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兵不血刃
黑夜中,雪越下越大。
大帳中,晏蒼嵐運籌帷幄,指揮全軍,圍住離開王都的所有通道。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雪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王都城樓之上,守城將士被凍得渾身顫抖,加上體虛,早已拉不開弓箭。王庭內(nèi),拓跋準對晏蒼嵐的圍而不攻無可奈何,王都內(nèi)瘟疫蔓延,即便是集中精力想撕開一道口子都不可能。拓跋準本不善戰(zhàn),如今更是無可奈何。
拓跋準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竟無可用之人,拓跋準突然想到了阿雅。
“殿下是來送我上路的嗎?”阿雅沒有想到,拓跋準給她的毒藥真的毒殺了可汗,如今王都有出現(xiàn)瘟疫,而她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你知道天涯海閣的糧倉在王都什么地方。”事到如今,唯有同歸于盡,晏蒼嵐不是想要王都嗎?那他就毀了王都,順便毀了蘭溶月讓天涯海閣準備的糧草,他倒要看看,沒了糧草,晏蒼嵐統(tǒng)領(lǐng)的十萬軍隊吃什么。
“不知道。”阿雅微微閉上眼睛,以前她覺得拓跋準溫柔似水,不會看不起她,這幾日冷靜下來想想,拓跋準對她從頭到尾都只有利用,若非拓跋準想要在他登基之日將她斬首,為可汗報仇,她如今又豈能還活著。
糧草對于北齊的百姓來說不可或缺,阿雅出生窮苦人家,知道糧食的重要性,兩軍交戰(zhàn),糧食則是生機,若是毀了,只怕王都的百姓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了。
“阿雅,我忘了告訴你,你弟弟如今在城樓之上,若晏蒼嵐要破城,你知道后果。”拓跋準清楚,眼下以情愛已經(jīng)無法在操控阿雅了,可是阿雅還有一個弱點,那個阿雅曾經(jīng)以為早就死了的弟弟其實還活著。
“你覺得我還會上當嗎?”
拓跋準沒有料到阿雅會這么說,還好他早有準備。
“你看看再說。”拓跋準將一個狼牙和一封信遞給阿雅道。
阿雅看過信后,將手中的信捏成一團,“拓跋準,沒想到你竟然卑鄙至此,當初將我和弟弟分開的就是你吧。”
當年流寇襲擊村落,她和弟弟分散,本以為除了她之外整個部落的人都死了,原來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拓跋準所為,阿雅更沒有想到拓跋準竟會操縱流寇,北齊被滅,她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拓跋準立即上前,奪過阿雅手中的信,簡單的看了一遍,并無異常,可信件的最后用一種特殊的文字寫著一句話,拓跋準見過這種文字,這種文字是北齊最北端一個不落的文字,連他都不懂。
“你到底是誰,為何會認識這種文字。”這種文字在北齊已經(jīng)消失很多年了,很少有人會使用。
“我們不落有一位先生,而我和弟弟剛好接受過他的教導(dǎo)。”
意思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阿雅看向拓跋準,“在你利用的人中,究竟還有多少人是和我一樣的,北齊被滅了也很好。”
“你當真這么覺得嗎?”拓跋準沒想到阿雅會說出這樣的話,竟不在乎自己弟弟的死活,信中那一行他看不懂的字讓他十分在意。
阿雅不再說話,拓跋準佛袖離開,拓跋準走出房間后,立即吩咐人關(guān)上房門,下令道,“燒了。”
大火蔓延,阿雅被拓跋準活活燒死,自始至終,阿雅都沒有逃,因為她很清楚,她逃不掉。
一直暗中觀察這一切的冥十沒想到阿雅竟還有幾分風骨,只是一個求死之人根本沒有相救的價值,隨和也悄然離開。
拓跋準嚴陣以待之際,城門突然被打開,晏蒼嵐立即吩咐軍隊進入王都。
“夫君好算計。”
城樓之上,守城將士割旗投降,城門內(nèi),百姓開門相迎。
“已是敗局無疑,又何必拖著所有的百姓陪葬呢?娘子覺得為夫做的可對。”
“靈宓,帶著軍醫(yī)去救治城中百姓。”擾亂民心,無疑是看中了每個人都有求生的本能,晏蒼嵐的一舉一動不過是沖著一個人最本能的**,那就是活著。
“是。”
大軍進入王都,以最快的速度包圍王庭,城中百姓開門相迎,拓跋準早已民心盡失。
“夫君是時候該進城執(zhí)掌全局了。”眼下晏蒼嵐入進入王都,定能得到百姓跪拜相迎,將士們俯首稱臣,奪北齊后當留下可用之人,否則以蒼月國的朝臣治理北齊疆域,只怕會適得其反。
“娘子不一起嗎?”
