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母子離心
翌日,靈瓏乘坐轎攆入宮,甫一踏入韶華宮,便然見墨連纓鼓脹著小臉垂淚,地上滿是古玩首飾、瓷器玩偶,竟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彩月見靈瓏進來,頓時眼前一亮,“靖王妃,您終于來了。公主從早上開始便不吃不喝,您快來勸勸吧。”
靈瓏忙擺手道,“彩月姐姐,公主愛吃云藕羹,你帶著冰兒去御膳房做。”
彩月不迭點頭,引著冰兒朝殿外走去。
靈瓏小心翼翼走了兩步,但見墨連纓淚如雨下,忙提氣縱躍,一把將墨連纓攬進懷里,“傻纓兒,便是有天大的事兒,也不能不用膳啊。你不是常說,氣死事小,餓死事大嗎?”
墨連纓抱著靈瓏哽咽道,“姐姐,我不要嫁給那個二皇子,嗚嗚嗚,纓兒餓死算了,總好過嫁到蠻荒之地受磋磨。”
靈瓏微微凝眉,她擔憂的事兒總歸是來了。嘉木赤勒未必真瞧得上孩子氣的墨連纓,可他既然提出來,若想推卻,這條件上只怕要好好拿捏了。
靈瓏安撫著墨連纓,眼睛卻看向了鳳儀宮的方向。
鳳儀宮內,皇后倚在軟榻上,滿臉怒容地盯著長凳上的人,“竹兒,誰允許你私自做主了?”
墨連竹自得地云著茶杯輕笑,“母后,用十年的貿易權換取長亭侯府的歸順,竹兒覺得,這買賣并不虧本啊。”
“放肆!”皇后拍著軟塌爆喝,“本宮曾派崔嬤嬤遞了消息給你,你只需允諾嘉木赤勒,事成后將靈瓏送上,無須一兵一卒,番禹國便能為我們所用。可如今這般又是為何?墨連竹,你別告訴母后,事到如今,你竟還惦記著靈瓏那小妖精。”
墨連竹輕啜著茶盞挑眉道,“母后,用十一換長亭侯府,本是您一早的主意。竹兒不過是把貿易權從五年延長到了十年,怎么能算自作主張呢。況且靈瓏不是小妖精,兒臣繼承大統,她必是兒臣的皇后。”
“墨連竹,你,糊涂東西!”皇后指著墨連竹大罵,濃妝艷抹的容顏立時變得猙獰無比。
崔嬤嬤忙替皇后順著氣,滿口寬慰道,“娘娘,有話好好說。本是親生母子,何故這般針鋒相對呢。”
皇后粗重地喘氣,墨連竹只端坐喝茶,寬慰話也不曾說上一句。旁的條件他都能答應,只有靈瓏不行。
皇后略微平復心神,壓著火氣輕嘆道,“竹兒,靈瓏如今是靖王妃,便是沒了靖王府,她依然是靖王妃。天下女子何其多,你將來成了九五之尊,權勢美人,應有盡有,何苦擰著靈瓏不放呢。”
墨連竹似笑非笑,仰頭將清茶灌下,朝著皇后拱手道,“母后,時辰不早了,兒臣告退。”
說罷,不待皇后批準,轉身便離了皇后的臥房。
皇后氣得渾身輕顫,捏著崔嬤嬤的手吩咐道,“去,請赤勒皇子過來用膳。”
崔嬤嬤嘴唇翕動,最后只輕嘆了一聲,斂著衣裙朝行宮而去。
嘉木赤勒來得很快,隨侍身側的只有紅娥。紅鸞于昨日夜里暴斃,紅娥好歹哭了兩聲,嘉木赤勒卻只嘆了句可惜,畢竟紅鸞雖然沒什么腦子,那小臉卻的確是美艷。
皇后見嘉木赤勒旁若無人地揉捏著懷中女子,忍不住垂眸凝眉,抬眼之際卻早已恢復了雍容優雅,“赤勒皇子遠道而來,今日本宮略備薄酒,還望赤勒皇子不要嫌棄。”
“皇后客氣。這些菜肴雖少了羊膻味,倒尚能入口。來人,替本殿換酒缸,這般小的酒壺,如何飲得過癮。”
嘉木赤勒拽著紅娥入座,摸著下巴調笑道,“皇后娘娘不介意吧?”
皇后笑容皴裂道,“怎么會。這便用膳吧。”
“如此,赤勒不客氣了。”嘉木赤勒果然不懂客氣,拉著紅娥大吃特吃不說,還將筷子插到菜肴中翻攪。
崔嬤嬤端著公筷有些傻眼,皇后頓覺惡心,連崔嬤嬤之前布下的菜品,也覺得難以下咽了。
夜幕漸漸滑落,鳳儀宮送走了嘉木赤勒,崔嬤嬤忙端著小缽子遞給皇后,“娘娘,血燕羹,多少用點子吧。”
“粗鄙不堪,簡直粗鄙不堪!”皇后接過小缽子,堪堪用了兩口,忙擺手推卻道,“本宮沒胃口,撤了吧。”
崔嬤嬤規勸道,“娘娘,再吃兩口吧?要不,奴婢替娘娘準備奶酪糕?”
