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懲治謝穎
謝穎不知為何,總覺得在謝詁的心里頭,她還不如一個外來的女兒,畢竟在謝穎看來,是韶華搶走了她的一切。
謝詁也知曉謝穎如今的心情,他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你跟她都是我的妹妹。”
謝穎低笑了一聲,“可是算來,她可是你的姐姐。”
謝詁當然清楚,不過被謝穎戳破了,難免顯得有些尷尬。
關于韶華母親的事情,謝詁也知道的并不多,而謝家,乃至于其他士族,更甚至與皇帝,也并未透漏半分,故而,謝詁也很想知道,也越發地好奇了。
謝穎見謝詁沉默不語,她了然地笑了,“二哥,原來在你的心里,我不過如此。”
她直接越過謝詁,往屋子里頭走,這個院子,她自幼住著,可是如今卻不屬于自己,但是這里的一草一木,她可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看著眼前的陳設,卻已經不同與以往了,謝穎的內心充斥著濃濃的恨意。
她一面走著,一面暗暗發誓,韶華欠她的,她定然會全部討要回來。
她高傲抬著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謝詁看得出,謝穎跟韶華之間,怕是永遠沒有和解的時候了。
他也只能幽幽地嘆著氣,畢竟他也是左右為難的。
一個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一個則是他很喜歡的妹妹,不,姐姐,謝詁聳肩,突然覺得這關系還真亂。
謝詁暗自思忖了半晌,才抬步跟了過去。
鄭嬤嬤已經在外頭候著了,見她過來,便恭敬地福身,“二小姐。”
謝穎聽著鄭嬤嬤喚她二小姐,猶如一把冰刀插入自己的心口,那是對她赤裸裸的嘲諷。
她挑眉,接著便昂首入內,等到了屋內,里頭的陳設徹底地變了,讓她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謝穎壓下心底的怒火,只覺得再次回來,是對她極大的侮辱。
袁緋茉瞧著謝穎那臉上帶著笑,不過眸低卻盛滿了怒火,她轉眸看著韶華,見她神色淡然,便也只是起身,主動地與謝穎說話了。
謝穎因著韶華的關系,對待袁緋茉的態度也冷淡了不少,不如從前那般親近了。
韶華看著她,嘴角微勾,接著起身道,“二妹妹。”
“嗯。”謝穎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如今三皇子在,連帶著沈煜也都在,可是謝穎卻絲毫不給韶華顏面,連最起碼表面上的禮數也沒有了。
三皇子瞧著謝穎這般,神色無恙,不過顯然是有些不滿的。
謝穎轉眸看著三皇子,微微福身,“三殿下。”
“嗯。”三皇子也已以是她適才那般的語氣應道。
謝穎怔愣了一下,便起身道,“三殿下這是要給她出氣。”
三皇子倒是沒有見過謝穎如此直白的時候,明顯,她壓制不住內心的火氣,才會如此。
謝詁進來的時候,當即便感覺到了氣氛不對,正要上前,卻見袁陌塵朝著他搖頭。
他嘆了口氣,便走上前去,看向韶華。
三皇子直視著謝穎,“出氣?”
“難道不是?”謝穎冷笑了一聲,“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這句話帶著十足的諷刺,畢竟,三皇子待韶華的心思,她是一清二楚的,故而才會將所有的怨氣都放在了韶華的身上。
謝詁這下子忍不住了,當即起身便站在了謝穎的身旁,“二妹妹,休得無禮。”
“無禮?”謝穎抬眸掃過眼前的幾人,隨即將目光落在了韶華的身上,放聲冷笑道,“我如今這樣,又如何敢無禮呢?”
謝詁見謝穎已經失去了理智,連忙轉眸遞給身后跟著謝穎前來的丫頭一個眼神,當即便要拽著謝穎離去。
“二哥,難道我說錯了?”謝穎用力地甩開謝詁的手,冷視著韶華,“難道我說錯了?”
