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潘多拉魔盒打開! 轉進如風的朱棣!
“我借十兩銀子,這是保書!”
“我借五十兩!這是地契!”
“我借三百兩!”
大明銀行各個分行的柜臺前,擠滿了前來借錢的人群。
一直以來,放印子錢都是歷朝歷代的頑疾。
哪怕朝廷將其作為重罪進行打擊,也始終是屢禁不止。
借高利貸,是許多家庭從勉強溫飽走向徹底崩潰,不得不賣田賣地,賣兒賣女的根源。
與后世現代社會向銀行借貸大多數是為了消費,買房買車不一樣。
這個時代的人,并不會如此。
但因為生產力水平低下,絕大多數普通家庭抵御風險的能力很低。
一旦有什么天災人禍,便只能依靠借錢度日。
這時候,有錢的豪紳就會趁虛而入,放高利貸給他們。
然后便是利上加利,利滾利,一直逼到窮人家完全還不起,從而不得不低價出售家產和土地。
可以說,古代社會絕大多數的土地兼并,都是通過這種方法來實現的。
先借錢,再收債。
正如楊白勞和黃世仁一樣。
守祖宗家業是歷來的傳統,若非走投無路,百姓們又怎么會將自己的祖宅祖田賣掉呢?
宋朝王安石變法,其中很重要的一條,便是青苗法。
即由朝廷放貸,來緩解民間高利盤剝的現象,但實際上,青苗法收效甚微。
因為青苗法借貸的時間很死板,每年固定日期借款,固定日期還貸,根本不能用來抵御突然降臨的風險,而且利息還很高。
其次,由于放貸人是各地官府,官吏們自然不會錯過撈錢的機會。
私底下增加利息,收受好處等現象層出不窮。
官府往往做得比地主豪紳更過分。
造成許多老百姓寧愿去借民間的高利貸,也不愿向官府借錢。
可如今大明銀行放貸,情況完全不一樣。
首先,大明銀行是獨立運作的商業機構,雖然仍是朝廷出資興辦,但它終究不是地方官府。
從審核到借貸,大明銀行與官府都是分離的。
各級地方官吏無法插手,自然也就杜絕了從中魚肉百姓,撈取好處的可能。
其次是大明銀行的放款非常靈活,隨借隨還,期限靈活,完全取決于雙方的約定。
再則,大明銀行的資本雄厚,放款的金額也沒有限制。
只要有產業可以擔保,便能借款。
如果實在沒有,也可以請親戚朋友代為擔保。
與后世社會不一樣,這個時代的人,很講究宗族關系。
愿意出面為親戚擔保借貸的人,還是挺多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大明銀行的借款利息是真的很低!
低到很多人都難以相信。
不過,也不奇怪。
畢竟,大明銀行的本錢,就是儲戶的存款。
存款給的利息很低很低,貸款稍微加一點,還有盈利呢。
此際,大明銀行一個營業網點的二層樓上,楊士奇望著下方洶涌而入的人群,心中對太孫殿下的崇拜,又再次上升了一個臺階。
如此巧妙的法子,恐怕也只有太孫殿下才能想出來了。
原本他一直擔心。
因為大明銀行存錢不僅不收保管費,反而要支付利息。
雖說利息不高,但一年復一年,加起來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早期還可以通過吸納新的存款來抵消那些開支。
可總歸是一筆虧空。
時間長了,怎么辦?
現在,楊士奇知道答案了。
放貸!
這一進一出,大明銀行哪里會虧啊!
明明就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而且,對于民間高利貸的打擊,可以說是毀滅性的。
困擾諸多歷朝歷代的頑疾,基本上都得到了解決。
除了極少數品性惡劣的賭徒之外,尋常老實巴結的百姓再也不用求爺爺拜奶奶去借高利貸了。
無錢經商的商人,也有了本錢。
一舉數得。
楊士奇隱隱覺得,影響恐怕還遠不止如此。
不過,他暫時還想不到更多。
……
“銀行的潘多拉魔盒,終于打開了!”