皇后凝眉嘆氣道,“罷了。餓一頓半頓的,餓不死。竹兒那里,不許告訴他知道。”
崔嬤嬤猶豫道,“娘娘,奴婢瞧著那二皇子,只怕不好相與啊!”
“哼!這里是蒼玄,他再謀算,還能翻出花兒來不成?”皇后眉眼輕蔑,歪在榻上輕瞇了眼睛,“他若真能帶走靈瓏,省得本宮親自動手了。兩座邊城而已,本宮給得起。”
嘉木赤勒回到行宮中,便見墨連竹陰沉著臉色坐在外間。
嘉木赤勒拍了拍紅娥的屁股,紅娥不甘不愿地跺腳,扭著腰肢轉到了隔間。
嘉木赤勒就近落座,灌著酒水輕笑道,“太子爺來得好快啊,嘖嘖,讓本殿猜猜,太子爺可是為著皇后娘娘召見之事?嘶,太子爺,那可是你的親生母后,你如此拆臺,只怕不妥當吧?”
墨連竹擺袖冷哼道,“少廢話。不管母后答應了你什么,本殿若不同意,你休想得逞。”
嘉木赤勒環胸挑眉道,“威脅我?墨連竹,你當本殿是被嚇大的不成!你瞧瞧,這是什么?”
嘉木赤勒將一封信拍在桌子上,信封上赫然寫著“嘉木赤勒親啟”幾個大字,正是墨連竹的筆跡。
墨連竹瞬間冷然,“嘉木赤勒,你想反悔?”
嘉木赤勒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不,是太子爺想毀約。”
墨連竹抓過那封信撕成碎片,嘉木赤勒晃蕩著腳悠哉道,“撕吧,本殿有的是。”
墨連竹沉吟片刻,瞇眼問道,“你想如何?”
“很簡單。協議照舊,靈瓏,必須要跟本殿走。”
嘉木赤勒吹著口哨離開,沒過一會兒,隔間便傳來男女歡好的聲音。
墨連竹握著椅背的手慢慢收緊,少時,那椅背應聲斷裂,他拍手獰笑,回望隔間一眼,轉身消失在書柜之后。
靈瓏護送靈翰霆和古靈兒去大悲寺禮佛,剛跨下馬車,便有一個扎著辮子的小乞丐過來,“您是靈瓏小姐嗎?”
靈瓏俯身輕笑道,“我是啊,你是誰?”
小乞丐從懷里掏出一封信塞塞到靈瓏手里,轉身便跑開了。
靈瓏將信打開,立時沉凝了臉色,“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赤勒在棋藝軒等你,你若不來,赤勒便請靈相飲酒尋歡。”
靈瓏看著那大大的“尋歡”二字,忍不住跳了跳眼皮,此番放浪,倒不負邊城風流之名。
冰兒見靈瓏臉色不虞,忙湊過來問詢,“王妃,不回府嗎?”
靈瓏緩緩搖頭,“不,去棋藝軒!”
靈瓏朝著樹梢打了個眼色,阿香閃身掠過,靈瓏心內稍安,攜了冰兒跨上馬車。
棋語齋內,靈瓏飲著果子茶,挑眉輕笑道,“這么說,那二皇子竟是天天來報到的?”
廣納斂眉沉聲道,“是。那紅娥姑娘好生厲害,族長若不來,介海師伯便要親自下場對戰了。”
靈瓏搖頭失笑道,“廣納,去告訴師伯,三分守七分攻,若輸了棋局,師姐便扣了他的月俸。”
廣納恭敬應承,關閉門扉之際卻忍不住撓頭,棋藝軒有月俸嗎?
介海得了靈瓏的口信兒,捋著胡須大笑,為了那百年花雕酒,今日這棋局,無論如何也輸不得。
閑來無事,靈瓏便調墨作畫,堪堪收筆之時,嘉木赤勒和紅娥恰好推門而入。
嘉木赤勒繞著額際的長發打趣道,“聽說靈夫子一畫值千金,今日這醉蝦圖,是否能贈給本殿?”
靈瓏眉梢輕挑,冰兒斂裙端肅道,“非親非眷,斷沒有贈送的道理。二皇子若心悅,五十萬兩銀子可得。”
嘉木赤勒拍掌大笑,“只你敢如此張狂。也罷,本殿不缺那點子小錢。紅娥,銀票。”
紅娥將銀票遞給冰兒,朝著靈瓏委婉輕笑,“素問小姐棋藝精湛,可否賜教?”
靈瓏撩了裙擺落座,“姑娘既已輸棋,定會有人告知價碼翻倍之事。姑娘若無異議,這便開始吧。”
紅娥落座棋桌旁,嘉木赤勒負手含笑道,“靈瓏,紅娥若贏了,你隨著本殿回番禹如何?”