“沒有。”韶華看著她,“在你看來的確如此。”
“你倒是明白。”謝穎也未料到韶華會是這般態度,反倒不知曉如何繼續了。
韶華當然清楚,倘若沒有她的出現,謝穎就還是謝家的大小姐,可是如今……外頭對她的閑言碎語,足可以淹死她。
但是也不過如此,畢竟,謝穎的確太過于驕縱了。
如今她才是謝家真正的嫡長女,自是不能丟了顏面。
韶華這才發現,自己入了謝家這么久,到底是還沒有適應自己如今的這個新身份,許多事情,依舊還是按照原先在席家那般處理的。
她直視著謝穎,“事已至此,你即便覺得委屈,也應當顧及自己的身份。”
“身份?”謝穎雙眸一沉,“最不該與我提起身份的便是你。”
韶華接著說道,“你雖然不是謝家的大小姐,卻也是大房的嫡次女,二小姐,難道不是更應該注重自己的身份嗎?”
“哈哈。”謝穎覺得從韶華嘴里說出二小姐這三個字,便是對她莫大的侮辱。
她雙眸溢滿了怒火,大步上前,“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如今還敢在我的面前提身份二字。”
韶華嘆了口氣,“在你看來如此,可是對我來說,你不是也霸著謝家嫡長女的名頭十五年嗎?”
三皇子見韶華開始主動出擊了,只是默不作聲地坐在那處喝茶。
謝詁瞧著韶華這架勢,便知曉她要親自修理謝穎,雖然謝穎是她的嫡親妹妹,但是他很清楚,自從韶華的身份公布之后,謝穎便變得越發地古怪了,最近發了不少的脾氣,太過于放縱了。
袁陌塵看著她,嘴角勾著淡淡的淺笑,這乃是謝家的事情,他自是不能插手。
袁緋茉盯著韶華,而后又將目光落在了謝穎的身上,只覺得謝穎今兒個是在了自討沒趣的。
而沈煜,顯得尤為鎮定,仿若眼前的一切都是虛無的。
“還真是會強詞奪理。”謝穎沒有想到韶華會反駁,只是覺得心里頭憋著氣越發地發不出來了。
韶華低笑了一聲,“強詞奪理?是誰強詞奪理?”
她說的當然沒有錯,當年的事情她雖然不知道,可是卻也不難看出來,謝昶當初是迎娶了她母親入謝家的,只是后頭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才有了如今的謝家大夫人。
韶華可以毫不違心地對謝穎說出四個字來。
“鳩占鵲巢。”
“好一個鳩占鵲巢。”謝穎嗤笑了一聲,只覺得胸口疼的厲害。
她成了鳩占鵲巢,她才是真正謝家的嫡長女。
“你母親是誰?”謝穎大口地喘著氣,好半天才尋到攻擊韶華的話來。
韶華微微挑眉,“我母親自然就是我母親了。”
“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賤人罷了。”謝穎的確是氣急了,故而如今反倒有些口不擇言了。
韶華雙眸一沉,上前一步,逼視著謝穎,“看來二妹妹的確是欠教訓。”
謝穎一愣,未料到韶華會說出“欠教訓”,當即便冷著臉,“我倒要瞧瞧,是誰欠教訓。”
她說著,便當著眾人都面,揚手朝著韶華打了過去。
韶華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接著用力一甩,而后抬起左手,在謝穎向后退的時候,打了過去。
“啪!”
眾人當即愣住了,畢竟在他們看來,韶華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主動動手過,這也是頭一次。
“賤人?”韶華冷笑了一聲,素日清冷的眸子此刻劃過一道冷光,雙眸瞇起,不寒而栗。
她再次地上前一步,與謝穎直視著,“我如今也是你的長姐,你膽敢在我面前這般放肆,倘若日后出了府,豈不是丟盡了謝家的顏面?”
