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相大白
待看熱鬧的人群散去,墨非明領著眾人進了千機閣。
剛進門,就忍不住捂著胸口劇烈咳嗽了幾下,身后竇大人的管家見著,關心道:“墨公子這是剛剛打斗傷了肺經,方才的咳嗽聲中帶著啰音,若是不及時用藥恐留下暗疾。”
“這位老丈還會看病啊?”元惜年有些好奇,從前聽說中醫斷診,望聞問切,這就光兩聲咳嗽就能知道哪里出了問題,還真是有些厲害了。
“費管家曾是蜀王城有名的大夫。”墨非明替管家答道。操辦開分號的這段時間,沒少和這費管家打交道,兩人也算熟識了。又轉頭向費管家致謝。
領著眾人朝樓上走去,墨非明向元惜年二人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
竇大人有潔癖,這一點大家都知道,而且不僅如此,他還有個不為人知的習慣,就是睡覺要一個人鎖著門睡。
說到這,身旁一名綠裙女子欲言又止。元惜年疑惑地看了看這名女子,大概二十出頭的模樣,容貌俊俏,一身綠裙雖不是蠶女絲所制,但也瞧得出是上等的絲綢。脖子上系著一條淡黃色的絲巾,配合她現在淚眼婆娑,似被嚇壞了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疼惜。
元惜年開口道:“這位姐姐有什么要說的嗎?”
綠裙女子似鼓起勇氣道:“竇大人從來都是一個人睡,這點奴婢最清楚不過了。即便……”
她突然臉頰浮現兩朵紅云:“即便是要奴婢服侍,或是從外面帶回其他姑娘,也是先待梳洗整潔后,方才準入房……事后,收拾完畢,再鎖好門自個兒睡!
說完,她羞得垂下頭,不敢看眾人。
元惜年一聽,大嘆一聲,這竇大人真是禽獸啊。提起褲子不認人,真是無恥渣男!眾人也是一陣無語。
這綠裙女子是竇大人的貼身侍女,名曰綠蘿,蜀郡人士。從十六歲那年賣身給竇府做丫鬟,至今已過五個春秋。
眾人來到三樓,也就是發現尸體的房間。竇大人的房間在最里頭那件。元惜年來到門前,剛要抬腿邁進門,發現地上一灘未干的水漬。便伏下身查看。
一旁的綠蘿解釋到,今早黎明時分,她照常端著凈口水來到房間門口,在門口輕聲呼喚了幾聲不見回應,心中便有些慌亂。
因為平日竇大人雖是個胖子,但絲毫沒有嗜睡的習慣。即便前夜再累,但天只要一亮便會起來。如果看不到服侍的人,就會發脾氣。
慌亂中加大力度又敲了幾下門,仍沒有動靜,急急忙忙想試著推門,卻不小心打翻了盛凈口水的茶盞。于是忙跑下去呼叫費管家和墨公子。三人都過來后發現門上著鎖,于是費管家和綠蘿在門口焦急等著,墨公子去一樓北墻下的柜臺處取了備用鑰匙,在幾個侍衛共同陪同下,發現了躺在床上已經涼透了的竇大人。
眾人一下慌了神,好在墨非明還算冷靜,立刻喝止了準備翻動尸體的侍衛們,并把青衣小廝也喊了上來,與竇大人的兩個侍衛一起守在門口,不準任何人碰里面的東西。
還知道安排自己人參與保護現場,這個墨公子真是七巧玲瓏心。元惜年心中給墨非明又加了個好評。
既是來給人作證,元惜年也是個負責的人,并不想隨便應付了事,就站在門口往屋里打量起來。
由于是新裝修的屋子,以前也沒人住過,墨非明大概也沒想到會有客那么早早就要入住。是以這件屋子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四把太師椅外,根本沒有準備其他物件。好在潔癖的竇大人出門都帶著“隨身物品”。馬桶、火盆、被褥、衣物……湊成了現在這個完整的客房。
屋子有兩扇窗,窗戶都是用精鐵所制,方形的窗戶上有長短不一的小窗格,看上去別有一番設計感。小塊水晶嵌在窗格中,既不會擋住光線,又顯得品味十足。