“一百萬兩!”靈瓏擲地有聲地下了彩頭,捏了一粒白子落在棋局之上。
紅娥的棋藝雖略勝于嘉木赤勒,對靈瓏來說卻不足為懼。況且靈瓏志不在棋,不過一盞茶功夫,紅娥便毫無招架之力。
“紅娥,去柜上結賬。”嘉木赤勒似乎早已預料到結果,似笑非笑地坐在靈瓏對面,“許你太子妃之位如何?”
靈瓏見嘉木赤勒如此坦然,反倒生不起厭惡情緒,索性捧著茶杯失笑道,“二皇子,我是靖王妃。”
嘉木赤勒輕嗤道,“本殿不在乎。歷來是美人兒配英雄,焉知墨連玦便在本殿之上。”
靈瓏不予糾纏,取了棋盒慢慢擺放,“二皇子,你真的要娶十一公主為妻嗎?”
嘉木赤勒邪獰道,“由你換她,如何?”
靈瓏瞇眼凝眉道,“二皇子可是忘了本王妃的手段?”
嘉木赤勒笑容微斂,“本殿是來和談的,自然要爭取最大的利益。”
靈瓏淡笑道,“二皇子自以為左右逢源,只怕忘記了,與虎謀皮的下場。墨連竹許你十年貿易權,皇后許你兩座城池,可你別忘了,邊境都城不歸屬墨連竹,至于后宮,自來是不許干政的。”
“啪”的一聲,嘉木赤勒捏碎了手里的茶杯,“靈瓏啊靈瓏,果然不能小覷你。”
嘉木赤勒將碎片扔在地上,在衣袍上胡亂抹了兩把,梗著脖子問道,“嘖嘖,壞了,這套茶具,不會又是靈夫子的杰作吧?這靈夫子,倒是同本殿較上勁了。”
靈瓏“噗嗤”笑了,頗為嬌俏道,“今日靈夫子心情甚佳,這茶杯嘛,付上兩萬兩便可。”
嘉木赤勒迷醉了心神,靈瓏微微凝眉,嘉木赤勒忙懊惱輕嘆道,“棋藝軒,乃黑店也,本殿明日便呈報金鑾殿。”
靈瓏掩唇輕笑,但見冰兒領著紅娥回來,朝著棋面云手道,“二皇子,這棋局贈你,若你能參透,或許,我們可以交個朋友。”
靈瓏斂裙頷首,提著冰兒消失在窗邊。
嘉木赤勒久久凝望,連紅娥眼中的失落也無暇顧及了。
靈瓏帶著冰兒落在璃園,便見蘭兒站在門口探頭探腦。
冰兒上前幾步嗔怪道,“小丫頭,這般偷偷摸摸,成何體統?”
蘭兒撇嘴冷哼,跑到靈瓏跟前指著窗戶竊笑道,“小姐,姑爺來了。”
靈瓏頓時歡愉,拎著裙子直奔屋內。
冰兒戳了戳蘭兒的額頭,兩個丫頭掩唇偷笑,她家姑爺真真是粘人。
“墨連玦!”靈瓏推門而入,剛喊了一句,便被墨連玦壓在門上狠狠地吻著。
靈瓏疼得顰眉,捶打著墨連玦的脊背抗議。
墨連玦將靈瓏的小手壓在頭頂,撕磨的力度到底還是放輕了些。
少時,墨連玦抵著靈瓏的額頭喘息,靈瓏嘟嘴抱怨道,“臭墨連玦,你弄疼我了。”
墨連玦吻了吻靈瓏紅腫的唇瓣,抱著她的腰身輕嘆道,“傻丫頭,你為何生得這般美好?”
靈瓏眨眨眼,跳到墨連玦身上,攬著他的脖頸問道,“墨連玦,玦哥哥,夫君,你怎么了?”
墨連玦一時失笑,捏了捏靈瓏的小屁股嗔道,“不許撒嬌。且說說,方才去了何處啊?”
“不就是……”靈瓏指了指東南方向,但見墨連玦瞇眼邪笑,頓時低垂了眉眼,“臭墨連玦,你分明知道。”
墨連玦含住靈瓏的唇瓣嘟囔道,“我是知道,可我想聽你說。”
靈瓏狡黠地眨眼,捧著墨連玦的臉胡亂地吻著,吻得墨連玦滿臉都是口水,她卻直起身子咯咯地笑著。
墨連玦看著靈瓏笑靨如花,故意冷著臉色,“臭丫頭,本王生氣了。”
靈瓏有恃無恐,彈了彈墨連玦的額頭嬌俏道,“靖王爺真小氣,只允你氣上半盞茶的功夫,因為靖王妃餓了。”
墨連玦埋進靈瓏的懷里蹭了蹭,朝著外間喊了句“傳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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