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17《玫瑰莊園》(二合一)
第二天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進房間后,原本籠罩在房間內龐大的影子也消失不見了。
酒疏從沉睡中醒來,睜開眼, 從床上坐起來,只看到了空蕩蕩的房間。
似乎并沒有什么異常。
但酒疏卻好像察覺到什么似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濕潤的臉頰,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
難怪昨晚睡得很沉, 還做了一個全身都被浸泡在水中, 卻并不窒息的夢。
“……”
酒疏目光從房間內潮濕的墻壁上掃過,隨后便像沒事人一樣起床洗漱。
按照往常的習慣坐在桌子邊研究文獻資料。
關于懲戒對象的異化他還要繼續加深研究。
翻開厚重的祭祀典儀,酒疏查找著其中關于那個無名神明的信息。
在這本奧古斯都家族世代相傳的書中, 這位神明被夸贊為宇宙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號稱掌控著時間與空間, 是智慧與知識的至高之神。
在原著中, 神的子嗣并沒有那么強大。
懷著滿心怨恨死去的老伯爵經歷了漫長的時間才成長到最后濃霧籠罩城市,乃至整個世界的地步。
也就是說懲戒對象現在的狀態還處在初級階段,沒有經歷過死亡洗禮,情況要比原著中那個悲慘死去的老伯爵好得多。
還有得救。
酒疏翻看著典儀,仔細尋找著被自己遺落的細節。
這一看就是一上午。
坐在桌子前的金發青年似乎絲毫不覺疲憊, 即使正午時分也沒有用餐休息的意思。
啪嗒——
在青年專心致志翻看書頁的時候, 他似乎并沒有留意到身后的墻壁變得愈發潮濕了, 黑色霉斑在不斷蔓延。
一道龐大臃腫的影子緩緩靠近。
躲藏在陽光的陰影中, 祂用潮濕的觸肢輕輕觸碰了下青年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 小心翼翼的動作似乎充滿了依戀。
但祂并不敢出聲,仿佛僅僅觸碰影子就已經心滿意足一樣, 安靜地蜷縮在陰影里。
就這么看著金發青年的背影, 久久都沒有動彈。
四面的墻壁上開始有凝結的水珠出現, 就好像有誰在無聲的哭泣。
直到午餐時間已經過去,傭人送來的午餐被放在門外逐漸變涼,祂才有些焦躁起來。
窸窣——
人類聽不到的聲音頻率中,祂發出細碎的聲音。
仿佛是想要提醒心愛的酒疏要按時吃飯,但祂只是一個蜷縮在陰影里見不得人的怪物而已。
就連這簡單的提醒都顯得無比艱難。
看著酒疏因為過度疲憊而略顯蒼白的臉頰,祂似乎很是心疼,臃腫的身體在地板下微微膨脹,擔心影響到愛人的房間,又小心地收縮了回去。
過了好一會兒,對于愛人的疼惜讓祂稍微鼓起了勇氣。
在窗戶厚重窗紗的遮掩下,祂伸出變得纖細的觸肢,輕輕扯開了窗紗一角。
莊園外刺目的日光順著窗紗的縫隙打落在酒疏的書桌旁,將他雪白的側臉照的近乎透明。
被閃到了眼睛的酒疏眨了眨眼,看著窗外的日光,終于停下了手中不斷記錄筆記的鋼筆。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桌子旁潮濕的墻壁,片刻后又收回了目光。
然后,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現一樣,他起身拿回了放在門外的午餐。
因為遲了許久,飯菜已經開始涼了。
但酒疏并不在意。
他的胃口不大,還要忙著做研究,所以并沒有吃多少便放下了刀叉。
重新回到了桌子旁邊研讀文獻。
陰影中,似乎有一道可怖的影子變得更加暗淡了。
祂看著不好好吃飯的年輕愛人,有些不知所措。
想要像以前一樣將愛人抱在懷中安慰他要保重身體,但此時丑陋的怪物軀殼早已失去了這樣做的資格。
如果是被這樣一具骯臟可憎的身體擁抱,他心愛的酒疏一定會無比痛苦。
就連祂自己都覺得是對愛人的褻瀆。
因為祂現在丑陋到了極致,也惡心到了極致。
滴答——
房間內有水滴掉落的聲音傳來,酒疏湛藍的瞳孔看著那些從墻壁上滑落,將自己筆記本浸濕的水珠,似乎有些無奈。
變成了另一種形態后,懲戒對象的情緒變得越來越容易波動。
而在房間變得愈發潮濕之后,藏匿在墻壁中的怪物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
剎那間,祂半透明的身體變得愈發晦暗,近乎深灰色。
用一種有些慌亂的姿態逐漸融入墻壁中不見了蹤影。
酒疏抬起頭,目光看向還泛著漣漪的墻壁,似乎想說些什么,最終卻還是沉默下來。
暫時還是假裝看不見吧,不然祂要被嚇壞了。
于是酒疏又開始看起了資料。
直到窗外的天色變暗,落日西沉,他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剛想要起身去洗把臉,就發現自己桌子邊多了一杯溫熱的茶飲。