四把太師椅有兩把并排擺在窗戶下,中間夾著一張小方桌,桌上整齊的擺放著茶具,剩下兩張中,一張挨著床頭,上面精心疊放著竇大人昨日所穿的衣袍,另一張放在房門口,背貼著墻,椅子上空無一物。
“這窗戶能打開嗎?”元惜年遙遙指著開著拳頭大縫隙兩扇窗戶問道。
“元小兄弟,窗戶已經是開到最大了!蹦敲鞔鸬。剛才進千機閣的時候,眾人已經相互介紹過了。
元惜年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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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郡守府來人了。來人是蜀郡賊曹史湯林。
湯林此人是冀州人士,剛過不惑之年。生得高大威武,虎背熊腰,聲如洪鐘,眼似銅鈴。尋常賊人看到,膽氣會不由自主弱了三分,是以被郡守看中,成了蜀郡負責緝拿賊犯的賊曹史。
湯林一襲黑衣勁裝,上半身和大腿上還積著半身白雪,想必收到消息后策馬匆匆趕來,不敢耽擱半點。
將頭上斗笠甩給后面的衙役,他闊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你們犯下如此大錯,還有面目茍且于世!”湯林先聲奪人,語調中帶著攝人心魄的震怒。
竇大人屬下的護衛、丫鬟們聽得怒斥,嚇得跪滿一廊,只留下元惜年四人還站定在場。
湯林疑惑地看著元惜年和三師姐,現在站著的幾人,墨非明和費管家他認識,以前打都過交道。這小娃娃和俏道姑是什么個情況?
墨非明見狀,趕忙上前解釋。
聽得元惜年二人出自天師道,湯林面色緩和了些。
“既是天師道門下,便隨我一同進去看看吧!闭f完邁步進了房間。
元惜年也跟著進了房間,首先走到窗戶邊,試著推了推,發現如墨非明所說,已是開到了最大。這個縫隙,三歲孩童怕是也會卡住,排除了兇犯殺人后從窗戶逃出的可能。四處小心查看后,并未發現異常,這才來到竇大人尸首前,默默盯著湯林做尸檢。
湯林在翻開被褥查看后,未發現什么異常,又一只手伸到背部,將整個尸體抬了起來。這竇大人腦滿腸肥,少說也有個二百來斤。而湯林單手托尸甚是輕松,便知這他必然也是個武夫高手。
竇大人有潔癖,床上沒有多余的物件,衣袍也脫下整整齊齊疊在床頭的太師椅上。因此檢查起來也相當簡單。
經過仔細的檢查后,湯林得出結論。沒有外傷,也非中毒。從尸體僵硬程度,確認是昨夜寅時前后死亡。死時表情有些許扭曲,口吐白沫,像極了傳說中鬼壓床死在夢中的人。
元惜年見他檢查完了,也走到床邊仔細看了起來。湯林見他一個毛頭小子一本正經地琢磨著尸體,又好氣又好笑。
這時,墨非明開口了:“湯大人,疑犯已經擒下,正關在一樓后院!
“去看看!
湯林一揮手,眾人也跟著出了屋子。隨后,他又沖后面的一個衙役吩咐到:“你留下,看住這些人,不要讓人進去動了東西!
來到后院,見著了被五花大綁的黎鋼三人。
這會的黎鋼,凄涼無比。全身帶傷,頭也破了,污血帶著泥漿沾滿了一臉。上衣被脫了個精光,繩子勒進肉里,斜靠在地上不能動彈。
“為防這廝還有手段,我用了千機閣特制的海鏤索!蹦敲髟谝慌越忉尩。
這海鏤索用的是深海的一種帶狀植物,顏色黑中有綠,除了極其堅韌外,還能消耗被縛之人的氣力。
見有人來,黎鋼開始破口大罵,說漢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找不到真兇就栽贓嫁禍給他。
“閉嘴!”湯林一聲怒喝。
“竇大人手無縛雞之力,身上無傷,亦沒有中毒跡象。窗戶無法進出,門是從里面鎖好的,備用鑰匙也一直在一樓小廝那。而你住在十丈之隔的廣賢居,正好可以隔墻施展巫術。你說,真兇不是你們還能有誰?”