“長姐如母,今兒個我便好好給你教教規矩。”韶華絲毫不給謝穎還嘴的機會,轉眸看著鄭嬤嬤,“去將大夫人請過來。”
“是。”鄭嬤嬤一怔,想著即便處置了謝穎,也不用讓謝大夫人過來。
謝詁見韶華是真的要懲治謝穎,他看向謝穎,想起適才謝穎的口無遮攔,接著又將目光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雖然如今士族的權利高于皇權,可是那也是暗地里的,明面上,士族也都是臣子,謝穎適才那可是以下犯上。
韶華當然清楚,故而才會在這個時候處置謝穎,讓她長點記性。
鄭嬤嬤親自去了謝大夫人那處稟報。
謝穎氣得渾身發抖,沒有想到韶華膽敢當著外人的面打自己。
“謝韶華!”謝穎朝著韶華怒吼道。
韶華冷笑了一聲,“你知曉我姓謝便好。”
謝穎也是情急之下才喚了她,未料到卻被抓住了把柄。
“二妹妹,你適才太過于無禮了,三殿下寬宏大量,但是,謝家卻也沒有不允許你敗壞了謝家的名聲。”韶華直言道,“按照謝家的家規,長姐有管束妹妹的責任。”
這話說的不假,士族里頭,長姐的地位是很高的,自然包括管束族中的妹妹。
謝穎因著乃是謝家的長女,往日只有她管教人,哪里被人管教過。
她看著韶華,到底是沒有想到,自己反倒被韶華壓制了,難不成韶華當真要對自己動手?
謝穎這樣想著,卻又覺得韶華真的要對自己動手了,她挺直腰背,直視著她,“我母親還在,你也莫要忘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我當然記得。”韶華低聲道,“故而我才讓鄭嬤嬤去請大夫人過來。”
謝穎卻看不透韶華要做什么?
倘若真的將她母親請過來,母親自然會站在自己這邊,韶華不是自取其辱嗎?
韶華看著她,接著說道,“二妹妹,你當真以為大夫人會站在你這邊?”
謝穎得意地挑眉,“那是自然。”
韶華便也不多說什么了,只是耐心地等著謝大夫人過來。
鄭嬤嬤親自前去,謝大夫人一早便得知了韶華院子里的動靜,她沉默了半晌之后說道,“將她打發走吧。”
“是。”嬤嬤應道,不過還是有些猶豫,畢竟二小姐可是大夫人唯一的女兒,倘若這次任由著大小姐處置,那么日后二小姐與大夫人之間生出嫌隙。
大夫人看著她,低聲道,“那丫頭也該受些挫折了。”
嬤嬤心中了然,便去了。
鄭嬤嬤一早便料到謝大夫人不會過去,聽了跟前的嬤嬤牽強的理由之后,便回去了。
謝穎等鄭嬤嬤回來,卻不見謝大夫人,她愣了一下,皺著眉頭冷視著鄭嬤嬤,“我母親呢?”
“大夫人說她有事兒,不過來了。”鄭嬤嬤如實地回道。
“你胡說。”謝穎睜大雙眸,顯然不可置信。
鄭嬤嬤只是低著頭,平靜地回道,“老奴自是不敢亂說的。”
謝穎再次地愣住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當即便要轉身離去。
韶華直視著她,巧喜與巧燕已經守住了門口,將謝穎攔下了。
謝穎厲聲道,“好大的膽子。”
“二妹妹,此事我也已經讓人稟報父親了。”韶華不想事后落人話柄,故而提前派人去將謝穎對三皇子無禮的事情與謝昶稟報了。
謝昶聽過之后,神色冷然,只說讓韶華好好管束。
謝穎未料到韶華竟然將事情做得這般地步,她自幼便被嬌寵著,何時被這般羞辱過,先是從引以為傲的謝家大小姐變成了二小姐,如今卻要當著三皇子、沈煜、袁陌塵的面,讓這個搶走她一切的人處置她嗎?
謝穎性子高傲,如何能夠忍受呢?
