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一手一個魔女

        早晨。

        “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荒地上長著丁香，把回憶和欲望參合在一起，又讓春雨催促那些遲鈍的根芽……”張肅念著洋人寫的最復雜的詩《荒原》，紀念這個溫暖的四月天，同時照顧蕾咪。

        監(jiān)事官夏希頒下法令，安心院的工作停擺，甜蜜的假期旋即而至，像是放松機器的齒輪，空轉(zhuǎn)一陣后便漸漸停下，不復之前那么緊張。眼下除了必要的維護，基本沒人工作。

        之前緊繃的狀態(tài)把大家都累壞了。張肅心說。當我們感到?jīng)]有時間休息的時候，正是我們需要休息的時候。

        “叭~叭……”小奶龍蕾咪在桌子上爬來爬去。

        它剛剛睡足，精力充沛，蹦蹦跳跳，骨頭比剛出生時更為堅固，至少張肅能放心抱在懷里。

        蕾咪走至黑桃木桌子邊緣，試探著往下方看了看，地面映在她玻璃般的瞳孔當中，像一片觸不可及的彼岸。

        它試著拍拍自己的翅膀，現(xiàn)在它翅膀軟綿，與蝴蝶無異，骨頭柔弱酥脆，極薄的皮膜上可見深紫色的靜脈血管。

        可愛。張肅試著摸摸它的翅膀，蕾咪挪動著尖尖腦袋，啄張肅的指頭。

        “你還不會飛，別跳下去。”張肅將易碎的東西都挪到桌子正中間，免得蕾咪走來走去，將其打翻。

        蕾咪天生勇敢，縱使張肅阻止，它也往前一躍，跳了下去，它的翅膀本能張開，身體卻因重心不穩(wěn)而在空中旋轉(zhuǎn)。

        “唧唧……！”蕾咪因失重而擔憂，但片刻后，它就感到身下墊上一雙厚厚的大手。

        “沒事沒事。”張肅及時把它撈起，呵護在手心。

        “叭叭~”蕾咪心有余悸地眨了眨眼，然后收起翅膀，趴在張肅的手里，抬頭睜著大眼睛看他。

        “要吃東西還是玩呢？”張肅問。

        蕾咪不太能表達自己的想法，張肅把蕾咪放到地上，然后撿了一個巴掌大的“漢奸頭小八”布偶給它，它歡快地撲過去，伸長爪子，急切地抓住它，上下?lián)u晃，試圖扯開，同時發(fā)出尖細的小啁啾聲。

        和布偶玩了一會后，蕾咪低頭花大概10分鐘看了看自己稚嫩的爪子，又嘗試辨認自己的尾巴。

        在這個年紀，它尚把自己的手腳視為外人，用全副好奇心審視這個初次遭逢的世界。

        “走，給你搞點吃的。”張肅伸手，蕾咪聽到“吃的”，已形成條件反射，立刻停下自己的動作，轉(zhuǎn)而歡快地抬起頭，鳴叫兩聲，登上張肅的手臂，站在他的臂彎上。

        張肅將手肘屈起，帶蕾咪下樓，另一只大手翼護著它，避免蕾咪摔下去。

        蕾咪的頭輕輕靠在張肅身上，仿佛全世界最堅固的倚靠也不過如此。

        他穿過操場，大家都在曬太陽，環(huán)繞在夏希旁邊，躺在水泥地上，一動不動，跟躺尸一樣，非常寂靜，閉上眼睛，享受太陽的光照。

        這并非夏希的安排，而是她自從下達命令的第一天就走到操場上躺下然后一動不動。

        其他人一開始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后來有樣學樣，齊齊躺平，無事憂懷。

        人多起來，像個巨大的向日葵仰面朝上。日出在操場上躺，日落回宿舍躺，許多囚犯表示上一次這么放松都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了。

