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棠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沖淡了些，看著有些無奈。他將繞到眼前的頭發攏到耳后，說：“我不愛聽道歉，要賠不是的話就請我吃頓飯吧。”

        “不是訛你。”宋明棠解釋，“它把我的飯弄丟了，我還沒吃飯。”

        莊恕松開拉著他的動作，點頭道：“好。”

        “……”

        “怎么了？不喜歡嗎？”

        宋明棠面無表情地低頭，將嘴里不知是什么動物的炒肉吐到了垃圾桶里。他倒杯水漱口，口腔接觸到茶水的那個瞬間，表情頓時又變的怪異了起來。

        想他宋明棠從南極吃到北極，江蘇吃到阿根廷。從來都只有怕他的食物，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咬進嘴里又吐出來了的東西。

        這幾道菜，簡直不算人能吃的東西。

        他也不客氣，直接問：“這什么？”

        莊恕想想，也跟著他一起放下筷子，說：“梔花宮的特色菜。”

        “你說苦的炒肉，酸的茶。腥的素菜，焦的魚？”宋明棠左右打量這飯店好幾圈后，將手肘撐在了桌子上。他直勾勾地看著莊恕，十分認真地說：“你不感覺這家店快要倒閉了嗎？”

        “右七同我說這家店的特色菜味道不錯。”

        “……？”宋明棠的沉默中還帶著點疑惑，他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了，隱隱的還有點無語。片刻后，他起身為莊恕夾了到自己剛才吐出來過的某某炒肉。

        “你嘗嘗。”

        莊恕夾筷，莊恕放筷。莊恕吐了，莊恕漱口。

        莊恕道歉：“對不起。”

        “算了，看你也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肯定很少出來吃飯。”宋明棠擺手，原諒了這次意外，“那你住的地方有廚房……呃，就是灶房嗎？”

        “有。”

        “有菜嗎？”

        莊恕微愣，“你要下廚？”

        “嗯。雖然做的一般，但絕對會比這個好吃。”

        “行，我讓左一文送點過來。”

        宋明棠和莊恕回到他潛林山住的小院子里時，左一文看著已經等候多時了。他拎著滿滿兩大兜的蔬菜和肉，看見宋明棠和莊恕一起走來時還微微有些驚訝。

        宋明棠率先走過去接住，末了還顛顛，沖身后的莊恕說：“豁，東西還挺多，估計一次吃不完。你飯量怎么樣？”

        “還行。你看著做，有小白兜底。”

        “行啊，馬上就給露一手。”宋明棠笑著要往院子里走，動作熟練的好像回到了自己家。只是他看著門口微微睜大眼睛的左一文，猶豫了幾下后，還是出于禮貌的發起了邀請，“要不要一起？東西多，夠吃。”

        左一文很有眼色的拒絕了宋明棠的好意，畢竟他只是來送菜的，可不想把性命也留在這里，跟莊恕打了聲招呼后就匆匆離場了。

        “咦，他人呢？”

        “走了。”

        “行吧。”宋明棠聳聳肩，解了皮革護手后將袖子挽到了手肘處。他把頭發抽高扎起，在系上一條有些泛黃的圍裙，看著還真就有那么點樣子了。

        “你不用管我。”見他要來幫忙，宋明棠趕緊將人推了出去，“我自己一個人才方便，你去院子里等著就行了。”

        “哦哦。”莊恕難得有了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他長得好，燒火做飯時都是賞心悅目的。011啃著新摘的羊角蜜，一邊回復著同事的消息，一邊嘆贊了起來，【我是沒想到你會做飯的，還以為你是沉迷學習的學院派呢。】

        宋明棠笑了下，說：【少小瞧人了，我會的東西可多著呢。好了，待會再跟你說，我得專心點，免得把鹽糖搞混淆了。】

        恰時011的通訊器也響了，哦了聲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五十多分鐘后，宋明棠端上盤紅燒肉糖醋魚宮保雞丁和紅燒茄子。

        莊恕將餐桌架到了院子里槐樹下，小白安靜地趴在旁邊，小青蹲在身上順羽毛。

        一狐一鳥見了宋明棠后都明顯的開心了起來，小白暗金色的眼睛亮的像顆星星，尾巴不停地在身后晃悠著。小青礙于中午的事兒收斂了些，看過來的眼神還有些躲閃。

        宋明棠懶得跟這只鳥多計較，畢竟它長得是肥，就是蠢，燉了吃估計還影響自己的智商。

        他掀出一鍋窩窩頭，拿著筷子和碗在莊恕對面坐下，“我比較喜歡吃葷菜，所以做的多了點。”

