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面圣!老朱的殺機!
此時,外面?zhèn)鱽磉b遙的打更聲。
盡管是在王府深處,距離街道極遠,但那聲音非常大,仍然隱約可聞。
朱允熥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三更了,你明日還要進宮面圣,也早些歇息吧。”
……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十八日。
陛下病重,下旨令皇孫吳王監(jiān)國。
朝中一應大小事務,皆聽由其決斷。
消息傳出,滿朝震驚。
……
一大早,楊士奇便在太監(jiān)的帶領下,往宮內走去。
剛入宮,就看到大殿外面的廣場上,聚集著許多官員。
他們三三兩兩的交談,議論紛紛。
“陛下怎么能讓吳王監(jiān)國呢?”
“是啊,雖說眼下陛下身體有恙,不能視事,但吳王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罷了,讓他監(jiān)國,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聽說那吳王也受傷了,還在臥床休息,并不能理事,陛下卻堅持讓他監(jiān)國,實在是匪夷所思啊!”
“昨日在朝堂上,你們也都聽說了,讓吳王繼承,乃是故太子的遺愿。陛下憐憫長子,恐怕會遵從此意,立吳王為儲君。”
“是啊,既然要立吳王為儲君,讓他監(jiān)國,也不足為奇吧?”
“那不一樣!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吳王現在還不是儲君,他就不能監(jiān)國。”
“陛下這么多皇子,如今也都在京城,難道還不能挑一個出來監(jiān)國嗎?就一定非得是吳王?”
“是啊,吳王從未接觸過政事,又這般年輕,如何懂得處理朝政?這……這……這不是開玩笑嗎?”
“就算陛下就算要立吳王為儲君,傳位給他,眼下也不能由吳王直接監(jiān)國啊!”
“自古天子年幼,尚且要設輔政大臣,協助天子處理政務。待天子成年之后,再還政于天子。吳王才多大年齡,竟讓他獨自處理政務?”
“國家大政,重于泰山,豈有付諸于一小兒的道理?我等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請陛下收回成命!”
“對,請陛下收回成命!”
“請陛下收回成命!”
“請陛下收回成命!”
……
官員們大聲嚷嚷著,群情激憤。
楊士奇從人群里面穿過,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待到遠離了人群,便聽到前面領路的太監(jiān)輕蔑地說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陛下的決定,也是他們能質疑的嗎?”
“跳梁小丑罷了!也就在那里哇哇亂叫幾聲。”
“真要是敢沖撞了陛下,咱家就能立馬讓他們曉得厲害。”
楊士奇只當啥也沒聽見,面上神色仍是古井無波。
那太監(jiān)卻不放過他,又接著道:“楊先生是吳王殿下親自向陛下舉薦的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可不要學那些只知道讀書認死理的酸臭腐儒。”
“你看今日在那里鬧事的,都是一些御史言官,六部給事中等品級不高的官員。”
“朝廷上的高品大員,六部堂官,可一個都沒來。”
“楊先生明白嗎?”
對方都點名了,楊士奇再也無法回避,只得道:“公公說得極是,草民明白!”
太監(jiān)卻仍緊追不舍,又問道:“楊先生明白什么呢?”
“公公久居天子身側,深體圣心,一言一行,皆有深意。”
楊士奇稍稍欠腰道:“草民明白的是,要仔細體會公公話中深意,銘記于心,將來必定會大有收獲。”
“公公不吝賜教,指點迷津,此大恩大德,草民感激不盡。”
那太監(jiān)盯著他,上下打量,突然掐起蘭花指,輕輕一揚,滿臉笑意洋溢,道:“你倒是一個有趣的人兒,怪不得吳王殿下能這般看重你。”
說完,太監(jiān)轉身回頭,又帶著繼續(xù)前行。
兩人穿過重重宮墻,來到了一處亭院。
這里卻并沒有任何人影。
太監(jiān)帶著楊士奇來到亭子中,只有亭子里面的桌子上,擺著文房四寶。
宣紙已鋪開,墨已磨好。
楊士奇見狀,心中奇怪,卻仍謹言慎行,不多問一句。
“楊先生,請吧!”太監(jiān)道:“這上面有陛下親自給你出的題目,陛下限你在三個時辰內,做完答題。”
楊士奇忙問道:“卻不知陛下在哪里呢?”
