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地下室，干燥壓抑，彌漫著一股溫熱。賀赤丹帶著低沉的腳步走來，面對著綁在十字架上的半具尸體。

　　“郡主今日就要舉行婚禮了。”赤丹看著煞夜說道，希望他能做出一點回應。

　　煞夜凄慘的面容沒有一絲動靜，干癟的皮膏褶皺滿滿，像個老人。他殘缺不全的肌膚微微顫動，時不時掉落出一些生命的殘渣。

　　“你也算是體驗到了，這般絕望無助的境地。沒有人向你伸出援手，你所在意的人，在意你的人都無能為力。”赤丹向前邁進，“芷紅的狀態就是如此，被空穿的暗流擊中，現在還臥床不起，恐怕下半輩子都沒法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煞夜動了動嘴唇，封在喉嚨上的長劍叫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現在后悔了嗎？你本可以救她，當時你若是能發動你的能力，哪怕只是一點點，她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現在好了，你也能夠嘗到這樣的痛苦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呃.......”煞夜顫抖著身體，僅存幾處能夠拉扯的肌肉，血渣不斷掉落。

　　赤丹實在看不下去，走上前來，一把抓住封喉的長劍，直直抽出。

　　“呃——”煞夜的喉結慢慢愈合，失去血源依舊干癟，支出的聲音凄涼如鼠，“殺......了我......”

　　“你說什么？”

　　“殺了我......”煞夜微微抬起頭，空洞的雙眼帶著結成硬塊的血哀求一樣看著赤丹。

　　“哼！”赤丹甩下長劍，劍的利刃撞在地面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赤丹最后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許久之后走進來另一個人。

　　“煞夜......”念出這個名字，帶著無限過往思緒。洪完陽走到能煞夜面前，看著他全身的慘狀，眼睛里沒有任何喜悅和憤怒。

　　“煞夜，我要問你一些事情，你必須如實回答我。”

　　煞夜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臭小鬼，拉扯面部肌肉卻掛不起嘴角。

　　“十年前你剛占據北污森林的時候，是不是有個叫洪烈陽的人帶著數百人過去討伐？”洪完陽向前走了兩步，想要煞夜聽清楚。

　　“誰......”煞夜嘶啞的聲音只出不進。

　　“洪烈陽！前縣衛總隊長！”洪完陽抬高了嗓門。

　　“記......”煞夜無力的發聲，被釘住的身體不時抽搐。

　　“什么？”洪完陽聽不清楚，又靠近兩步。

　　“我本來......”煞夜將血液集中向上，開口說話，“......不想殺人的......你的父親......”

　　“我父親死無全尸，數百人無一活口，你現在才后悔？”洪完陽永遠忘不了那段日子。家道敗落，自己也只能當一名牢役。

　　“呵呵呵......”煞夜無力地笑了兩聲，“你想......知道真相吧......”

　　煞夜在引誘洪完陽靠近，這個少年雖然謹慎卻戒備不嚴，又向前走了兩步才停下來。

　　“煞夜，我聽過你的名頭，知道你的能耐。但是，前天晚上，僅僅20個人就把你弄成這個樣子，沒理由一夜之間殺害數百條人命。”

　　“祭......”煞夜低下頭，聲音又變小了。

　　“哼......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不會著你的道。”洪完陽沒有再向前走，他隱約感覺到，如果再靠近煞夜的話，說不定他會發動什么危險的法術。洪完陽轉過身準備離去。

　　就在洪完陽背對著煞夜之時，煞夜腳下的血渣開始騷動，迅速融化成血液，形成一道陣法。在洪完陽走出沒幾步，一只血手抓住了他的腳，接著又一只血手捆住了他的脖子。

　　“唔......”洪完陽眼睜睜地看著那血淋淋的手，沒有骨頭和肌肉，只有鮮紅和黑霧。

　　“你想知道十年前的真相啊。”煞夜的臉出現在他肩頭，貼在他的臉頰上，感覺不到一點溫度，那陣刺骨的寒意直透脊梁。

　　煞夜那只不成形的手拔出一根手指，立刻變得尖銳，噗嗤一聲扎進洪完陽的脖子。

　　“嘶。”煞夜貪婪地享受著能量回流的感覺，“你的血真的是不錯呢，比你父親的要美味得多。”