        “我也愛吃肉。”

        “那你多吃點這個紅燒肉，這個可以說是我的拿手好菜了。”宋明棠開心地說著，在他動完筷子后也夾了一塊肉放到窩窩頭上，他吹著上面的熱氣，忍不住提醒道：“這個會有點燙，你小心點。”

        莊恕一頓，干脆也學起了他的動作，說：“謝謝。”

        宋明棠笑笑，安靜地開始干起了飯。

        “你是才入門的弟子吧。”

        沒想到他會這么冷不丁地問上一句，宋明棠掃了他一眼，然后點點頭，表情看著沒什么變化，就是咀嚼的動作放滿了許多。

        莊恕手上的東西頓了頓，“百考的例題很難，想來你在試場中定然受了不少苦吧。”

        他夾了塊糖醋魚過來，“多吃點。”

        百考？什么百考？宋明棠動作一頓，心中緊急呼喚起了011，【他說的什么意思啊？？】

        【？？011？？？】

        天！這破系統怎么運行的這么不穩定！還老實掉線！

        宋明棠只得垂下眼，盯著碗里的那塊魚肉干笑了下，硬著頭皮回答：“……嗯，不過都是之前的事兒了。”

        莊恕便低低地笑了聲，手肘撐在桌上，手心支著下巴，腕間的佛珠被盤的光滑圓潤，“你可不是個會撒謊的主。”

        “……”宋明棠頓時感覺嘴里的飯都不香了。

        “應當是左一文帶你來的吧。”

        宋明棠趕忙將左一文和自己撇開，順著昨天編的謊話糾正道：“不是，是我求著左大人來的。”

        “你求他？”莊恕一愣，隨即想起了怎么，忍不住笑了笑，說：“你說你喜歡魔尊，可你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這個謊撒的也不算如何。”

        “騙人是不好的，你往后還是——”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宋明棠抬起了頭，那雙與玉絜不一樣的瞳色中蘊含的情緒卻是一樣的。莊恕又晃了神，出神間似乎看見他的雙唇動了動，好像在說——

        【你在教訓我？】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整個人下意識的向前傾身，緊張地解釋道：“不是，我不是——”

        宋明棠眉頭微皺，身體向后靠了靠，看過來的眼神中帶著點不解與細微的警惕。

        莊恕僵了僵，隨后低下頭，將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新拉了回去，低聲道：“……對不起，我……我失禮了。”

        “啊，沒事。”宋明棠替他倒了杯水，說：“我也是沒想到你的情緒會突然這么激動，還好吧？”

        “嗯……我吃好了，就先回屋了。”

        宋明棠跟著站起來，看著滿桌剩下的盤子，下定決心地說：“……哦好，我收拾一下就走。”

        “不用，我來弄就好了。小白，送他回去。”說罷，莊恕頭也不回地鉆進了自己屋中，背影遠遠看著時似乎還帶了點狼狽。

        宋明棠倒有些疑惑了起來，對他時好時壞的情緒產生了更進一步的費解。

        上次好像也是一言不合就攆人，難不成是他哪里惹莊恕不高興了？

        可今天的菜做的很好吃啊，真是怪哉。

        他揉揉一直求摸的小白，決定等系統上線了之后好好問一下原因。

        畢竟莊恕的情緒要是這么一直摸不準，他之后的臥底任務估計也會有些難以展開。

        莊恕回到屋里躺下，手心合攏著放在腹部，心中第無數次的冒起了一個念頭。

        師尊要是還活著就好了。

        這樣他在碰見一個與師尊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時，心中只會驚嘆不已，也只會把這當做一樁奇事講給師尊聽。

        但是師尊死了，他沉重的感情寄托便不受控制的涌向了這個人。莊恕無比期盼他是玉絜，卻又在他與師尊截然不同的性格與舉動里時時清醒過來。

        他是不應該把對已逝之人的情緒轉移到另一個無辜之人身上的，這是一種對雙方都很不尊重的行為。

        而且他師尊是那么傲的一個人，要是知道了他拿新入門的弟子當替身，定然是要氣的與他翻臉的。

        莊恕忍不住笑了下，腦海中驟然閃過不久前所見到的一副畫面。

        林山洞府里，他的師尊就這么躺在冰棺中，表情寧和的像是睡著了。無數次他都這么以為著，想耍賴地哭一哭、鬧一鬧，用以往見效最快的方法吵醒他時，余光總能瞥見師尊胸口上貫穿透徹的一把的黑劍。

        這是他鬧著要來的，師尊的本命劍。

        ——也是他用這把劍親手殺死的玉絜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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