聽得湯林的話,黎鋼張了張嘴,竟無力反駁。
“我有疑問!痹赀@會打斷到。
本已認命的黎鋼,聽聞此言也期盼地抬起了頭。
“你說來看看。”湯林見這毛頭小子居然質疑自己的判斷,強壓著心中怒火說到。
“既是寅時已經殺了竇大人,為何他要待到辰時再逃?”元惜年此話一出,眾人也覺得有道理。
殺完人了還不跑,留在殺人現場一院之隔的酒樓慢慢吞吞,這是什么操作。
湯林也被問到了,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或許夜里路黑,風雪又大,這人想等日出后再趕路呢?”費管家在一旁補充。
“不,這沒有道理,兩害相權取其輕。殺人被抓和摸黑趕路的風險,三歲稚童都辨得出!痹昀^續分析,神情專注。
“何況出城這一個時辰的路都是官道,積雪未融,地上無冰,待出了官道,天也已亮了……”
突然,小偵探附體都某人似抓住了什么關鍵!
“我明白了!”
元惜年猛的握拳,心中激動萬分。
“真兇另有其人!”
此話一出,如丟下一個平地驚雷。
眾人都望向他,綁在地上的黎鋼更是目光灼灼,看到了生的希望。
“積雪未融,地上無冰。大家請看周遭的地上!痹曛钢孛,眾人看著地上的雪,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不待追問,他繼續說:“地上并未結冰,說明積雪未融。但你們看看頭頂。”
抬頭望去,千機閣三樓的屋檐上,掛了一排長短不一的冰棱,在陽光下閃爍晶瑩的光芒。其中更是有兩處冰凌斷角,顯得格外突兀。
“這能說明什么?”費管家先沉不住氣,問出了眾人心中的疑問。
“說明竇大人昨夜就寢的屋子,溫度太高,把屋頂的積雪都融化了!痹陻S地有聲。
湯林聽完,也似乎抓住了什么。
“溫度太高,說明屋里炭火太旺。而我剛見竇大人擺在太師椅上的衣袍,都是些華衣錦緞,尸身上僅著就寢的單衣,并無保暖衣物。想必是因為竇大人肥胖而心火太旺,平時就怕熱不怕冷,是與不是?”元惜年朝費管家問道。
“確是如此。”后者給元惜年的觀點做了論證。
“既是不怕冷的,為何獨有他這件屋子結了冰棱?竇大人自己是不會去燒那么多炭火,便只有他人了!
元惜年語氣放緩,一字一頓地說:“你說對嗎?綠蘿姑娘!”
綠蘿聽到自己都名字,腿一軟跪倒在地,嘴里哆哆嗦嗦,說不出話。
“開始我在復查尸首的時候,摸到床上有些白色粉末,在白色里衣和床單上幾近不查。而竇大人死狀表情扭曲,嘴唇泛著櫻紅,嘴角還有白沫,這不是巫術致死,而是炭中毒而死。白色的粉末是竇大人死前流的汗結出的鹽晶!
元惜年前世每逢過年回老家,村里的廣播就會反復播放冬季防火安全的宣傳。村委會門口的宣傳墻上,也會粘貼大幅相關圖畫海報。他最初見到竇大人尸體時,就有種熟悉的感覺,這會想明白來,都不用去時間界中確認,便認定了是炭中毒所致。
“不,不是我殺的!本G蘿面色蒼白,眼中全是淚水。
“燒那么多的炭,會有很多炭灰,方才我還看到銅盆里只有淺淺的一層。”綠蘿睜著淚汪汪的眼睛為自己辯解到。
“沒錯,老夫剛才也記得銅盆里和平日差不多”費管家也表示說不通。
“沒錯,銅盆里是只有淺淺一層炭灰,因為炭灰已經被你處理了!痹旰敛凰鶆印
“可是竇大人睡覺都鎖門的,我又是如何進去將炭灰處理掉的?”綠蘿緊咬嘴唇,仍不死心。
“要證據是嗎?好,我給你證據!