是這個世界的貴族青年們很喜歡喝的紅茶。
“……”
看著這杯突然出現的紅茶,酒疏頓了頓,目光不著痕跡地瞥過旁邊墻壁上一閃而過的淡灰色觸手。
斂下眸中的笑意,端起茶杯,酒疏輕抿了一口。
甜度剛好,是他喜歡的味道。
金發藍眼的青年咽下口中的茶飲,紅潤的唇角似乎輕輕上挑,露出了一抹美麗的笑容。
顯然對這杯茶很滿意。
窸窸窣窣——
陰影中,怪物臃腫龐大的體型變得更為柔軟,仿佛因為愛人這抹笑容而目眩神迷,但片刻后就又恢復了原狀。
因為祂知道這笑容并非是給祂的。
或許會以為是某個女傭在他不留神時送上的。
從前習以為常的親昵已經成為再也不能發生的事情了。
房間內,酒疏放下喝空了的茶杯,總算緩解了些許疲憊。
但當他抬眼看向墻壁,發現變得比之前還要潮濕之后,動作有片刻的停滯。
他稍微有點頭疼。
想了想,酒疏暫停了今天的研究。
起身準備去莊園里逛一逛,就當陪懲戒對象散散心了。
不然一直這么窩在房間里胡思亂想,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接受現實。
這樣想著,酒疏離開了房間。
走在安靜的走廊里,偶爾有路過的女傭目光灼熱地盯著酒疏雪白的臉龐不放。
在發現老伯爵沒有像往常一樣跟在他身側之后,更是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但緊接著就會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穿透骨髓,讓她們不由自主地瑟縮起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絕佳的搭訕機會溜走。
“怎么、這么冷……”
“我也是,好冷啊……”
明明才初秋時節,卻凍得幾個女仆只能縮著脖子,臉色煞白。
因此也沒有注意到身旁潮濕的墻壁上,隱約有某種無以名狀的可怖身影游動著跟上了走遠了的酒疏。
亦步亦趨,不愿離開半步。
路過的管家仿佛發現了什么,他驚恐的目光從酒疏身后的墻壁上掠過,瞬間便雙腿一軟趴在了地上。
酒疏淡淡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并未停留。
只留下管家呆滯地看著那道臃腫可怖的龐大身影跟隨在那個金發青年的背后。
他顫抖著抱頭趴在地上,恐懼到只能發出不成音的呼氣聲。
太可怕了!
那道影子,那道影子就是……管家將到嘴邊的名字咽了下去,臉色白的如同死人。
附近的女傭被他的臉色嚇到,紛紛發出驚呼聲。
而酒疏似乎并未留意身后的一切,他朝著懲戒對象的房間走去。
一路上表情平靜,似乎昔日那個曾耳鬢廝磨的戀人消失的事情絲毫未影響到他。
又或者,在這個美麗至極的年輕人心中,已經變成怪物的祂并非他的愛人。
滴答——
莊園內走廊的墻壁變得更加潮濕了,冰涼的氣息混雜著海腥味在莊園內彌漫,像是將整座城堡都浸泡在了海水里一樣。
“……”
出來散心之后似乎更加想不開了。
酒疏清澈的藍眼睛微微掃過身側的墻壁,伸出手,似乎只是無意般撫過墻壁上不斷增生的霉斑。
指尖與那些苔蘚般濕滑的表面相觸,輕柔得仿佛羽毛劃過,帶來難以言表的騷動。
墻壁滴水的速度變慢了一些,似乎有誰被愛人靠近的指尖吸引,湊得更近了一些。
小心翼翼地用淡灰色的觸肢與那只纖細修長的手掌相碰。
就好像他們還像以前一樣十指相扣走在城堡的走廊里。
看著似乎泛起漣漪的墻壁,酒疏眼神柔和,他沒有收回手,就這么一直走著。
像個無聊至極的少年人一樣,邊走邊在墻壁上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直到走到了懲戒對象的房門前才停下了動作。
墻壁內,緩緩游動的腫脹龐大的影子也隨之停住了。
祂似乎才發現愛人的目的地是這里,動作微微一頓。
原本還灰撲撲的皮膚漸漸變得亮了一些,祂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祂的愛人并沒有遺忘祂,甚至還在思念著祂。
酒疏打開房門走了進去,刻意停頓了片刻才踏入房門,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黯淡。
懲戒對象的房間還保留著前天晚上的模樣,只被傭人稍微打掃了一番。
酒疏走到書桌前,看著那摞越來越厚重的公文,似乎嘆了口氣。
坐到房間正中央的大床上,酒疏拿起床頭柜上放置的一個相框。
黑白相片上是他和懲戒對象的留影,前段時間剛剛洗出照片。
“諾曼……”
“你在哪啊……”
酒疏低垂著頭,散亂的金色發絲遮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蒼白的下頜,玫瑰般柔軟的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為什么要逃走?難道你不愛我了嗎?”
