，干脆就憑現(xiàn)有的訊息分析一下好了——順便借此，教這孩子體會一下什么叫“前后聯(lián)系”以及“抽絲剝繭”——于是，薛螭便刻意問道：

　　“說來，今兒過來的，基本都只有各家的內(nèi)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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