她大吼大叫起來,全然沒有了以往大家小姐的高雅氣質,倒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
韶華見她這般,也只是淡淡一笑,而后說道,“二小姐對三殿下無禮,按照謝家家規,理應入祠堂抄寫家規,面壁思過三個月。”
“大小姐,陳嬤嬤到了。”鄭嬤嬤上前,低聲道。
陳嬤嬤乃是謝老夫人跟前的貼身嬤嬤,她前來,自然是老夫人帶話過來了。
謝穎聽著韶華的話,又見隨后入內的陳嬤嬤,連忙撲了過去。
陳嬤嬤連忙向后退了幾步,避開了謝穎,便朝著韶華走去。
韶華見她過來,微微頷首,“陳嬤嬤。”
“大小姐,老夫人說,二小姐日后便由您管束著。”陳嬤嬤低聲道。
謝穎趔趄地看著陳嬤嬤,過了好半晌,突然笑了。
韶華知曉,謝穎已經徹底地崩潰了。
她也只是淡淡地應道,“我知道了。”
“老奴告退。”陳嬤嬤再次地恭敬地行禮,而后便退了下去。
鄭嬤嬤瞧著謝穎如此,全然不顧謝家的顏面,抬眸看了一眼紫釵,便讓紫釵與巧燕直接將謝穎帶了下去。
這時候,謝穎跟過來的丫頭也都嚇傻了,只能縮在一旁低頭不敢吭聲。
韶華等謝穎離去之后,這才前去三皇子那處,微微福身,“三殿下,我代二妹妹賠罪。”
三皇子直視著她,“你打算如何賠罪?”
這下子眾人都愣住了,只覺得三皇子這是話里有話。
袁緋茉連忙走了過來,看向韶華,接著又看向三皇子,正要說什么,卻被袁陌塵拽了過去。
三皇子看著她,接著說道,“你莫要忘記當初的承諾。”
韶華皺了皺眉頭,承諾?什么承諾?
三皇子緩緩地起身,抬眸看了一眼沈煜,轉身走了。
謝詁嘆了口氣,側眸也看了一眼沈煜,便與袁陌塵一同離開。
袁緋茉瞧了一眼,便起身去了次間。
廳堂內突然剩下了韶華跟沈煜。
沈煜依舊坐在椅子上,蔥白的手指,骨節分明,端著茶盞,只是那樣看著她。
韶華便也坦然地坐下了,反正那日的事情她都瞧見了,這心里頭也有數了,總歸沈煜對她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她如今的身份嫁入沈家,是最好不過的,畢竟沈煜跟三皇子之間的事情,倘若真的傳出去,那便是最大的丑聞啊。
韶華暗自腹誹著,也不知怎得,便想到了這里。
她驀地抬眸看向沈煜,二人正好四目相對,她的眼神中帶著還未褪去的淡笑,而他的眼神依舊無光,宛若蒙著一層云霧。
她不知怎得,只覺得沈煜適才看著她的眼神中有些古怪,等仔細地看去的時候,卻又一如平常。
“你承諾三皇子什么了?”沈煜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慢悠悠地啟唇。
韶華低聲道,“不知。”
她的確不知啊,到底自己承諾了三皇子什么呢?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的眼前依舊是一團迷霧,越發地琢磨不透,她又如何知曉這些人的心思呢?
其實,韶華是很想再回席家一趟的,只不過如今卻不是時候。
沈煜微微垂眸,那濃密卷起的睫毛,宛若羽扇,透過光影微微晃動著,掩蓋住了那眸低的一道冷光,隱約看出了一些怒氣,卻也不知他為何會生氣。
韶華當然沒有瞧見,只是覺得沈煜這個人太過于古怪了。
想起那流光琴,她本就打算還給他,故而抬眸說道,“那流光琴?”