酒疏悵然無助的聲音似乎讓墻壁內龐大的陰影有些激動,祂很想回答自己當然是愛著他的,并且愛意從未有片刻的動搖。
對祂來說,酒疏就是祂活下去的全部意義,祂怎么可能會不愛他。
“……我好想你,諾曼!
酒疏柔和的聲線中帶上了些許沙啞,似乎要哭了一樣。
祂聽得心都要碎了,可是現在這具扭曲猙獰的身體里甚至連心臟都沒有。
祂無法去擁抱住自己的愛人,也無法告訴他自己一直都深愛著他,一直都在身旁陪伴著他。
可悲的現實讓祂只能就這么待在這里,眼睜睜看著愛人落淚。
祂是個不稱職的愛人。
“……我愛你,諾曼,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一直愛你。”
酒疏重復著當初懲戒對象變年輕時自己說過的話,只希望現在這個陷入極端自卑情緒的祂能夠稍微變得自信一些。
房間內,聽到酒疏這句話的怪物似乎愣住了。
似乎回憶起了從前,祂原本淡灰色的身體不斷變換著顏色,情緒波動劇烈。
但最終還是回歸了死寂的黑色。
在擁有了年輕的身體,度過了與酒疏一起走在陽光下的時光之后,沒人能接受一個更加不堪的自己。
祂已經不配與酒疏站在一起了。
即使還被深愛著,但一個怪物是不可能帶給酒疏幸福的。
墻壁內的怪物顫抖著,蜷縮起來,痛苦不堪地緩緩消失在房間里。
而床邊坐著的酒疏也抬起頭,看著空蕩的房間,不禁微微嘆息。
他還是低估了懲戒對象的自卑心。
祂現在的情緒太不穩定了。
即使那些反向法陣生效也只能遏制住祂身體上的進一步異化,心理上的怯懦和自卑卻是無能為力的。
只能慢慢來了。
將手中的相框放回原處,酒疏離開了房間,目光看著走廊外暗下來的天色,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懲戒對象的詳細資料。
這個世界的懲戒對象與上個世界相比,同樣有個不幸的童年。
懲戒對象這種自卑的心理也是因此從他很小的時候就注定了。
隨著年紀的增長,容顏的蒼老,自卑程度越來越深。
作為信奉著那位無名神明的家族一份子,他的父母都是虔誠的信徒,從小就教導懲戒對象要對神明恭敬有加,要保持家族的榮耀。
其教導的嚴苛程度之深,遠超常人所能想象。
他們會將年幼叛逆的諾曼關進漆黑的籠子里,不斷在他耳邊訴說他們是純凈的神的后裔,與其他凡人都不相同。
所以不能靠近那些庸俗骯臟的仆人,也不要去同情那些被分尸獻祭給神明的活祭品。
因為那是他們的榮幸。
自諾曼記事起,父母就會將他帶到地底的祭壇里,讓他親眼目睹那些凄慘嚎叫著的人類被投入祭壇井洞。
還會強迫他去觸碰那些黏膩的血肉。
在看到諾曼反胃嘔吐到蒼白的臉孔時,父母甚至會開心到哈哈大笑。
仿佛這個瘦小的孩子并非他們的親生兒子,而是一個同樣可以成為祭品的肉畜。
年幼的諾曼還嘗試過去救出那些被捆綁起來的祭品,但這都是父母早已安排好的教育過程。
那個被解救的祭品認出了他是貴族家的少爺,仇恨著這個將自己全家都獻祭給神明的貴族,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將諾曼推下了祭壇中央的井洞。
而祭品的下場當然是當場處死。
處死之后猩紅色的肢體碎塊被扔到井洞里,鮮血混雜著內臟灑了諾曼一身。
他滿臉恐懼,只能用被摔骨折的胳膊勉強坐起身,看著井洞下快要被填滿的尸體露出崩潰的表情。
他第一次拋棄尊嚴祈求父母能將他拉上去。
但站在井洞邊的父母只是用怪異嘲諷的笑容看著他,告訴他這是每一個奧古斯都家族的人應該經歷的事情。
他要在這祭壇里陪伴神明。
直到神明原諒他的失禮。
