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熙熙笑陣陣，夢外凄凄風冷冷，戲外哪像戲中有幾春。”

        自那次杳無音訊之后，兩人開始了互不打擾的模式，絨霜開始奔波于自己的生活，春招的開頭也許跟這個季節一樣帶著點生機，帶著點期許。

        距離上次聊天已經過了差不多五天，還是安安靜靜的對話框，他們的聊天記錄停在了那句“怎么樣。”

        大抵是忘了我問過。

        罷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哪來那么多理由去解釋自己的行為，人本就是個矛盾體。

        “說白了，人性不就那樣，很矛盾。喜歡的時候想說不敢說，怕邁一步回不去，怕退一步變陌生。”女孩兒說的時候云淡風輕，都是二十幾歲的人了，這些年經歷的事情難免讓人感慨世事無常，人心難測。

        “你倒是覺得輕巧啊。”秋音接著她的話說，群里只有她們仨姑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歸屬地，抱團取暖這事兒見怪不怪了。

        “絨霜最近為什么老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剛看她發個消息人又丟了。”

        “一下。”

        兩個女孩兒在群里聊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可絨霜一直都沒見插一嘴進來說話，這會兒不是還在假期嗎，她辭職了應該不會那么忙啊。

        “我剛去訂機票來著，哎呀你們兩個有預對象的不要跟我叭叭了好不好，我這都被冷藏好幾天了。”

        發了個無奈的表情，看著手機上那張飛去杭州的機票一陣肉疼。

        “怎么訂機票了，我們不是還沒開學嗎？”松果兒和秋音都沒反應過來，是錯過了什么重要消息嗎。

        “該說什么好，你倆重點只聽一半……”果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關注點都一毛一樣，沒人關心我后半句的重點，絨霜心想到。

        “我這邊手頭還在收拾行李，打視頻說吧。”

        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看著剛才銀行卡里扣掉的一千六就止不住地想掐自己大腿——

        “喂，您好。”

        “您好，請問是白同學嗎，我們在校招的簡歷投遞里看到了你的簡歷，這邊是杭州總部。”

        “……啊，是的。”

        “同學是對我們銷售部有興趣是嗎，這邊看同學本科實習經歷挺豐富的，在其他的大公司都有過實習。”

        “銷售這方面跟我的專業對口，稱不上是優秀，算是能達標，自己比較滿意的成績吧，不過如果能得到貴公司的青睞，倍感榮幸。”女孩兒輕笑著，微微皺眉。

        在職場上，這種客套話說了千百回了，時隔幾個月又一次戴上了生活的假面。

        “我這邊大概了解一下同學的情況，現在同學是放假還是考研剛結束？”

        “放假。”

        “好的，今天時間不早了，根據公司的安排，我這邊給同學排在后天早上九點我們騰訊會議談談，你看行嗎。”

        “好，辛苦了。”

        這些日子絨霜除了準備面試外就沒干別的事情，面試那天早上專門出去找了個安靜的包間，為了避開老白夫婦倆，打算等到對方確定了簽約才告訴他們，但多半老白還是會黑著那張布滿歲月年輪的臉，畢竟又是一個離家不是很近的城市。

        絨霜很早前對北上廣的執念很深，總覺得那些燈火琉璃的世間繁華才是年輕人獨闖的地方，但經過大四小半年的折騰，絨霜似乎有點累了，有一回跟部門出差去了杭州以后，突然感覺這種山水人情的地方，雖說不上繁華，但聞到了些許生活的氣息。

        這次投遞的簡歷都在杭州。

        這些天談下來，公司對絨霜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在家待久了絨霜也想透透氣，于是打算前往公司總部去看看環境，本來公司礙于疫情擔心絨霜不大愿意線下簽約，沒想到絨霜斟酌幾分鐘以后便答應了親自前往。

        “你怎么就這樣把自己賣了？”雖然是研究生預備役了，松果有時候還是那么語出驚人。

        “誒，什么叫我把自己賣了？”一臉嫌棄地看著松果給自己打視頻的時候敷著面膜的臉，女孩兒因為面部表情不能太大，表情竟顯得有些詭異。

        “那可不是賣了嗎，你不是打算過去簽協議了嗎？”

        “那也是過去看看環境先啊，再說萬一那邊都是群狼餓虎怎么辦，我這只小白兔不得被生吞活剝了？”打趣兒地反駁松果的“驚天措辭”。

        “你？小白兔？職場上的母老虎吧……”秋音也沒干坐著，損閨蜜這種常規操作怎么能少了她的參與。

        “秋音同學，看樣子女生節的mac我應該退一份貨了？松果我給你再多寄一份ysl？”挑挑眉瞥了一眼視頻里少女驚慌失措的樣子，誰母老虎了，我哪里母老虎了？

        “好啊，不過講道理，你執行任務的時候那眼神真能殺人，那個殺氣堪比絕世殺手，對吧秋音。”