東宮,朱允熥走在湖邊,輕聲自言自語。
之前的大明銀行,僅僅大量吸收存款,放貸只放給了大明朝廷。
嚴格來說,還不能稱之為銀行。
只是一個供大明朝廷集資的機構。
唯有向民間放貸,才算是真正的銀行。
朱允熥一直不急著邁出這一步。
一是為了防止在銀行信譽還沒有建立起來的時候,發生擠兌風險。
百姓們聽說銀行要放貸,擔心自己的錢不安全,因而都來取錢。
同時,他也很清楚,銀行放貸所帶來的深遠影響。
金融業的發達必然帶來商業的繁榮。
銀行本身的貨幣放大功能,又會使社會上流通的錢變多,從而帶來一系列的改變。
大明將很快從農業社會跨入商業社會。
社會形態的迅速變化,將給原來統治帶來巨大的沖擊。
官僚機構就必須做出相應的變革,以適應統治的需要。
這對許多統治階層來說,是不愿意看到的。
畢竟,統治階層永遠是最希望穩定的階層。
萬古不變,才是他們心目中最好的社會。
但這卻是朱允熥所希望看到的。
從加征商稅,懲治逃稅的豪紳,放開經商限制,再到銀行放貸……
這其中一環扣一環,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若是驟然提出放開經商限制,必然遭到朝堂上絕大多數官員的反對,老朱也不會支持。
但有了前面的輿論做鋪墊,高舉打擊皇親國戚逃稅和豪紳壟斷市場的大旗,朝堂上聲量最大的清流們就不得不支持他了。
清流們一支持,其他官員也只能跟著附和。
于是,放開經商限制的障礙,就此挪開。
日后老朱問起來,他也有話答復。
畢竟滿朝文武都同意,可不是他一個人一意孤行。
等形成了趨勢,自然有利益階層支持。
有繁榮的商業,再加科學思想的傳播,大明這艘船,正揚帆啟航,駛上遙遠的未知海域。
“太孫殿下,救命啊!”
正當朱允熥展開暢想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凄厲的慘叫聲。
緊接著,熊孩子朱高煦的身影映入眼簾。
后面還跟著另一道身影。
“我讓你守護大明國法!”
“我讓你當大明的包青天!”
“我讓你逞能充好漢!”
“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爹!”
朱棣手中拿著一根棍子,一邊罵,一邊追。
朱高煦則在前面拼命跑。
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正向他這邊奔來。
朱允熥見狀,不由得啞然失笑。
當下走上前去,攔住朱棣道:“四叔這是怎么了,咋就發這般大的火氣呢?”
熊孩子見到有人來幫自己,膽氣頓時壯了起來。
“太孫殿下,快來評評理。”
“我懲治違法的皇親國戚,可是得到了朝野上下的一致好評,大家都夸我是大明的包青天呢。”
“我那么做,都是為了維護大明的國法尊嚴,為了咱大明江山能千秋萬代。”
“結果我爹爹不但不表揚我做得好,反而責怪我不該那么做,簡直是豈有此理。”
“我爹爹他就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他愧為大明的王爺!”
朱棣跳起腳來,臉上青筋根根暴起,舉著棍子,怒目道:“你這個小兔崽子,反了你啦。”
“你現在本事是大了啊!”
“將你姑父還有那么多親戚都抓進去,你還有理了啊!”
“你知道你這么做,要得罪多少人嗎?”
“不行,今天我非得狠狠教訓你一頓不可。”
說著,又要往前沖。
朱允熥連忙喝令侍衛將其攔住。
同時,向朱高煦使了一個眼色:“還不快走!”
熊孩子立時腳底抹油,逃之夭夭,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朱棣氣喘吁吁,想要繼續追上去,卻沒能從侍衛的手中掙扎出來。
“四叔息怒!”朱允熥笑道:“煦弟實心為國辦事,維護朝廷律法尊嚴,這是好事,四叔怎么能怪他呢?”
朱棣橫瞪了他一眼,憤憤不平道:“既是好事,你這個太孫,怎么就不身先士卒?”
“偏要躲在后面,等煦兒做好了,再出來摘桃子呢?”
“你可知道,安慶自幼和我感情很好,可經此一事,她都翻臉不認我這個哥哥了!”
如果說圍繞這次商稅改革的風波,誰得罪的人最多,那自然是非熊孩子朱高煦莫屬。
畢竟,別人都是在后面搖旗吶喊,或者跟著一起附和,唯獨熊孩子是真的在前面沖鋒陷陣。
至于說上奏章請求朝廷嚴懲逃稅的皇親國戚之類的,根本不算啥。
畢竟,經過《大明日報》的連番鼓動,逃稅事件發酵后,金陵城中哪怕最低階的九品官員,守城門的小吏,都跟著上奏了,他們還能怪誰呢?
“不過是一時之氣罷了,安慶姑姑會想通的。”
朱允熥道:“四叔你這么說,可就冤枉我了!”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明日報》是我辦的。”
“若不是《大明日報》在那里寫文章支持煦弟,為他助威,這次的事情,能這么順利解決嗎?”
朱棣愣了一下。
如果這么說的話,似乎還真有些道理。
朱允熥雖然一直沒有出面,但《大明日報》上一系列的文章和報道,已經清楚無誤的表明了他的態度。
只不過,他是太孫,大明未來的皇帝。
別人不敢將矛頭直接對準他。
若換了一個人,恐怕《大明日報》早就被查封了,或者干脆被一把火給燒了。
朱高煦固然是抓了那些皇親國戚,但真正在旁邊“煽風點火”,讓皇親國戚們下不了臺,可不就是《大明日報》嘛。
要說那些皇帝國戚對誰恨意最重,肯定首推《大明日報》。
“你是太孫,自然是不怕的!”朱棣怒氣未消:“煦兒怎么能和你比呢?”
朱允熥哈哈大笑:“四叔就這么怕得罪人嗎?依我之見,煦弟這次可是立了大功。”
他拉著朱棣的手,道:“咱大明的宗室制度,要變革了。”
這句話終于讓朱棣的面色微微一變:“此言何意?”
