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遺臭萬年
今天是行刑之日，葉靈風換上邋遢的囚裝，在博源的押送下來到刑場。
天色格外暗淡，明明正直中午，萬里無云卻不見日頭。
既然是罪人，就該有個罪人的樣子，葉靈風低著頭慢悠悠地跟在押送者的身后，竟沒有任何恐懼。這條命應該早就完了吧，在帝都，在翠幽林......
近千民眾站在臺下，他們很安靜，只聽得到鐵鏈的聲音還有腳踏泥地的聲音。沒有任何人跳出來想至他于死地，沒有任何人高聲吶喊，沒有任何人向他扔東西。
太奇怪了......葉靈風抬起頭來，看到的不是原先那批光鮮亮麗的達官顯貴，而是一群樸素的黎明百姓。或拖家?guī)Э冢驍y帶傷員，他們只是默默地注視著自己，滿臉哀怨，任何言語任何行動都不能表達他們對葉靈風這重罪者的憎恨。
路上，葉靈風看到了櫻香。她站在第一位，明明想做點什么，但是看到葉靈風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她全然不像過去那樣充滿活力，那哀傷的眼神叫人心疼。
風傲教主站在另一邊，身旁是穿著長袍的教徒，他們在維護現(xiàn)場。
“教主......”葉靈風上前打了聲招呼，事到如今，風傲與他的關(guān)系不可能再是以前那樣。
之后是洪完陽鞏陸一群人，他們都對葉靈風視而不見，葉靈風也毫無忌恨之意，如果今天真的死在這里，也是他平生造的冤孽。
無風無浪，四海升平。那顆倒下的紫櫻樹何時長出了新芽，埋在其下的亡靈千俱萬俱，唯有吸食他人的精氣才能重生。可笑萬里無芳草，唯有紫櫻遍地，燒盡的昏黑，殘留的嬌紅。
隊伍的最后是冷霜飄，手提長劍，清幽而立，頗有一代宗師之氣。
“對不起......”葉靈風彎下腰，本來抵押的頭差點貼在膝蓋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對冷霜飄有如此愧疚。
冷霜飄托起劍，搖了搖頭，“走吧，行刑時刻要到了。”
走向高臺，俯視眾人，這熟悉的一幕曾在另一片廢墟里上演過，只是沒了當時的恐懼和驚慌。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戴大人向葉靈風靠過來語氣低沉。
“沒有......”看著臺下一雙雙無辜的眼神注視，僅存的這批幸存者，沒一個不哀傷，沒一個不是裝滿蒼茫，“不，我有，我有話要說......”
心中那份火焰開始燃燒，并不是被這些眼神激勵而出，而是那悲愴之情油然而生。
葉靈風向前走了兩步，來到高臺的邊緣，高聲喊道：“你們這一群弱者！懦夫！無能之輩！睜大你們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了！看著我，仔仔細細地看著我！”
那些低下頭不忍透視的目光最終也匯聚到一起，唯有那個玉雕之虎埋頭低泣。
“看看你們，一個個都什么樣子？全都是一副窩囊廢的眼神！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你們不共戴天的仇人，罪惡滔天的大惡人就站在你們面前，你們的憤怒何在？你們不想將那些把你們逼迫到如此境地的人打入地獄嗎？你們的愛家之魂都死了嗎？都給我抬起頭來！”
民眾們開始騷動，葉靈風高亢的話語激起了他們，也只有他能夠這樣義無反顧地激勵起這群可悲的人。不是偉人那樣拉他們一把，也不是英雄那樣推他們一把。是惡人的壓力不斷壓迫他們，促使那股不斷膨脹的氣焰爆破出來。
“你們看好了，我跟你們一樣，甚至連你們都不如！我沒有法靈，沒有家勢，只有這具鐐銬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就銬在脖子上。
我來到這個世界里無依無靠，卻被賦予比任何人都要宏大的重任。審判者降世，所到之處，無不灰飛煙滅。我失敗了，我徹底失敗了，比你們?nèi)魏稳硕紨〉囊獞K！
但是如今，我站在這里，一點也不后悔，一點也不悲傷！
即使我敗的不榮，遺臭萬年，我也不會為我做過的錯事，為我犯下的罪惡感到失落。沒有意義，那根本沒有意義！
看看你們頭頂上的天空，看看圍繞你們的家園，看看你們身邊的親人朋友。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嗎？這是你們所期望的嗎？不是！絕對不是！不該是！不可能是！就算不是為了這個世界，不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你們自己想想，為你們身邊的人想想，為你們所愛的人想想。你們應該怎么做!應該如何面對!難道說......”
大家的樣子漸漸有了神氣，這樣就行了，這樣就行了吧！
“難道說，你們想跟那些奔赴黃泉的蠢貨一樣，被我這樣的人殺掉么？”葉靈風義無反顧地勾起嘴角。
“去死！！”
“去死吧，你這個惡鬼......”
“下地獄去！”
......
民眾們將磚瓦碎石撿起來不斷砸向這邊，暴雨版的攻擊砸得他腦袋陣陣發(fā)懵，他還能清晰地聽到石頭在空氣中嗖嗖的飛馳，擊打在肉和骨頭上咚咚做響。
鮮血從額頭淌淌而下，眼前變得一片赤紅。就在葉靈風漸漸失去意識的時候，一個黑影擋在了他面前。
“夠了，都夠了！”
是誰......一股暗暗的幽香攏入鼻息，印入他的大腦。緊接著，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呼嘯一聲劍刃劃空，眼前閃過一道光影，渾身失去了直覺。
冷霜飄的利劍穿過葉靈風的脖子，速度之快，根本沒人看清。但是那個動作任誰都相信已經(jīng)劃過了葉靈風，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
櫻香看著倒下的葉靈風，慌忙抱起他。她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還能感受到他的薄弱的心跳。
“行刑完畢。”冷霜飄立劍低頭，向戴大人請示。
戴向澤點點頭，向前三步靠近眾人，高聲說道：“現(xiàn)將葉風靈拋出望月，永世不得入內(nèi)！凡有違者，誅滅九族！”
鞏陸一伙人即刻用白布將靈風包裹起來，抬入擔架。櫻香不是不識趣的人，她知道大家伙這么做的理由，彼此心知肚明，誰也不會披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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