        “……我說實話她怎么還不樂意聽呢，只不過正常人都不會想象得到絨霜這張人畜無害的臉下是一個無情的冷面殺手。”女孩兒撇撇嘴，不能再說了，再說mac估計真的得半路折返回倉庫了。

        拖著行李箱去機場的時候是女生節的前兩天，陽春三月，一切都會好起來吧。

        過了安檢絨霜便坐在候機樓里看著窗外的太陽，不刺眼的光透過玻璃折射在機場大廳的地上，又一次離開故土，也不知道這次是什么樣的旅程開啟。

        閉上眼深呼吸，突然手上的手機開始強烈震動，這是——強提醒？

        強，提醒？

        睜開眼時候，那個震動停止了。

        是他么？

        算來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跟他說話了，但愿不是他吧，不知道怎么開口。

        “請乘坐uz3987航班前往杭州的旅客注意，您所乘坐的航班開始登機了……”

        登機了。

        “你說的有事可以找你，還算數嗎。”

        登機以后坐在靠窗，拿出自己的平板，看著窗外空曠的機場上寥寥無幾的飛機，很快又要離開這個小地方了。

        女孩兒抿著唇似乎在想著什么……剛才是什么事情我沒做來著。

        “啊，誰發了消息剛才。”

        打開手機鎖屏卻沒微信提醒，只有一個優酷的視頻廣告。

        手機出bug了？優酷廣告也變成了強提醒？

        點開微信的界面給老白發了個消息。

        “爸，我去杭州公司看看，別問啥事兒了，放心不是坑蒙拐騙過去會情郎。”

        想也知道老白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剛準備鎖屏，看到下面一條置頂——“對方撤回一條消息”。

        ……

        嗯？

        “你發了什么？”

        他，剛才是真的給我發消息了？

        片刻后，頂上的輸入狀態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各位乘客，我們的飛機即將起飛，請您確定好安全帶已經系好，電子設備關機或者啟動飛行模式，感謝您的配合。”

        糟糕，要起飛了。

        “洛溟，我要去杭州了。”輸入框里輸入了這么點字，剛準備摁下去發送。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顯上赫然寫著“洛溟”。

        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著這兩個黑體字，女孩的眼里滿是驚訝，這是——怎么了。微張的嘴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呆愣地看著手機好幾秒。

        “姑娘，應該還有幾分鐘才會飛，你趕緊接電話吧，快說就好了。”

        旁邊的老伯突然開口說話，似乎是看到絨霜這幅表情忍不住開口的。

        “啊好，謝謝。”

        電話剛接通——

        “我考砸了，大概是。”

        “……”

        “這些天沒聯系你，看到你消息了。”男孩兒的說話聲音很輕，言語中有好多無奈，聽起來憔悴了不少。

        “可能挺讓人失望的，我這幾天在復查分數。”

        “……”

        “很不可思議嗎，我也覺得，這個分數比我預估的低了些，但看起來周圍的競爭對手考的還挺好。”

        “這些日子有些焦慮，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所以就沒告訴你，后來忙著忙著就給放一邊了。”

        “今天復查分數出來了，我的成績核實無誤。”電話那邊輕輕的笑聲，女孩兒一直保持著沉默。

        “但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告訴你，潛意識里記得你說的，把你當朋友的話，有事要說出來。”

        成績審核結果出來的時候，他想起來了她那句話，環顧四周發現其實能說話的人不多，雖然認識不久，但絨霜的說話方式是讓他覺得最安心的那個，雖然不是唯一性成立的那個，但起碼是特別的那個。

        pluto，不只有一個衛星，但是charon是特別的那個。

        “洛溟。”

        “嗯？”

        “我在。”

        她輕輕說，本來有好多問題都想問，可是時間已經不允許她說再多的話，飛機已經要開始滾入跑道了。

        “……”

        “你先聽我說完，我現在在飛去杭州的飛機上，很快就要起飛了。分數不理想，復核無果，這些都挺打擊人的，但我覺得對你來說不是毫無回旋余地。我會陪你——但我現在。”

        “等你落地，一路平安。”他打斷了她說話。

        果然，找她，是對的。

        她說的每個字輕輕，但是卻不深不淺地在內心的某個黑暗角落撕開了一條裂縫，有陽光驀然照了進來，即使微弱，但溫暖。

        “好。”

        掛掉電話的絨霜啟動了飛行模式，

        轉頭看到剛才說話的那位老伯，拿著一份報紙目光微微斜著看她，不免有些尷尬。

        剛才——是都被聽到了吧。

        “小姑娘，你是去杭州干什么的？”

        “求職。”

        “哦~剛才是——朋友？”

        “嗯，朋友。”

        “年輕人，往前看，生命中有光，總會照亮前進的路。”

        天邊的卷云縈繞在藍色的港灣，光指引的地方，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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