“當初與你說的并非假意。”沈煜說罷,便也起身走了。
韶華坐著,仔細地回想著適才發生的事情,只覺得今兒個到底是熱鬧了不少。
她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起身,便去了次間,見袁緋茉正在等她。
“華妹妹,適才你處置謝穎的時候,當真是與往日不同啊。”袁緋茉沒有見過她嚴肅的時候,尤其是適才的模樣,也是頭一次瞧見。
袁緋茉原本一直擔心韶華不爭不搶,過得太過于淡然了。
如今瞧著,才發現,她只是不愿意將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罷了。
但是謝穎適才說話的確口無遮攔了,而且觸動了她的底線。
韶華低聲道,“讓茉姐姐見笑了。”
“華妹妹,原本是我多慮了。”袁緋茉笑道,“不過三皇子似乎對你有些不同。”
“我也不知。”韶華只是覺得三皇子與沈煜之間有什么事情是有關于她的,可是這二人隱藏的極好罷了。
只不過想起那日所瞧見的,韶華便沒有了繼續探究的心思。
謝穎被直接送去了祠堂,謝大夫人便也沒有出過院子,除了翌日前去給謝老夫人請安,謝老夫人訓斥了她之后,謝大夫人倒是沒有為謝穎辯解什么。
在謝大夫人來看,謝穎如今最好是被關著,如此才不能打亂了她的計劃,至于謝穎所受的委屈,她這個做母親的一定會給她討回來。
韶華還不知曉謝大夫人要如何算計她,但是她很清楚,謝大夫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袁緋茉當真留在謝家到韶華入宮的前一日,是謝詁親自送她回了袁家。
謝詁與袁陌塵交好,故而便在袁家待了兩個時辰。
袁緋茉每當回想起那日韶華處置謝穎的情形來,便忍不住地感嘆著。
袁陌塵送走謝詁,便過來找她。
“大哥。”袁緋茉笑吟吟地看著他。
袁陌塵抬眸看著她,“明日你當真不用入宮?”
“是啊。”袁緋茉見袁陌塵似乎有所擔心,她連忙安慰道,“大哥,莫要擔心了,華妹妹那般聰慧的人,即便入宮出了意外,也會迎刃而解的。”
“嗯。”袁陌塵預感不妙,自是擔心不已。
次日,韶華一早便醒了,她入宮,穿著的乃是昌明縣主的禮服,等穿戴妥當之后,便隨著謝昶一同入了宮。
鄭嬤嬤早先便與她說了一番覲見太后時該注意的規矩,韶華便一一地記在了心里。
這次入宮,不比從前,不知為何,韶華有些惴惴不安。
謝昶親自帶著她入了宮,直等到了太后的寢宮,韶華下了軟轎,安靜地跟在謝昶的身后,一步一步地拾階而上,等到了寢宮外頭,便有宮女入殿內稟報。
過了一會,韶華便又跟著謝昶入了大殿。
正殿上方端坐著衣著華貴的老婦人,不同與韶華想象的那般,頭戴著赤金的太后鳳冠,而是簡單的發髻,插著白玉簪子,面色冷淡,眼神銳利,不過看向韶華的時候,明顯慈和了不少。
韶華總覺得正殿上方那道目光有些凌厲,即便是放柔和了,可還是讓她猶如泰山壓頂一般,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皇帝并未前來,不過大殿兩側端坐著幾人,一面是女子,一面是男子。
桓貴妃,蓉貴妃都規矩地坐著,五皇子與三皇子也在場。
不過讓她感到驚訝的乃是沈煜也在,今日不同往日,他的穿著有些不同,乃是一身墨色繡著暗紋的長袍,通體透著一股陰冷之氣。
她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樣的沈煜,才是尋常人看不到的,又或者是他真正的自己。
韶華突然有種三堂會審的感覺,她壓下心頭一閃而過的不安,隨著謝昶一同跪下,行大禮。
“臣參見太后。”
“臣女參見太后。”
韶華跪拜著,而上方端坐在軟榻上的太后輕聲道,“平身吧。”
“謝太后。”謝昶與韶華這才起身,不過依舊立在大殿中央。
“賜座。”立在太后一側的嬤嬤冷聲道。
謝昶與韶華再次地謝恩,而后便規矩地落座了。