“你昨夜服侍竇大人就寢后,便回了隔壁屋等著,待竇大人睡熟打鼾后,又用絲線將門栓拉起,潛入屋內加炭。諸位請看,我給大家演示一下!
一樓后院也有廂房,和三樓的門和鎖都是一樣的款式,元惜年嫌麻煩,就在后院給大家演示。
這時的門鎖,還是門栓的形式。門栓一端固定在門上,一端用來打下來扣在門框的槽子內。類似于現代公共廁所里那種門,唯一不同的是,千機閣的門鎖在里面鎖住后,門外可以用鑰匙插入扭動,從而用機簧和齒輪將門從外面打開。
元惜年拿了一段黑色的絲線,系在門栓上,另一端從門荷葉這邊的縫隙穿過,放在了門外。里面的人確認門栓扣在槽中后,元惜年在門外向上一抬絲線。都是新門新鎖,鎖內的機簧都很順滑,門嘎吱一生就開了。
“可是,如此一來,這絲線卻是沒法處理了。”墨非明點點頭認同這種開門方法,卻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沒錯,所以她發現竇大人口吐白沫死了后,處理了炭灰,又用到了第二個手段!痹杲z毫不慌。
“最初我到案發現場時,地上有一灘水漬,你說是你早上候床時不小心打翻了凈口水。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小小的茶盞里,能裝多少凈口水。那地上的水漬,并非凈口水,而是冰融化后化成的水。我說的對嗎?”
“這,都是你的推測。”綠蘿的臉上又蒼白了幾分。
元惜年有些于心不忍,但一想到這楚楚可憐的外表下,居然藏著蛇蝎心腸,又狠下心繼續說到。
“如果需要證據,從時間和守在一樓的侍衛位置上來算,你是沒有機會將炭灰帶出三樓的,那么炭灰就應該在你房間里了,如果我猜得沒錯,馬桶是最好的藏匿點!
一個機靈的侍衛聽完,一溜煙就跑上了樓,隨后就從窗戶朝眾人高呼,確認了元惜年的推理。
綠蘿面如死灰,癱倒在地。
費管家大聲斥責:“竇大人待你不薄,你這個賤人居然謀害竇大人。當得千刀萬剮!”
“待我不?”綠蘿慘兮兮地笑著,隨后笑聲越來越大,眼淚也止不住糊了滿面。
她一把扯掉脖子上的絲巾,一條條新舊縱橫、觸目驚心的傷痕露在眾人面前。
“那個畜生,他待我不?十六歲那年,我陪家父來錦官城賣絲,她見我漂亮,要收我做妾。我已有情郎,也已托媒人來我家說媒,年底就要完婚。他知道后,讓人陷害我情郎偷竊,被官府抓去后落了賤籍,送到涼州服徭役。又要挾我,若是不從,就先派人殺了我情郎,再砍了我家桑樹,讓我父母雙親餓死。他還每日拿我當牛馬,夜里服侍他就寢,他讓我赤身跪在地上,用皮鞭抽到滿意方才肯睡。”
說到這,綠蘿眼中透露出滔天的恨意,嘴唇咬破都沒有察覺。
“前些天,我同鄉一位故友告訴我,我那情郎,早在三年前就已死在涼州。他死了,我獨活也沒有意思。今日你不揭穿我,過完年后,我也要去尋個干凈地,一死了之。只是可憐我的雙親,已經多年未見……”
眾人聽完,沉默不語。元惜年也覺得心情沉重。在場的只有黎鋼三人心中歡喜,洗清了罪名,逃脫一劫,又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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