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大漢正在沖鋒，忽然一個雷球劃破夜空，拖著銀色的尾巴，猛然砸向他的面門。

炸雷符！

眼見避之不及，他橫握鋼刀，攔在面門前。

碰的一聲，雷符在鋼刀面前炸開，雖沒有直接打在身上，但雷符炸開的威力，卻將黑臉大漢的頭發、眉毛、胡子，都燒得干干凈凈。

元惜年也是第一次見三師姐出手。心中感慨，原來道士出手是這樣的，跟游戲里的魔法師一樣。默默盤算著自己能不能擋得住這個雷符。

黑臉大漢，不，整個腦袋已經光溜溜的他，現在可以稱他為黑鹵蛋了。黑鹵蛋摸了摸腦袋，光溜溜的頭上只剩一些毛發燃盡的黑灰，頓時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眼睛瞪得跟兩枚銅鈴，露出兇戾的目光。

三師姐可不管黑鹵蛋的內心活動，又接連甩出兩個炸雷符，一前一后追著黑鹵蛋面門砸去。

這次黑鹵蛋有了準備，知道這雷符厲害，雷球還未近身，就是兩記劈斬，將其斬爆在一米開外。

眼見炸雷符已不奏效，三師姐手決一變，又一張符紙在指尖成型。符紙瞬間燃盡，隨著纖纖玉手一指，一道紫光從指尖射出，一條霹靂電龍打在黑鹵蛋胸前。

鎖雷符！

噗！

這道鎖雷符比炸雷符迅捷許多，這邊玉指一點，那邊雷龍就已落在黑鹵蛋身上。一口鮮血噴出，黑鹵蛋一手拄刀，單腿跪在地上，渾身如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周圍的山賊，被這道又快又準的閃電嚇傻了，紛紛舉著刀不敢向前。

“都是群廢物！”黑鹵蛋罵了一句，背上再次浮現藍色虛影，藍光隨著手勢將自己包裹起來。

這次元惜年看清后，差點笑出聲來。那藍色虛影赫然是個——豬頭！？

“你是喚靈師！”三師姐不僅沒笑，臉上反倒露出凝重。

吐出瘀血，重新站起身，黑鹵蛋干脆把鋼刀也扔了。

“想不到，這種小地方也有識貨的。”黑鹵蛋說著，將上衣一扯，雙手結印，背后虛影一陣變化，形成一頭蠻牛的樣子。這次的虛影更加凝實，而且成型之后便不再散去。

虛影牛頭一昂，轟隆一聲，朝著三師姐撞了過去。

全神戒備的三師姐腳尖急點，慌忙避開。只是一瞬，藍色虛影就沖過十丈距離，撞碎了車板，擦著三師姐的道袍，撞進一棵四人環抱的樹干里。

甩甩頭，將上半身從樹洞里拔出來，黑鹵蛋吼道：“看什么戲，給老子殺了他們！”

山賊們信心大增，二當家胡韋領頭，邊沖邊向元惜年等人射出冷箭。

三師姐落地后并未停歇，面對黑鹵蛋，腳下飛退著，一張符飛快畫好，閃爍著白光貼在自己胸前，頓時一圈指頭粗細的電網將她的身體護住。射向她的暗箭流矢在靠近電網時，都被攔下。

雷甲符！

在經歷最初的慌亂后，三師姐已經充分進入戰斗狀態，接著又是一記鎖雷符射了過去，雷龍炸開，黑鹵蛋被打得往后一仰，流出些鼻血，這次只有上次一半的麻痹時間，顯然是背后的牛頭虛影提升了他的抗性。

元惜年隨手撥開射來的冷箭，見師姐雖不能一時擊敗黑鹵蛋，但卻是占盡優勢的，便放下心來，專心應付沖過來的山賊。

這會胡韋已經換了鋼刀，與元惜年眼神相對，透出濃烈的恨意。元惜年也握緊手中匕首，沖向胡韋拼殺在一起。

半夜胡韋偷襲三師姐時，假寐的元惜年暴起截殺。匕首砍在他手上時，便覺如刀子扎進汽車輪胎般生澀難入。

此刻二人對拼，元惜年才知道，這個看上去面黃肌瘦的中年漢子，竟也是個鍛骨境武夫。

元惜年跟隨二位師兄習武不過兩月，什么招式都沒學過，僅憑在練功林和猴群們練出來的反應力本能抵抗。對上這等刀頭舔血的山賊，漸漸感覺不敵。加之一人用刀一人用匕首，所謂一寸長一寸強，若不是憑著千斤臂力打下的基礎，此刻早已落敗。