　　“呃......啊......”洪完陽瞪大著眼睛說不出話來，眼神里充滿驚恐和憤怒。

　　“你父親恐怕根本不值得你這么在意，那家伙并沒有你這個好兒子想象中那么偉大。他帶著兩百多個死囚到我那里，并不是為了討伐我。哎喲，我好像說到死囚了吧......呵呵呵......”煞夜的面孔漸漸長出新肉，笑同惡魔。

　　“對，你的父親帶來的根本不是士兵，而是祭品，為了祭獻出去，成就我煞夜的祭品罷了。什么狗屁縣衛總隊長，只不過是個名頭，他根本沒那個能力，他就是個懦夫！我真想給你看看當時他的樣子，哈哈哈，嚇得屎尿其流，還不停的向我求饒，他喊著什么來著......”

　　洪完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被強制抽出，生命力不斷下降，看著煞夜那張可惡的臉卻無能為力。怪他自己輕看了煞夜，怪自己對真相太過執著。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可以感受到煞夜化作死神在抽取著他最后一點生命，煞夜那張猙獰的笑容卻無法在他眼前抹去。

　　“啊！~啊~！饒了我吧，我不過是一條奉命行事的狗而已，大神啊，大仙啊，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還有一個不滿七歲的孩子~放過我吧，我愿意為您做牛做馬，只要你不殺我，我什么都可以答應~哪怕是把那孩子給大仙做祭品......”煞夜冷冷地看著洪完陽，直到他閉眼。

　　邪惡的笑容迅速在煞夜臉上消失。

　　......

　　風靈衣衫整齊，紅錦赤袍，喜氣洋洋。站在鏡子前對這個世界的人升起敬佩之情，“這件服飾的做工真的很不錯。”

　　“是大人您的體型勻稱，形貌俊朗。”仆從贊揚道。

　　“是嗎？”風靈拉了拉衣袖。

　　駙馬爺駕到，屋外全盤配齊，人馬車棚，麗蓋華燈，沒有一處不透露出喜慶。天色暗淡，卻襯得那明燈格外明朗，光彩交替，七色四溢。

　　“為何天色如此暗淡，明明是正午時分。”風靈問道一旁的隨從，走上馬車。

　　“為顯大人光輝，天陽避光，不敢蓋過大人。”仆從還是那么會說話，聽得風靈直起雞皮疙瘩。

　　“博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風靈想聽實話。

　　“月銀舞色之日，整個望月城都是如此暗沉。”博源答道。

　　這個世界的時節很不規律，卻有自己的一套法則。殊不知這月銀舞色之日到底有什么蹊蹺，難道可以助長法力修煉，助妖成神？

　　從城南到城北，又從城北到城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繁瑣的禮節卻沒令風靈厭倦，畢竟是經歷過一次的人。

　　黑幕籠罩，卻無云萬里。風向不時更替，忽小忽大。臺下法式喧騰，臺上歌舞繁鬧。風靈帶著郡主走在一場長長的地毯上，盡頭是風望坐立的高貴華亭。

　　“風靈大人真是幸運，能娶到望月城最美的仙女，風望城主的千金。”

　　“別說是望月城最美，簡直是風都最美的大美女！”

　　“真是令人羨慕，一對郎才女貌。”

　　......

　　正當一對對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死死盯住這兩位新人之時，天空一道暗雷突然劈下，轟然一聲直逼兩人對面的亭子。

　　就在一瞬間，亭子變成了廢墟，所有場內場外的人都傻了眼。

　　“父親！！”

　　念霓逝掀開婚紗，提起紅裙疾奔過去，把風靈獨自甩在身后。

　　風靈看著郡主遠去的身姿，望向周圍混亂的場景，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還是該氣氛。

　　他的風光大道再一次變成引入地獄的滑梯，立刻就跌進無底深淵。為何就不能順利的走一次？明明他馬上什么都有了......

　　不對，這才是他所期待的。

　　“吼——！！”遠處傳來一陣狂傲的嘶吼，震懾著整個婚宴現場，大地都在動搖，舞臺開始崩塌，所有人都被這陣嘶吼嚇住，紛紛逃離。

　　龍，是龍！！風靈振奮地呆立在原地，已經聽不見仍何人的勸告，哪怕他站在最危險的高臺之上！

　　是龍，他會不知道嗎？他絕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聲音太過熟悉，太過深刻了！那群毀滅者來了，那群混蛋來了，那群他誓死滅殺的黑玄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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