韶華斂眸,自是不能隨意地打量。
謝昶也恭敬地坐著,抬眸看著前方,卻不知在看誰。
“你便是韶華?”太后的聲音猶如那寺廟內的晨鐘暮鼓,低沉滄桑,令人不敢輕視,不能有絲毫的忤逆。
她連忙起身,便又再次地跪下,“正是臣女。”
“過來讓哀家瞧瞧。”太后的神色未變,這幾十年來,不論是在皇帝跟前,還是在后宮嬪妃面前,也不見太后有其他的表情。
桓貴妃與蓉貴妃二人對視了一眼,便將目光再次地落在了韶華的身上。
韶華恭敬地起身,低著頭緩緩地上前,自是從一側的臺階走上前去,半跪在太后的跟前。
太后垂眸看著,“抬起頭來。”
韶華緩緩地抬眸,對上太后那雙眸子,仔細地看去,韶華明顯一頓,這雙眼睛,竟然有些似曾相識。
太后也盯著她看了許久,一陣風從遠處的隔窗吹來,掀起明黃色的紗幔,而后劃過她鬢角的青絲。
“咳咳……”
太后掩唇輕咳了幾聲,這才回過神來,無人瞧見她在放下手的時候,嘴角露出一抹欣慰地淺笑。
韶華再次地低頭,甚是規矩地跪著。
太后轉身,自嬤嬤手中捧著的盒子內拿出一塊玉墜,親自給她戴上,“下去吧。”
“是。”韶華低頭看了一眼,有些眼熟,只是壓下內心的疑惑,而后便退了下去,待落座之后,只管低著頭不開口。
桓貴妃卻認出了那玉墜,雙眸一動,而后將目光落在了五皇子的身上,暗暗覺得可惜,倘若知曉韶華有這樣的身份,當初便不應當選定五皇子妃。
只可惜,為時已晚,只能暗道可惜了。
三皇子卻將目光落在了韶華的身上,接著掃過不遠處端坐著的沈煜,接著便也斂眸不說話。
韶華只覺得太后的寢宮凝聚著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來。
太后不開口,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出聲。
大殿內寂靜無聲,連一絲風聲都不曾聽見。
直等到太后起身,眾人便齊齊起身,恭送太后離去。
韶華跟著謝昶出了大殿,父女二人似是有話要說。
“謝大人。”五皇子連忙上前。
謝昶恭敬地行禮,“五殿下。”
“謝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五皇子笑吟吟地看著謝昶。
謝昶轉眸看了一眼韶華,見韶華微微點頭,便隨著五皇子前去了。
桓貴妃走上前,“謝小姐,不如去本宮那處坐坐?”
“聽說你弟弟是十皇子的伴讀?”蓉貴妃看向韶華問道。
“正是。”韶華垂眸應道。
“巧了,再有一炷香,十皇子便回去了,你不如隨本宮回去瞧瞧你弟弟。”蓉貴妃生的嬌媚,不過性子倒是比桓貴妃溫和。
韶華猶豫了一番,她也很想見見席甄,便答應下來了。
桓貴妃見韶華要跟著蓉貴妃過去,眸色一暗,面上不顯,“正巧,我也許久未曾與蓉妹妹說過體己話了,蓉妹妹可是嫌棄我去叨擾了?”
“桓姐姐說笑了。”蓉貴妃知曉桓貴妃必定會跟著,便與桓貴妃有說有笑地去了她的寢宮。
韶華在身后跟著,便見沈煜與三皇子也跟著過來了。
蓉貴妃轉眸一看,停下腳步,“三殿下可是要過去?”
“貴妃娘娘做的荷花糕,我可是許久不曾嘗過了。”三皇子低聲道。
“正巧,我今兒個做了。”蓉貴妃會心一笑,接著便將目光落在了沈煜的身上。
要說這京城內最神秘的人并非是當今皇帝,也并非是四大士族的家主門,而是沈家的三公子沈煜。
蓉貴妃也難得瞧見沈煜會有如此的打扮,而且也是頭一次在太后的寢宮瞧見他,他是最先到的,不知道他與太后說了什么,那也是蓉貴妃頭一次看見太后也能露出那般慈愛的笑容。
就連她的十皇子出生,太后也不曾露出這樣的笑容來。
雖然只是剎那,可是蓉貴妃很清楚,能夠讓太后展露笑顏的人,必定是不簡單的,更是不能得罪的。
桓貴妃是沒有瞧見的,故而對待沈煜的態度,也就是不咸不淡了,畢竟沈家并非是站在五皇子這邊的,更何況桓氏大有擠入四大門閥的趨勢,故而桓氏一直覺得沈家是最大的威脅。
沈煜也只是微微點頭,蓉貴妃便說道,“沈三公子可是賞光去本宮寢宮坐坐?”