說完,父母就離開了。
只留下諾曼在這黑黢黢堆滿了尸體的井洞里呆了整整三天。
在這三天里,父母會將已經變質的殘羹剩飯扔下來,同時還有烤熟了的新鮮人肉,他們讓諾曼做選擇。
而諾曼只是臉色慘白地將那些殘羹剩飯吞下,碰都沒碰旁邊的人肉。
直到被重新帶出井洞,他也沒有再發出一聲祈求。
看著這樣滿臉陰郁冷漠的五歲孩子,父母卻像是看到了完美的繼承人一樣,笑容燦爛。
從此,諾曼的臉上再也沒有出現過笑容。
他在這扭曲的家庭環境中順利成長到了十歲。
那時,他的父親已經到了壽命的盡頭。
他在垂死之際在地下祭壇將自己的妻子活生生剖開了,作為獻給神明的祭品。
同時還強迫諾曼看著這一幕,要求他一定要將家族對神明的信仰傳承下去。
而諾曼只是冷漠地看著這一幕,陰郁的眉眼仿佛面前將要死去的人并非自己的父母,而是陌生人。
父親看著沒有露出一絲對神明狂熱表情的諾曼,神情第一次變得錯愕。
像是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孩子并未像自己當初一樣,因為精神的極度重壓而變得對神明無比虔誠。
他懷著驚愕的心情死去了,與妻子一起墜入了深邃的井洞之中,就像那些被他獻祭的肉畜一樣。
諾曼則眼神冷淡地離開了地下祭壇,再也沒有去過那里。
在這種環境里長大的諾曼性格可想而知,在他眼中的世界從來都是晦暗無光的,他憎惡著所有活人,包括他的父母。
并因此極其憎恨研究神明的神秘學,即使帝國上下再崇尚,他也禁止在他的城堡里出現這些東西。
雖然并沒有變成像父母一樣性格扭曲的邪教徒,但因為那些被囚禁虐待的經歷和自己身上罪惡的血脈,諾曼變得對他人的目光格外敏感。
在因為面容蒼老遭到了上層社會的嘲笑之后,諾曼再也沒有參加過宴會,厭惡與任何貴族的人際交往,用高傲的外表來掩蓋內心的自卑。
這也是原著中老伯爵為什么會因為并不算喜愛的女主的一句話而去找尋返老還童的方法,甚至可能還去嘗試了自己一直厭惡的神明祭祀,最終凄慘死去。
他太過在意外表,其實是一種極度自卑的表現。
直至現在已經到了一種患得患失,不敢相信沒有年輕皮囊,丑陋真實的自己會得到幸福的程度。
如果不摸準諾曼的心理,那么即使在祂耳邊說一萬遍不在意,祂也只會像縮頭烏龜一樣不敢冒頭。
酒疏能理解他現在變成了神的子嗣之后痛苦自卑到極點的心情。
但是祂不能一直待在這樣的情緒里不出來,酒疏懷疑再這樣下去祂會走上極端,就像他那對偏激的父母一樣。
酒疏回到自己的房間里,用與以前一樣的方式寫了一封信。
并將這封信放到了枕邊最顯眼的地方。
在安撫極度自卑的戀人這一點上,他已經有些經驗了。
躺在床上,酒疏看了一眼潮濕的天花板,閉上了眼。
而在他睡著后許久,安靜的房間里終于有了動靜。
潮濕的天花板上,緩緩蕩起了波紋,像是平靜水面下某種龐然大物即將出現。
滴答——
有水聲落地的聲音。
昏暗的房間里,無數條纖細的觸手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從窗外望去,仿佛無數條毒蛇在窺伺著床上沉睡的青年,畫面陰森至極。
而實際上,這些觸手都像是藤蔓一樣柔軟,極其溫順。
每一根上都放著一朵鮮艷的紙玫瑰,且制作工藝精美的程度已經達到了任何人類手指都無法做到的地步。
這些全是早就想要送給愛人的禮物。
可現在卻只能偷偷摸摸地放在房間里。
天花板內,還未現身的龐大黑影似乎心情低落了起來。
但祂的觸手們依然很聽話,將數量眾多的一千朵甚至可能更多的玫瑰精心擺放了起來,放眼望去,幾乎將床鋪周圍都圍滿成了一片鮮花的海洋。