“我還有一點小事要處理。”王都瘟疫,總得需要一個交代,一個徹底穩(wěn)固民心不可或缺的人。
“好。”
與此同時,王庭內(nèi)展開了一場屠殺,一場針對拓跋一姓人的屠殺,拓跋準以這些年累積的資本作為交換,讓冥十帶他離開王都。
分別后,蘭溶月帶著九兒、紅袖、天絕來到王都的西門,西門方向能從鬼街的密道離開王都,南宮玉臨行前派人將地圖交給了蘭溶月,當然也不忘敲詐蘭溶月一筆。
冥十帶著拓跋準剛離開密道,就被封在一個透明的冰屋中,想要退出去,地道的入口已經(jīng)被封上了。
“你以為區(qū)區(qū)冰塊能擋住我嗎?”冥十帶著殺意看向不遠處的蘭溶月,當初在密室的時候他冒充琴無憂,沒想到被蘭溶月一眼就看穿了,那個時候是殺蘭溶月的最好時機,冥十后悔當初沒下手。
“我自然知道擋不住。”
內(nèi)力強勁之人能震裂冰塊,況且她從未想過將冥十封死在里面,說話間,冰屋慢慢碎裂,冥十戒備的看著四人,心中得出結(jié)論,蘭溶月最弱,分析局勢的同時,冥十拔劍直取蘭溶月咽喉。
“出手就是殺招,殺手的手段。”冥十的動作蘭溶月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隨后吩咐天絕道,“天絕,將人殺了,一個殺手提供不了什么有價值的情報,紅袖,將拓跋準帶上跟我進城。”
從阿嬤到冥十,自與冥殿交手后,蘭溶月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那是屬于黑暗獨有的感覺。
紅袖飛身擒下拓跋準,拓跋準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
天絕與冥十交手,轉(zhuǎn)眼間,百招已過,冥十雖處于弱勢,但天絕要想殺掉冥十卻也的費一番功夫,蘭溶月看了九兒一眼,九兒立即揮劍相幫,有了九兒堵住冥十的去路,天絕很快就劃傷冥十,只是兩次都被冥十奪了過去,兩招都不足以致命。
“天絕,用龍鱗刃。”普通刀劍的傷口,只要不傷在致命處,一般都能忍,但龍鱗刃不同,被龍鱗刃所傷,就會降低行動速度,眼下她沒有太多時間耗下去。
天絕聞言,棄劍,拔出龍鱗刃,與九兒兩人攻擊冥十,很快龍鱗刃就刺進冥十的心口,冥十倒下后,九兒直接在冥十的頸部補上一刀,鮮血流出,染紅了白雪。
幾個人迅速從密道進入王都,路上蘭溶月問道,“天絕,在你不分心的情況下要勝出大概要多久。”
兩人交鋒之際,天絕若非分心擔心她的安全,只怕不會如此被動。
“百招之外。”
天絕雖知道冥殿,卻從未與冥殿中人交手,沒想到冥殿中一個普通的手下竟有如此身手,青暝十三司中能與他匹敵的也只有晏蒼嵐了,剩下的就是夜魑、夜魅、夜魍、夜魎四人,若是拼盡全力,或許能與之一戰(zhàn),剛剛的殺招天絕心中十分在意,每一招都直取他性命。
想到此處,天絕不由得看向蘭溶月,蘭溶月出手的時候也是招招致命,不知為何,冥十的身手竟與蘭溶月有幾分相似,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只是這種相似感讓他十分在意,更為在意的是冥殿一個普通的屬下都有這樣的身上,那冥殿中是否還有更厲害的人,這樣的人又有多少個。
“天絕,你功夫很高,只是有太多多余的動作,我雖不會武功,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一些指導(dǎo)。”殺手的招式其實很簡單,以最快的速度取人性命就好,她自己是練不會了,不過指導(dǎo)天絕還是可以的。
“回京后,請娘娘指導(dǎo)。”天絕心中一喜,急忙迎道。
在曼城的時候,天絕就好奇蘭溶月的身手從何來,明明沒有內(nèi)力,卻可招招致命。
走出密道,白羽已經(jīng)在密道外面相迎了。
“白羽見過娘娘。”白羽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每年新年,我們都會相聚,白公子有興趣嗎?”放出消息,晏蒼嵐定是利用了白羽,看白羽一副討好的模樣,蘭溶月就明白了,于是主動道。
“有,當然有……”新年嗎?還有九天,來得及趕回京城嗎?白羽心中哪一個憂心啊。
“走吧。”
“你怎么把拓跋準給抓了,殺了不是更好嗎?還要看著,多麻煩。”白羽心中擔心,萬一蘭溶月因拓跋準拖延回京城的時間,他豈不是想哭都找不到地方了。
蘭溶月帶著拓跋準并未直接進入王庭,而是去了一個進入王庭隱秘的小門處,靜靜的候著。
大約過去了半個時辰,一個黑衣人從小門出來,黑衣人看到蘭溶月后,身體微微震了一下,隨即摘下面紗,一張風韻猶存的臉頰,九兒和紅袖都微微震驚了一下,容顏有異,可是那雙眼睛她們?nèi)フJ得,沒有了往日的慈愛,眼神中透著淡淡冷意。
“月皇后是給我送拓跋準來的嗎?”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為復(fù)仇搭上這么多人,佩服。”蘭溶月看向阿嬤,沒有了之前的慈愛,這才是真正的她,或許草原上善良的阿嬤也是真正的她,一直扮演著另一個角色,日子久了,似乎會連自己都分不清了。
“月皇后當初為復(fù)仇差點滅了整個東陵,與月皇后相比,我自認為不及。”
“看來有人與你達成了交易,只是蒼月國突然攻打北齊,亂了你的計劃,瘟疫,很厲害。”那批牛羊中還有些小羊和小牛,若是按照計劃,最少應(yīng)該是夏季,冬日的瘟疫顯得太過于異常了。
阿嬤心中一驚,驚訝的看向蘭溶月,隨后坦然的說道,“看來當初即便是我不提醒,你也知道了。”
“恩。”
“世人傳聞,蒼月國皇后會是一代妖后,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阿嬤沒想到,蘭溶月既然早就知道了,卻絲毫不在意王都百姓的性命,這樣的人能為一國之后嗎?