“恭敬不如從命。”沈煜啟唇,聲音一如從前那般透著一股虛無縹緲的冷。
韶華不知曉三皇子與沈煜為何會跟著,不過想著二人如今的關系,倘若不跟著她,難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便也不多想,如此,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朝著蓉貴妃的寢宮去了。
韶華剛落座,便見十皇子回來了,身后跟著的是許久不見的席甄。
席甄也未料到會在宮里頭見到韶華,當即便朝著韶華露出燦爛的笑容。
十皇子與席甄甚是投緣,多少也聽說了韶華的事情,故而對她頗為好奇,這下子算是百聞不如一見了。
“原來這便是席甄經常提到的華姐姐。”十皇子倒是笑呵呵地看向韶華。
韶華朝著十皇子微微福身,“臣女參見十殿下。”
“華姐姐,你陪我去玩吧。”十皇子還小,故而便也少不得貪玩。
蓉貴妃正要開口制止,十皇子已經拽著她走了。
“哎。”蓉貴妃也只是無奈地嘆著氣,不過眼神中溢滿了寵溺。
席甄自是跟著十皇子,等到了十皇子的寢宮,韶華依舊規矩地立著。
“你與華姐姐好好聊著。”十皇子說罷,便轉身去了偏殿。
席甄待十皇子離去之后,連忙上前,直接撲倒在了韶華的懷里。
“大姐。”
“四弟。”
“大姐,你近來可好?”席甄仰頭擔憂地看著。
韶華笑著應道,“很好,你呢?”
“還好。”席甄便拽著韶華坐下,連忙從一側拿過糕點給她。
韶華見他如此隨意,便笑了,“這宮中不比外頭,萬事當心。”
“嗯。”席甄乖順地應道。
韶華見他身形拔高了不少,身姿也挺拔了,也清瘦了一些,但是結實了不少。
她欣慰地嘆了口氣,“你可是回家了?”
“前日才回去了一趟。”席甄看著她說道。
“家里頭如何了?”韶華最近一直在忙著府上的事情,倒是沒有時間關心席家。
席甄想了想,“大哥已經到了祖宅,那頭倒是沒有什么事情,家中的話,大嫂病了。”
“病了?”韶華愣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也不知是何緣故。”席甄搖頭道,“如今家中的庶務依舊是二嬸管著,大嫂病的厲害,如今連床都下不了。”
“可是請了大夫?”韶華想著陶氏怎得突然病的如此厲害?
“請了,只說是傷了元氣。”席甄看著她,“乃是上次滑胎所致,身子一直未痊愈,后頭,大嫂吃了不少的偏方,說那些偏方乃是要命之物,便如此敗壞了身子。”
“原來如此。”韶華知曉,陶氏是自作自受。
“也不過半年的光景了。”席甄看著她,“到時候不知道大哥會不會回來。”
“父親如何說的?”韶華想著,袁氏的死如今還未說出來,也不知席敬何時公布,加上陶氏,倘若真的不成了,自然要送回祖宅的。
“父親說過些時日將大嫂送回祖宅。”席甄看著她說道。
“這樣也好。”韶華知曉,陶氏是不愿意回去的,可是如今席沅在祖宅,陶氏病成這樣,到最后也不可能獨自留在京城的。
席甄見韶華正在出神,他看了一眼刻漏,“大姐,你怎得入宮了?”