另一邊的三師姐怕黑鹵蛋誤傷車隊，把戰場越拉越遠，全力應付對方蠻牛般的沖撞，絲毫不敢分神。看那沖撞的威力，三師姐可沒有自信，自己那纖細高挑的身子，能比這樹干還結實。

剩余山賊們也和獵戶戰成了一團，憑借圓陣隊形優勢，和多年來一起壓貨的默契勉強支撐。但面對三倍于己的敵人，逐漸開始有人受傷。看這架勢，再耗下去車隊被攻破是早晚的事。

此刻，元惜年身上已經添了五六道刀痕。好在他也是鍛骨境，身體抗性得到了質的飛躍，只要不傷及內臟，肌肉一夾緊，便不會血流如注。

胡韋對上元惜年也是暗暗心驚，心說這么點大個毛頭小子，就能和自己打得難解難分，而且看樣子還沒學過招式。今日不除掉他，日后被他找上門來，怕是大當家也只能落荒而逃。

憑著精妙的招式和多年的對敵經驗，胡韋聲東擊西，不求一刀致命，而是見得便宜就劃上一刀。打算讓元惜年流血過多而脫力，最后再補上致命一擊。

“應該，快了吧。”元惜年默數著，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被貓戲老鼠般捉弄了那么久，他的心中也壓抑著一腔怒火。

“吥~”

如此緊張的生死關頭，突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了出來。

占盡優勢的胡韋突然跳開，一臉驚恐看著元惜年。

“你給我下毒了？不，不可能，我偷偷用銀戒試過。”又抬起小拇指確認，光潔的戒指在夜里閃耀著銀燦燦的光芒。

“嘿嘿嘿”元惜年趁機喘了口氣。

“下毒？不不不，我可不會用毒藥。我給你下的藥，可比毒藥恐怖千百倍！”伺機已久的少年突然情緒激動，回憶起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帶著不知名的羞憤，情緒失控的元惜年終于開始反擊……

又是一刀，匕首在胡韋身上留下了第五道傷口。

胡韋臉色慘白，腹中的劇痛讓他的躲閃都失了水準。

“士可殺不可辱！”胡韋強行收斂心神，雙手握刀，用盡全身力氣劈下。這一刀含怒而發，將他全身的精氣神都調動到了頂點。

眼見這一刀勢不可擋，元惜年急中生智，大喊一聲：“你竄稀了！”

于是，胡韋人生中最行云流水的一刀戛然而止，心神大亂的他還沒來得及感受某個褶皺肌肉的張弛狀態，便只覺喉嚨一痛，一股血水從喉管噴涌而出。丟下鋼刀想捂住，又覺后門也失控，生而為人最后的尊嚴，讓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把手伸向了身后，試圖阻擋那蓄勢待發的噴薄……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一種如車輪在淤泥里打轉，帶著泥漿打在擋泥板上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場……

一代賊寇二當家，死得屈辱，死不瞑目。

殺死胡韋后，元惜年轉身看向圍攻車隊的山賊。

此時最厲害的大當家被那個俊俏道姑拖住，二當家又剛剛死在眼前，身上還散發出拒人千里的氣味。眾山賊哪里敢戰，紛紛丟下武器后慌忙逃竄。元惜年也沒追，掉頭去增援三師姐。

遠處黑鹵蛋見大勢已去，也不戀戰，重新結了個印，藍色牛頭變幻成老鼠模樣，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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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元惜年撐著樹干，第一次殺人的他只覺得胸口堵著塊壘，胃中一陣翻涌。