朱允熥揮了揮手,令侍衛們都退下。
等到左右無人了,才道:“四叔,這事可還沒有對外公布。”
“按理來說,我是不應該告訴四叔的。”
“不過,看在煦弟這次立了大功,再加上四叔也不是外人,我可以透露一二。”
“皇爺爺說了,往后世襲親王的爵位,只封給有功之人。”
“除非為朝廷立下大功,親王爵位也不能世襲罔替,只能降等繼承。”
“煦弟為朝廷辦事,他的功勞我都記著呢。”
“還有堂哥!”
朱允熥壓低聲音道:“如果他們兩個能立下大功,那將來兩人都封親王,也不是沒有可能。”
“否則,他們誰都不會有親王的爵位,至多封郡王,或鎮國將軍。”
“后世還會依次遞減,直至降為平民。”
朱棣神色大變,追問道:“此言當真?”
朱允熥微笑道:“這種事情,能開玩笑嗎?”
“總而言之,我是為四叔著想,才讓他們兩個在朝堂里面辦事。”
“立了大功,將來封爵也有正當理由。”
“四叔若是不信我,不想讓子孫后代有親王爵位繼承,那我就撤了他們的職。”
“不讓他們在朝堂上辦事了,讓他們回王府去念書。”
“四叔意下如何?”
朱棣爽朗一笑:“太孫殿下說笑了。”
“我巴不得他們能出來幫太孫殿下辦事呢。”
“又怎么會不信呢?”
“日后還得仰仗太孫殿下多多提攜。”
他頃刻間換了一副嘴臉,道:“煦兒這孩子像我!”
“年齡雖小,膽子卻不小,敢作敢為,是一個成大事的料!”
“他主管稅務司,為朝廷變革商稅之事,立下了汗馬功勞。”
“不愧是咱的好兒子!”
“哈哈哈!”
朱棣得意地大笑,滿臉自豪。
全然忘了自己剛才還在怒罵朱高煦,追著他打。
為了親王爵位能傳給后代,為了能獲得世襲罔替的資格,得罪幾個親戚,又算得了什么呢?
朱允熥也跟著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將朱棣手中的棍子拿下。
朱棣臉上仍不見半分尷尬之色,似是全然無覺。
“此次讓四叔從大明軍事學院出來,還有一樁事。”
朱允熥對于朱棣的厚臉皮,暗暗佩服。
之前故意將朱棣困在軍事學院里面,就是怕他來破壞朱高煦的事。
直到這件事塵埃落定,才讓朱棣出來。
“我想請四叔擔任宗人府宗人令。”
宗人令是宗人府的負責長官,掌皇族屬籍。
尋常的宗室陳述請求,均由宗人令向朝廷匯報,并負責引薦宗族里面的賢才、記錄皇室宗親的過失等等。
雖然朱允熥打算將宗室親王都放到海外去,卻也不能完全不管。
對皇室宗親嚴加管教,仍是必須的。
放任那些人不管,他們能做出比土匪強盜還惡劣得多的事出來。
尋常的官員,根本管不住那些皇室宗親,也不敢管。
必須有一位親王坐鎮。
而且,還不能是一般的親王。
要能鎮得住其他的親王!
“宗人令?”朱棣明顯吃了一驚。
“眼下的宗人令,不是二哥嗎?”
朱允熥深深望了他一眼:“秦王和晉王擅自離京,已經犯了大罪。”
“秦王不能再擔任宗人令,晉王也一樣。”
“除了他們二人,四叔你便是諸王之長,這宗人令的位子,自然非四叔莫屬。”
“怎么,四叔你不愿意擔任嗎?”
朱棣神情稍稍呆滯。
此時的宗人府,權力還非常大。
他原是右宗正。
按理來說,宗人令無論如何輪不到他來擔任。
可朱棣拜到了朱允熥門下,而秦王和晉王則還在和朱允熥做對。
朱允熥當然要用自己人。
扶持朱棣執掌宗人府,也就變得理所應當了。
“謝太孫殿下!”朱棣沒有推辭:“管好宗室,本就是我等的份內之事。太孫殿下既然看重我,我自然義不容辭。”
當上了宗人令,日后與晉王爭鋒,就能壓他一頭了。
也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早早拜朱允熥為師。
如若不然,這宗人令的位子,哪里輪得到他呢。
朱允熥輕輕點頭,道:“希望日后皇室宗親,都能似四叔和堂哥堂弟這般,為朝廷盡忠效力。”
“這樣才能長長久久。”
“似秦王那般倒行逆施,暴虐不仁,我只恐他會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幾句話可就大有深意了。
朱棣心頭大震,滿臉驚疑地望向朱允熥。
“我二哥他怎么了?”
“唉!”朱允熥輕輕嘆了口氣,卻忽然笑道:“莫要再提他了。”
“今日我作東,請四叔吃飯,為煦弟慶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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