太監(jiān)冷笑道:“這你就不必問了。”
“陛下說了,若你答得好,自然會見你。”
“若是不好,那就讓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也不許再回吳王府,再見吳王一面,聽清楚了嗎?”
楊士奇心中一凜,道:“草民聽清楚了!”
他在桌子前坐下,深吸了一口氣,待心緒平穩(wěn)了,這才去看題目。
考題是以史為鑒,談如何治國的。
他自幼飽讀詩書,胸中自有溝壑。
這類題目,于他而言,倒是不難。
尤其是這兩日跟隨在吳王殿下身邊,漸漸也就明白了當今皇帝陛下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對該如何寫,才能獲得皇帝陛下的歡心,有了幾分底氣。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很快就提起筆來,運筆如飛。
老朱給了他整整三個時辰的時間,楊士奇卻只寫了三個小時,便做完了。
交上卷后,楊士奇坐在亭子里,靜靜等待著。
不多時,一名年歲約摸六十余許,穿著尋常布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頭子,邁著步子,不快不慢的走了過來。
“這位莫非就是吳王殿下舉薦的楊先生?”
老頭見到楊士奇,好奇的打量了幾眼,出言問道。
楊士奇卻是怔怔地看著他,沒有立即答言。
老頭被看得久了,有些莫名其妙,便“咳咳”了兩聲。
楊士奇似是如夢初醒般,連忙跪了下去:“草民楊士奇,參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草民初見天顏,被陛下龍威震懾,一時心神失守,無禮直視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老頭臉上神情變幻,好像被他突如其來的這番舉動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
“你莫要這般行事,還胡說八道,咱可不是什么皇帝陛下,你認錯人了!”
“快起來,被人發(fā)現了,就不好啦!”
“這可是要掉腦袋!”
楊士奇卻不起來,根本不為他的話所動,仍拜伏在地,道:“天子龍威,與凡人不同,自有氣象。草民雖然愚鈍不堪,卻絕不會認錯。”
老頭自然就是老朱了。
聽楊士奇這般毫不留情的點破,老朱的神色頓時再度愣住。
半晌,他摸了一下胡須,也就不再否認了,在桌椅前坐下,淡淡道:“眼力倒是不錯!平身吧!”
事實上,皇宮里面出現一個似他這般的老頭子,還是閑散無事之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此人身份不一般。
但想歸想,通常也不會有人認為,這樣一個衣著普通,又沒有大批太監(jiān)宮女侍衛(wèi)簇擁著的人,竟會是當今的皇帝陛下。
人們很容易有先入為主的觀念。
想當然認為,皇帝陛下出來,排場必定不一般。
而對于這樣一個老頭子,他們一般會認為對方是皇親國戚,或者有其他特殊身份的人,被皇帝召見,因而出現在宮中。
老朱此前曾經用此來試探過不少人。
其中也包括很多心智謀略極為高超的人。
對方卻都沒有立即識破。
沒想到,今日竟然被楊士奇一眼看穿。
此人還真是不凡。
識破之后,不能再逗弄一下對方,讓老朱多少有些意興闌珊。
但他對楊士奇的興趣,卻是不由得又增加了幾分。
楊士奇卻是暗暗松了口氣。
憑心而論,若不是這兩天被朱允熥收在身邊辦事,因而有機會深入了解當今皇帝陛下的諸多事情,清楚他的脾氣秉性,那也絕對不可能看出眼前這名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看上去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老頭子,竟然是開創(chuàng)大明帝國的洪武大帝!
這幅模樣,與外面的傳言,區(qū)別實在太大了。
楊士奇心念飛轉,道:“謝陛下!”