一道白光在身體閃過，心中漸漸平復下來。擦了擦嘴角，轉頭一看，車隊眾人聚在一起，三師姐正收回手指，復又準備另一張符。

這張符明顯畫的時間更久。

符紙飛到眾人上空，發出炫目的白光，灑落在眾人身上。被白光照耀到的眾人，身上的傷口紛紛開始閉合，鮮血也不再流出，引來車隊眾人一片道謝聲。

元惜年陪著三師姐又坐回牛車上。

“師姐，剛剛跑掉那個是‘喚靈師’？”好奇寶寶提出了他最感興趣的問題。

“嗯，落戶靈泉觀前，隨師父闖蕩過一陣江湖。這喚靈師是從靈族那邊傳來的，可召喚北宮玄武七宿。喚靈附體后，根據召喚的星宿不同，獲得的能力也不同。剛才那黑臉漢子，便是召喚了豬、牛、鼠三種星宿，分別能治愈傷勢、抵御傷害和加速逃跑。而且以方才與我對戰來看，他主修的是斗牛宿，不然也不至于在我的雷符下能撐那么久。”三師姐解釋得很用心，看來是擔心元惜年日后行走江湖時，在不熟悉的戰斗方式下吃虧。

“喚靈附體？治療、抗傷、逃跑？”元惜年細細咀嚼著，總覺得這戰斗方式異常熟悉。

“德魯伊！”恍然大悟的元惜年張大了嘴，沒有發出聲音。

三師姐挽起玉指，將剛才在戰斗中凌亂的一縷秀發，附在精致的耳朵后。頓時，天鵝般修長白皙的玉頸露出，配合她輕蹙的黛眉，一時間風情萬種。

“額……御姐，不，師姐，您接著說。”元惜年吞了口唾沫。

見元惜年回過神來，三師姐繼續道：“除了喚靈師，江湖還有千機師、巫師、梵伽山等很多門派體系。有些手段神鬼莫測、防不勝防，你日后莫要大意了。”

“知道了，師姐。”元惜年慎重地點點頭。

“御姐和創文創衛是怎么回事？”三師姐話鋒一轉。

元惜年一噎，心說高冷御姐你這話題也跳轉太快了點。

連忙打著哈哈：“方才見師姐大戰那個黑鹵蛋，真是英姿勃發、神武蓋世，又如天仙下凡、絕世出塵，師弟我對師姐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被這么一胡攪蠻纏，三師姐也不再追問“御姐”的事了，最后交代元惜年：“剛才我施展那張是萬勝符，前面單獨給你施展的是破邪符。想學就每天好好打坐，先將這本入門的《冥想經》學好，其他的等你進了引氣境再說。”高冷御姐說完，不再理會元惜年，丟下一本書，閉目開始打坐。

借著篝火，元惜年翻開熟悉的字跡，認真研讀起來。

天師教有三清殿，分別供著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其中玉清殿研習《玄天正陽經》，注重回陽恢復、驅邪正氣之術；上清殿研習《神霄破魔經》，主修雷訣提高殺傷力；太清殿研習《太平洞極經》，可以召喚陰物以供驅使。三殿各有所長，也是天師教能迅速崛起的原因之一。

三師姐顏云主修的正是《神霄破魔經》，而且方才自己也體驗了《玄天正陽經》里治愈符箓的效果。

修習道術者，首先要感氣。每日打坐時，開始冥想，感受天地靈氣。待能引氣入體時，便可突破進入引氣境。

道士也分十個境界，掌教張道陵便是當代屈指可數的天階高手，一身道法已臻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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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冥想經》，今日所見的玄異手段，仿佛為他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元惜年思索著，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師姐那道破邪符為他安定了心神，又借著和師姐打諢和研究《冥想經》，強行壓下了殺人的不適感。

想到親手埋葬的那一家四口，尸體上還帶著臨死前的驚恐。又想到山賊設伏準備偷襲的事，胸中又開始起伏不平。而且自己并非現在就是安全的，心中面具人的記憶像一個魔咒。元惜年心中總覺得有只幕后黑手，要伸向自己，把自己拖入無間地獄。

亂世當道，自己以原來隨遇而安、嘻嘻哈哈的處事風格，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怕是活不過三集。

以后需得更加謹慎，還有提升實力，今日若不是靈光乍現發覺不對勁，恰好身上又還存著四師姐那古怪的丹藥，躺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三師姐和車隊的下場也必定凄涼無比。

陷入沉思的元惜年，靜靜地回顧今日的種種，遠處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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