        張肅也想躺，不過還得先把事給解決。

        他來到廚房，把蕾咪放在地上，然后打開冷庫，從里面拖出來一條巨大的山羊腿。

        “叭叭！”蕾咪直立起來，看到那魁梧巨肉降臨，頓時開心不已。

        它極快地爬過去，在張肅腳邊徘徊著，反復嘗試仰脖揮爪，想夠到他手里的大肉。

        “慢慢來。”張肅把肉放到案臺上，準備切成小塊。

        蕾咪跑到廚房另一端，張肅還不知它想做什么，轉(zhuǎn)過頭，就看見它急切地拍打翅膀，然后跟直升機升空一樣飛了起來，以一種俯沖投彈的架勢一頭撞向廚房柜臺！

        擦擦——蕾咪重重落地，然后爬到大山羊腿旁邊，用小爪子慢慢扒拉，用小牙口輕輕拉扯。

        “愛吃東西是美德。”張肅夸獎它。

        “唧唧……！”蕾咪用力撕扯大山羊腿，它在稀薄的陽光下閃閃發(fā)光，血水充斥著肌紅蛋白，使其看著更加鮮美。但蕾咪無論如何也啃不動，熾熱的唾液滴落在案臺上。

        張肅用力砍下菜刀，將大山羊肉切出拳頭大的一塊，然后再慢工出細活，將它細細切碎，形成幾十條小小的肉條，再橫切，把肉條斫為肉丁。最后用刀背推到蕾咪身邊。

        蕾咪還在攻堅大山一樣的山羊腿，轉(zhuǎn)頭看到這么多鮮美的小肉塊，每一塊都是它一口的分量，立刻彎下腰去撲食，急切接受這些食物，狼吞虎咽。

        “慢慢吃，慢點、再慢一點……”張肅耐心將肉塊均勻分開，免得蕾咪一口氣吃掉太多。

        它吞下一塊肉，開心地仰起脖子，讓重力把食物送下食管。之后每咬一口，蕾咪的翅膀都會輕輕扇動兩下。

        張肅把大山羊腿拿起來送回去，蕾咪轉(zhuǎn)頭跑過去，用爪子抓住大肉的邊緣，整條龍直接掛在了羊腿上，張肅把山羊腿放回冷庫，這才發(fā)現(xiàn)小家伙也跟了進來，爪子勾著羊腿肉不放。

        “走咯，這里太冷了。”張肅提著蕾咪的尾巴。

        一股寒意讓龍感到倦怠，它松開爪子，戀戀不舍，眼睛里映著冷庫里無數(shù)懸垂的肉，發(fā)出困惑的唧唧聲。

        “很多肉對吧，這些食物都是戰(zhàn)備物資，足夠上千人十年之用。”張肅把蕾咪抱回去，“不會讓你餓著的。”

        “嘎嘎。”蕾咪的頭貼著張肅的手臂，舒適地躺著。

        張肅把它帶回去，讓蕾咪繼續(xù)享受剩下的肉丁盛宴。

        蕾咪進食完畢，看起來精神多了，張開嘴巴，急切地好像要噴出什么東西，發(fā)出一陣陣模糊的吼聲。

        “Dracarys（龍火）。”張肅說。

        <div  class="contentadv">        朝著空氣，蕾咪條件反射地從體內(nèi)噴出一團細薄的煙霧，它迅疾咳嗽幾下，似是被自己噴出的煙霧給嗆到。

        張肅笑笑。

        “還有好長時間要練習呢。”張肅打算把蕾咪帶去休息，然后伸手。

        蕾咪有些煩躁地拍拍案板，它執(zhí)拗違抗，沒有登上張肅的胳膊，有自己的堅守。

        它再一次大聲地吸氣，仿佛期待著什么，急切地看向張肅。

        “Dracarys（龍火）。”張肅又說了一遍。

        蕾咪猛地張開嘴巴。

        龍炎噴涌而出，光芒刺目，宛如彗星焰尾，熱浪肆虐。

        張肅用手將龍炎擋下，蕾咪自己被噴火的后坐力撞了個跟頭，往后骨碌碌轉(zhuǎn)了兩圈，然后睜著無辜的眼睛看向爸爸。

        “一切夸贊都顯得蒼白了。”張肅抱起蕾咪，蕾咪感到小小的驕傲，依偎在爸爸懷中。

        ……

        ……

        安頓好蕾咪后，張肅去安心院的禁閉室放出姐妹花。

        說是禁閉室，實際上是安心院的倉庫地窖。

        張肅走下石階，從底下的空間流出冰冷空氣，他感覺自己像是穿過一群孤魂野鬼，好不容易來到門前，先敲了敲石門，里面無人應(yīng)答。

        他用雙手推動石門，去年這個時候張肅還需要使勁推開舊地窖的大門，現(xiàn)在他已三十七重氣勁，驅(qū)動千斤門戶所耗費的力氣不到他力量的百分之一。當門戶開啟，里頭一股腌菜的臭氣往外直冒。