就像是之前預想的那樣,作為欺騙愛人的道歉禮物。
在祂眼中,這些艷麗的花朵半點也不能與床上沉睡的愛人媲美,但此時的祂也只能以這種簡陋的方式來向愛人道歉。
無論是曾經作為筆友時的欺騙,還是變成怪物那天的倉皇逃離。
祂知道自己傷害了酒疏,因此并不敢像昨天一樣靠得很近,自卑的情緒讓祂仍然畏怯,只敢用纖長的觸手在愛人身旁徘徊。
似乎能夠虛虛攏著愛人瘦削的身體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其實祂不該來的,祂這種惡心的怪物早就該離開得越遠越好,但祂還是無法壓抑心頭的愛意。
哪怕只是一眼也好,祂只想要看著自己的愛人。
悲哀的情緒讓祂柔軟的觸肢顏色變得更加暗淡,祂似乎在傷感地看著被自己攏在懷中的愛人。
然后,祂看到了那封信。
上面寫著的收信人是——我的愛人諾曼。
看著這一行稱謂,怪物似乎愣了好半晌。
與此同時,墻壁上的水漬越來越多了。
仿佛是情緒過于混亂的怪物即將控制不住龐大身形,隨時要從墻壁中掉出來一樣。
滴答滴答——在愈發潮濕的水聲中,深灰近乎墨黑色的觸手小心地拿起了信封。
看著這熟悉的字跡,怪物的觸手有些顫抖,祂緩緩拆開信封,露出了信封中的幾行字。
【諾曼從來都不是怪物。
無論是蒼老還是年輕,美麗還是丑陋,你都是我的愛人。】
【如果不愿意以那樣的姿態見我,那就跟我一起去找變回原樣的方法吧。】
信中詳細地說出了酒疏對于奧古斯都家族的研究,祂的愛人似乎早已知道了自己變年輕的真相。
不是他對外假稱的什么遺傳疾病,而是血脈中的詛咒,還有那些詭異的通靈儀式。
而他毫不在意,甚至想要跟他一起重新尋找能變回人形的方法。
【我最喜歡研究神秘學了,你很清楚不是嗎?我會幫你的,然后我們就會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不要離開我,我會難過而死的。】
這些全都是諾曼最奢侈的美夢中都不會出現的句子,來自愛人毫無保留的愛意。
每一句話都擊中了諾曼心中最脆弱的角落。
他害怕愛人恐懼自己,害怕愛人離開自己,也害怕自己永遠這樣丑陋恐怖。
而這些,酒疏都不在意,甚至還有著與祂一樣,離開愛人就會痛不欲生的心情。
“……”
諾曼看著信紙,從天花板上垂落的觸手似乎全都微微顫抖起來,祂想要說些什么,卻只能發出怪異的細碎耳語。
人類無法聽到。
無法分辨出祂此刻的心情。
只能看到那些原本還繞著酒疏身體不敢靠近的觸手下意識地因為本體的情緒變化而親密地纏繞著酒疏的肢體。
甚至有些得寸進尺地朝著薄薄的睡衣內蔓延。
觸肢冰涼濕潤的表面讓酒疏眉頭微皺,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穩。
諾曼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觸手的所作所為,有些羞赧,連忙松開了一些。
但當祂的觸手離開酒疏手腕時,動作突然就無法繼續了。
一只雪白的手掌輕輕握住了那根匆忙逃離的觸手,那根剛才還在自己衣服內亂動的觸手。
“。。
房間內,愈發潮濕的空氣瞬間便停滯下來。
諾曼臃腫龐大到足以籠罩整間臥室的身體從墻壁中溢了出來,手足無措的粉紅色觸手更是將酒疏纏繞了個徹底。
酒疏被唇齒間的觸手堵得悶聲咳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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