說完,方從地上爬起,彎腰垂頭站著。
老朱看了一眼旁邊的坐位,道:“這里也沒外人,你就不用如此拘謹,坐吧。”
“謝陛下賜坐!”他小心翼翼的掂著屁股,在坐椅上坐下來。
“咱剛才看了你寫的文章,寫得好啊!”
老朱道:“你有這般才華,卻為何竟沒能中舉呢?”
“若不是你眼下在熥兒身邊辦事,還算盡心盡力,更無逃避之舉。”
“咱都要認為,你是有才卻故意不中舉,不愿為朝廷所用,要按律重重治你的罪!”
楊士奇忙道:“草民絕無此意。只是科舉不順,未能高中。”
老朱冷哼了一聲,道:“咱剛才看了你的卷子,寫得很好啊,比很多進士都好多了。”
“你沒有中舉,定是主考官徇私舞弊,錄取了自己中意的人,卻故意漏掉了對朝廷有用的有才之士。”
“你是哪年參加科舉的,主考官是誰?”
“咱要將他千刀萬剮了,以敬效尤。”
這番話殺氣騰騰。
楊士奇忙道:“是草民考試失誤,卻不是主考大人的錯,還望陛下莫怪。”
科舉憑幾篇文章來判斷考生的能力高低,本來就很難做到準確無誤。
而且,考官也都有自己的喜惡不同。
很多時候,能不能高中,最重要的是,寫的東西,能不能讓考官欣賞喜歡。
可這一點,并沒有任何標準可言。
有些考生人脈深厚,神通廣大,事先就能打探出考官喜歡什么,厭惡什么。
在答題考試的時候,故意投其所好。
就很容易獲取高分,從而金榜題名。
反知,若不明就里,想要寫出考官滿意的文章,就非常困難了。
往往是考生自認為寫得不錯,但考官卻一點都不喜歡。
也正是因此,自古以來,有才學卻屢試不第的人,從來不在少數。
這并不是考官徇私情。
而是憑文章來挑人,天生就存在的弊端。
他今天的答題,能寫得讓老朱喜歡,主要是因為他這兩日跟在吳王殿下身邊,了解了皇帝陛下的喜惡。
寫出來的內容,自然經過反復衡量,非常符合老朱的心意。
如若不然,那能不能寫得讓老朱歡喜,就是兩說的事情了!
老朱一拂手,道:“行了,你不用管了,咱心里自有主意。”
楊士奇不敢再言。
老朱又問道:“咱聽說,今兒一大早,你就派人分別去了刑部,應天府衙,皇城司等諸多地方,令他們不要追查昨日熥兒遇刺的案子,可有此事?”
楊士奇坐著的身體微微欠了欠,道:“回陛下的話,確有此事!”
老朱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咱昨天就下旨了,不管是誰刺殺熥兒,咱就算是掘地三尺,都要將他們全部找出來。”
“再將他們的九族全部千刀萬剮,剝皮充草,挫骨揚灰,方消咱的心頭之恨。”
“你竟然讓衙門不要再追查,是想公然抗旨嗎?”
楊士奇低聲道:“草民不敢!這是吳王殿下的意思,草民只是代為傳達而已。”
“熥兒年少,難免任性胡來。”老朱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他的老師,就該好好規(guī)勸他,怎么能跟著一起胡來呢?”
楊士奇低頭不語。
老朱發(fā)了一通氣,方問道:“你知道熥兒為什么不愿追查下去嗎?”
楊士奇心跳驟然加快,臉上卻不露分毫,平靜無比。
“草民不敢說!”
老朱眉毛一挑,喝道:“有什么不敢說的,咱命令你說!”
“你再不說,咱就砍了你的腦袋!”
楊士奇臉露躊躇之色,似有幾分害怕與緊張。
老朱緊緊盯著他,目光如刀似電。
許久。
楊士奇抿了抿嘴,終于開口。
“殿下恐繼續(xù)追查下去,萬一查出什么不太好的結果,傷了骨肉親情,兄弟和氣。”
“殿下說,既然他有驚無險,平安無事,那不如就此揭過,不要再查了。”
此言一出。
老朱的瞳孔內,剎時間氣象萬千,殺機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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