        深田遙、深田筱姐妹緊緊抱在一起，由于外貌相像，宛如兩片樹葉疊在一起，重疊起來別無二致。

        睡著了嗎？……張肅走到姐妹花身邊，卻看到她們睜著眼，亮亮的，在極近的地方凝視彼此，仿佛下定了永不分離的決心。

        她們轉(zhuǎn)頭看著張肅，眼神中仿佛有什么在閃爍。

        [魔女收容日志：深田遙/深田筱的場合]

        好感狀況：

        辱罵我們+50

        毫無理由地囚禁起來+100

        惡劣的條件+50

        總計：+200好感（崇拜）

        “一加一等于幾？”張肅問。

        “三。”深田筱說。

        一般的混亂魔女也知道好歹，但深田姐妹應(yīng)該是缺乏正確教育的緣故，腦子更加糊涂！張肅暗道。

        他走過去，用大力將姐妹倆分開，一手扛著一個。

        她們趴在張肅的大手上，同步地將手搭在張肅的肩頭，緊盯著他，目光癡迷，讓張肅想起狼蛛之類的掠食動物。

        “我看過伱們的履歷，無父無母，童年流落在貧困的阪城街頭，曾經(jīng)要被販賣到海外，最后被‘深田氏’一家給收養(yǎng)。他們亦非善類，特意馴養(yǎng)你們一對魔女去盜竊。他們對你們很好，反而讓你們積累了怨念。幾個月前，你們搶劫了新東京的金店，把變賣的資金全都打到深田家的賬戶里，他們困惑又緊張，趕在被追查之前，聯(lián)系警視廳抓捕了你們。好消息是，現(xiàn)在警視廳也查清真相，對他們過去十年里的違法犯罪經(jīng)歷進行起訴，深田一家已經(jīng)伏法。如果這也是你們的復仇計策，那它已然成功。”張肅說。

        他感到兩只手上的深田姐妹臉上露出苦樂參半的表情。

        “歸根結(jié)底，你們也不過20出頭。”張肅把她們拎著往地窖外走，站在陽光能照進來的最大范圍內(nèi)，“從頭再來亦不嫌遲。”

        “我們沒有想法。”深田遙說。

        “我們是混亂的化身。”深田筱說。

        “我對魔女的力量不熟悉，但‘混亂’途徑應(yīng)是一種最為隨意的魔力，既非惡意，也不仁慈，你們體內(nèi)的魔力對你們的掙扎、斗爭漠不關(guān)心，不可預測。所以在我看來，你們的本質(zhì)是抵制約束，因而我賦予你們名為‘自由’的最大限度的混亂。從此，在這個地方自由活動，隨心所欲，學習，成長，可以離群索居，也可以和其他人交友，任你們選擇。”張肅把她們放下，然后離開了。

        姐妹倆面面相覷。

        “自由了？”深田遙問。

        “自由了，我們連項圈都沒有。”深田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自由后，該做什么？”深田遙說。

        她發(fā)現(xiàn)之前一直被若有若無的法律和規(guī)則所控制著，到現(xiàn)在張肅承諾讓她們完全自由，她才感到魔力有種自由綻放的感覺。

        現(xiàn)已沒有邊界，展翅翱翔亦無妨害。

        “玩。”深田筱往倉庫外一蹦一跳地跑去，“找人玩吧。”

        “我要穿好看的衣服。”深田遙跟上妹妹。

        “這里只讓穿囚服。”深田筱轉(zhuǎn)過身，后退著跳出倉庫。

        “小矮子們可以穿校服。”深田遙說。

        “我們加入她們咯。”深田筱說，“我們的個頭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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