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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到最后一天，號房里已經(jīng)滿溢著各種氣味，吃喝拉撒睡，全在這么一間小屋子里，三天下來，那是相當崩潰。

　　饒是方仲永耐性還不錯，到了最后一天，也有很大一種提前交卷的沖動。

　　還有四題，草稿已經(jīng)打好，只剩下工整謄抄好，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前兩天，每寫完兩題還做一次眼保健操的方仲永，到了第三天，已經(jīng)被號房里的氣味熏得只求趕快搞定，離開號房了。

　　提前交卷不一定是為了裝逼，也可能是被熏得不行了。

　　而此時，急的團團轉(zhuǎn)的那幫紈绔們，終于等來了屬于自己的那份槍手答卷。迅速換上各自的答卷之后，一身輕松，交卷走人。

　　方仲永走出貢院的時候，正是午間，大太陽曬在貢院的門欖上，有一種白花花的耀眼。

　　近乎于直射的太陽下，人的影子變得格外的小。

　　簡嬌已經(jīng)提前等在了貢院門口。比職業(yè)司機還職業(yè)司機的專業(yè)態(tài)度，讓方仲永很是感動了一下下。

　　“恭喜公子考完了。”簡嬌站在她的白馬旁邊，接過方仲永手中半空了的食盒考籃，塞到馬身上的布袋子里，然后縱身上馬，再次將方仲永拉到自己身前。

　　“考完了，嬌娘，你想吃什么，今天我們?nèi)ズ煤贸砸活D，”方仲永帶著一種完成了任務(wù)的慵懶和喜悅，笑著說道：“先讓我回去洗個澡，換件衣裳，然后，叫上岳文的一幫伙計，一起去。”

　　“吃什么倒不打緊，”簡嬌一邊在方仲永身后握著馬韁繩，驅(qū)馳著馬兒緩緩前行，一邊笑道：“倒是后天，武舉已經(jīng)到了最后一輪，定是頂頂精彩的，而且，還是在校場那邊，可以去觀戰(zhàn)的。”

　　方仲永聽她這一說，也來了興致，于是道：“也好，明兒咱們?nèi)タ次渑e，今兒晚上回去，先自個兒熱鬧一番。”

　　兩人正說話間，身后那個陜州口音爽朗的響起：“仲永兄，今晚一起去‘尋芳閣’一醉吧。”

　　方仲永轉(zhuǎn)過頭，看見一臉陽光的司馬光，正用一種老基友一般的目光看著自己，內(nèi)心不禁略略有些驚異：

　　如果說自己對司馬光，用上這種眼神，那畢竟是基于后世的歷史了解對人物有了幾分熟悉感，但司馬光為何對自己用上這眼神，方仲永就一臉懵逼了。

　　是王安石介紹過自己？還是司馬光天生是個自來熟的人？

　　說到司馬光這位和自己、王安石同庚的砸缸神童，方仲永的態(tài)度并不是特別正面的：

　　歷史上的司馬光同志，玩政治玩的一把罩，搞禮教也是一把罩，雖然留下一部一流的史書，卻不是一個像范仲淹那樣，讓后人感嘆其一流為人的選手。

　　不論是將武將苦苦打下的地盤，司馬光一句話動不動送還給蠻子；還是連連上奏彈劾女相撲表演的行為有傷風化；或者代表那些新政觸及利益的群體，對王安石大搞人身攻擊——司馬光后半生的做法，多少都有些不光彩。

　　至于司馬光那被描述的相當高潔的前半生，在方仲永看來，也有許多古怪不合理之處，摸不透他是個怎樣的選手，總覺得此人因利而聚，因利而散，不可深交。

　　但如今歷史名人司馬光這般熱情而來，方仲永卻也不好拒絕。于是，讓簡嬌略略停馬，自己轉(zhuǎn)頭向后，招手一笑道：

　　“小弟今晚在岳文書齋設(shè)宴，若是司馬兄喜歡，歡迎來陋室一聚。”

　　這個拒絕十分委婉，司馬光哈哈一笑，腹黑的內(nèi)心點了同道中人的贊字：不愧是寫《三國演義》的人才，有兩下子。

　　……

　　韓琦回京任官不久，已經(jīng)對京中老人集團的執(zhí)政恨到牙癢癢。

　　他是接替了前相爺呂夷簡的第一筆桿子高若訥，繼任知諫院右司諫這個噴神崗位的。

　　年輕氣盛的他，恁的是憋了好一肚子火，老人集團這些宰執(zhí)，一天到晚不干好事，就差再讓他也學范仲淹范相公，整出一張《百官圖》來彈劾他們了。

　　前兒和夏竦喝酒，言談之中，總覺得此人有幾分古怪之處。

　　夏竦想拉攏自己，韓琦覺得沒什么不正常的。自己身在右司諫這個位置上，百官的貓膩都在監(jiān)察范圍內(nèi)。況且，這夏竦與前首相呂夷簡過從甚密，沒準還謀劃著讓呂夷簡復相。

　　但韓琦和自己的一幫小伙伴兒們還是去了，沒什么別的理由，只因為他們也對“老人集團”忍無可忍，干翻老人集團宰執(zhí)們，此時成了一種共同愿望罷了。

　　只不過，干翻了老人集團之后，韓琦心中屬意的復相人選，自然是范仲淹范相公。

　　而夏竦那廝跳騰的，肯定是擁護呂夷簡的了。

　　韓琦走過街巷，卻聽得貢院附近鬧哄哄的，一大群舉子聚在門口，正在鬧事。

　　離發(fā)榜日還有一天，怎么就鬧起來了？韓琦內(nèi)心十分驚詫。

　　待走過去時，早有在那里散發(fā)大量詩歌和宣傳紙的舉子們，走上前來，給自己派發(fā)。

　　韓琦看向手中的一沓稿紙，各種諷刺此次科場舞弊的詩詞倒是其次，神奇的是，居然尚未放榜，已經(jīng)定出了前十名單，甚至還有會是怎樣的卷子進入前十的詳細策論稿。

　　一字一句，歷歷在目。

　　韓琦看著看著，一顆心飛速的向下沉。

　　這是今年的科考題？

　　為何，這，不是那一天，夏竦相邀時，說起的話題么？

　　他感到一種被拉進坑里的窒息感。不止是他，當天和他一同前往的知諫院小伙伴們，是否已經(jīng)，全都被拖上了賊船？

　　……

　　這幾天，仁宗趙禎的心情分外愉快。

　　自從小皇子夭折的事發(fā)生后，很久沒有如此開心過。

　　因著聽聞此番會試，那方仲永也會參考，又聽得歐陽修等一眾翰林學士都說，此人頗有真才實學，必定能前來殿試。

　　趙禎對此次會面，有著很高的期待：

　　那是一個身居高位的書友，對一位神級寫手的期待。

　　那是一個寂寞此身的孤家寡人，對一個似乎能聽懂自己內(nèi)心聲音的能臣的期待。

　　就好像……《大話西游》里，唐僧對至尊寶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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