“我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但我更想知道,藥是誰給你的。”瘟疫,藥物的平衡,這種想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蘭溶月心中有一個最為合適的人選——冥殿殿主,只是沒有任何證據(jù)去證明。
“將拓跋準和琴無憂交給我,我便告訴你那人的身份。”阿嬤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拓跋準,以她的功夫,想要從蘭溶月手上奪人十分困難,甚至?xí)䜩G了自己的性命,但她有蘭溶月感興趣的籌碼。
“拓跋準可以交給你,琴無憂不可能,只要他是琴無憂,就是我鬼門的人,不過感謝阿嬤的坦誠相待,讓我知道你對幕后之人也知之甚少。”一個人的眼神是無法騙人的,撒謊,她也擅長,更擅長的是看穿謊言,阿嬤剛剛說話的時候瞳孔微微收縮,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可是只有我能救城中百姓。”阿嬤沒有想到,蘭溶月竟會拒絕。
“瘟疫在外人眼中或許很可怕,可對我而言,并不難。”她好歹活了兩世,對瘟疫自然是很了解的,或許瘟疫能難倒很多人,卻難不倒她。
“娘娘之前不是說是毒嗎?”九兒驚訝,為何如今突然變成瘟疫了。
“你毒,也是瘟疫。”蘭溶月說法模擬兩可,若說是瘟疫,害怕的人就會更多了,今日進入王都也會有更多的忌憚,畢竟瘟疫會讓人望而怯步。
“我可以放過琴無憂,說吧,你想要什么。”阿嬤知道,蘭溶月是保定琴無憂了,而且她的確也沒有多余的能力去追殺琴無憂。
“看來的確有人想要了琴無憂的性命,一顆被仇恨侵蝕的心,我可不認為你會輕言放棄,想讓我將拓跋準交給你的條件很簡單,你只要說拓跋準勾結(jié)冥殿殿主下毒,并說這是中毒,而非瘟疫,這筆交易對你而言應(yīng)該很劃算。”對付一個想讓她死的人,她從來不會心慈手軟,蘭溶月腦海中突然閃過小小毒發(fā)時的模樣,心中想要除掉冥殿的心有多了一分。
“你居然知道冥殿,看來我真的小瞧你了,是啊,當初你還那么小的時候就那么聰明,如初見又豈會差。”阿嬤十分意外,隨后很快冷靜下來。
阿嬤無法反駁,這筆交易對她而言的確不劃算,因為她遭劫難逃,蘭溶月根本不打算放過她,可是從蘭溶月手上殺掉拓跋準更困難。
“看來果然是冥殿。”從阿嬤的反應(yīng),蘭溶月知道策劃一切的人就是冥殿,冥殿的目的應(yīng)該是制造一場瘟疫,趁機將北齊可汗換成自己人,成功奪取北齊。
若真是如此,那么豫王培養(yǎng)的那些勢力是不是也有冥殿的相助,那么東陵、南曜、燕國、甚至于樓蘭國是不是都有冥殿的人,明面上的交鋒能以力量取勝,暗中的交鋒,拼的只能是才智了。
“我答應(yīng)你,但我有一個條件。”阿嬤心中清楚,今日她是在劫難逃了,晏蒼嵐親自指揮王都布防,她根本逃不出去,當初蘭溶月救了她,如此她也算是還了蘭溶月的恩情。
“你說。”
“將我和我相公合葬。”
“好。”
紅袖將拓跋準交給阿嬤后,蘭溶月直接帶著人離開了。
阿嬤看著蘭溶月的舉動,嘴角走出一絲苦笑,蘭溶月當真是不怕她逃,還是知道她壓根逃不掉。
“娘娘,她殺了拓跋準后不會逃嗎?”紅袖心中擔心,因為按照蘭溶月的計劃,目的就是要讓冥殿受世人唾棄。
“她不會逃的。”蘭溶月的聲音中透著沉重。
一個沒有活下去理由的人又為何要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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