“太后召見。”韶華這才回神,垂眸看著他,“我正好來看看你。”
“大姐,你何時回家?”席甄覺得沒有她的家,太過于冷清了,連他都懶得回去了。
韶華想了想,“過些時日便回去。”
“那我也過些時日回家。”席甄一聽,便仰頭說道。
“好。”韶華點頭,她是要回去一趟的,最起碼要見陶氏最后一面。
“父親說何時送大嫂回去?”韶華緊接著問道。
“最晚不過下月尾。”席甄想了想,低聲說道。
“嗯。”韶華沉吟了片刻,“我下月回去。”
“好。”席甄便高興地笑了。
不一會子,十皇子換了衣裳回來,瞧著姐弟二人相聊甚歡,便上前說道,“倒是很羨慕呢。”
“十殿下。”韶華起身。
“華姐姐,我認你做姐姐如何?”十皇子也不知怎得,瞧著她第一眼的時候,便覺得很親切。
韶華愣了一下,“這?”
“私下。”十皇子連忙開口。
“好。”韶華笑著應道。
十皇子看向席甄,“我說了吧,華姐姐定然會答應的。”
席甄因著韶華要回家,故而便也不計較了,自是笑著應道。
十皇子便拉著韶華問了許多的事情,大多都是席甄與他說的,他自個又添油加醋地問了一遍。
這下子,反倒弄得韶華哭笑不得了。
席甄坐在一旁,只是笑吟吟地看著韶華。
倘若他們不曾入京那該多好。
十皇子瞧著差不多了,這才帶著韶華回了蓉貴妃那處。
五皇子與謝昶因著皇帝召見,去了勤政殿,也要等到謝昶自皇帝那處回來,才能帶著韶華回去。
韶華便安靜地待在了蓉貴妃這處。
桓貴妃看著韶華,“瞧著十皇子倒是與你很投緣。”
“我與華姐姐一見如故。”十皇子連忙搶話道。
“倒是有緣。”蓉貴妃也只是笑著附和道。
三皇子看了一眼十皇子,接著又看向韶華,并未開口。
蓉貴妃親自夾了荷花糕給十皇子,十皇子當即便吃了,還不忘沖著蓉貴妃調皮地一笑。
席甄坐在十皇子的一側,轉眸看著他,而后又看向韶華,倘若不是在宮中,大姐也會給他夾荷花糕的。
他正想著,便見十皇子扭頭看著他,便拿起筷子也夾了一塊,放在了他的碟中,正要開口,突然臉色一變,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黑血。
“來人!”蓉貴妃連忙上前抱著十皇子,揚聲道。
“殿下。”一側的嬤嬤連忙上前,慌張不已。
“去請太醫。”蓉貴妃焦急地說道,一面抱著十皇子,一面盯著十皇子用過的碗碟,還有她剛才夾的荷花糕。
“是誰如此大的膽子!”桓貴妃也是一臉驚訝,當即便沉聲喝道。
“我這里有解毒丸。”韶華連忙從腰間的錦袋內拿出一個瓷瓶,上前說道。
蓉貴妃看著她,“這是?”
“臣女的祖母留下的,臣女一直帶著。”韶華說著便將瓷瓶打開,那解毒丸也不過三粒,韶華連忙倒了一粒,遞給蓉貴妃。
蓉貴妃看向韶華,稍作猶豫,便拿過,小心地掰開十皇子咬緊的唇,喂了下去。
韶華未料到十皇子會中毒,只是好端端的為何會在她入宮的時候中毒呢?
她抬眸看向那擺放著的荷花糕,連帶著十皇子用過的東西,便瞧見蓉貴妃也掃了一眼。
韶華知曉,在宮中被下毒是屢見不鮮的,但是,韶華卻是頭一次瞧見,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這件事情怕是與她脫不了干系。
三皇子走了過來,半蹲著看向十皇子,低聲道,“貴妃娘娘放心,十皇弟服下解毒丸,等太醫前來,便無事了。”
“嗯。”蓉貴妃卻不放心地抱著十皇子,此時此刻,她卻不同其他女子那般哭哭啼啼的,反而異常的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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