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已經(jīng)恢復了整潔，文件整整齊齊排列，廢紙簍中的相框消失不見，那張被葉寧壓在鎮(zhèn)紙下的照片，也被正面朝下收進了抽屜里。

        掛鐘的秒針無聲轉(zhuǎn)了半圈，桌上銀白色的擺件上下起落。

        陸以澤戴著入耳式耳機，正在和周啟通話。

        “夠了，周啟。”陸以澤說完，看到有人影從書房外走過，他站起來，把門關(guān)上，懶散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覺，我還要休息。”

        周啟昨天發(fā)的動態(tài)附帶定位，是北美分區(qū)的nyc，與陸以澤所在的華亞區(qū)聯(lián)盟首城隔著13個小時的時差。

        “陸哥你怎么這樣啊！

        “你昨天把我一個人留在會所，去看你家小朋友的演唱會，直到凌晨才回來，我有說什么嗎？

        “這不是活干完了，洲際車上無聊，找你聊天打發(fā)時間，怎么就不愛聽呢？

        “我可是你寤寐思服、求而不得的白月——”

        陸以澤把白月光的電話給掛了，并在認真考慮要不要拉黑對方。

        很遺憾，暫時不行。

        周啟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鈴鈴鈴地響個不停。

        陸以澤沒有接，而是走回到桌前，用指節(jié)隨意地在不同位置敲擊了三下，桌面立刻出現(xiàn)了一個虛擬鍵盤。

        幾個鍵按下后，數(shù)十份文件被快速投射到陸以澤面前，他將標題中帶有“zq”的文件選中，掃了一遍，接起周啟的電話，嘖了一聲：“你那么無聊，不如把報告改一下，這寫得對得起你導師嗎？”

        “……”周啟梗住了，“朋友，我勸你善良。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下車，沖到你家里來和你深情告白，你猜他會不會成全我們？”

        報告自動滾動，陸以澤一邊看，一邊慵懶道：“所以你剛剛和我東拉西扯了半天，還是想聊葉寧？”

        周啟頓了頓：“是。”他接著說，“我知道他底細干凈，查了很多遍，但你真的信嗎？

        “在你所有的‘情人’，都和陸成延有關(guān)系的情況下。”

        陸成延是陸家現(xiàn)任家主，陸以澤的堂叔。

        他本屬于陸家的分支，并不是本家。

        陸以澤年幼時，時任家主，也就是陸以澤的生父，和他的親弟弟出了車禍，一死一殘。

        陸氏一下子陷入混亂，是陸成延站了出來，入住本家，主持大局。

        陸以澤在書房工作到了零點，期間還開了個高效的電話會議，把一天的工作都補了回去。

        結(jié)束后，他洗了個澡，然后推開自己房間的門——

        還鎖著？

        陸以澤點了門鎖位置，用指紋喚醒虹膜識別系統(tǒng)，解鎖房門。房間昏暗透著淡淡清香，昳麗清艷的美人在柔軟的羽被里安睡。

        葉寧剛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過夜，事了就去趕通告，搞得他才像是被包養(yǎng)的情人。

        后來葉寧才慢慢地會留在酒店、車、會所、游艇，留在他的身邊。但失眠得厲害，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赤著腳窩在角落寫歌。

        直到最近，葉寧好像終于適應了他，會安心地待在他所在的地方，甚至下意識尋找他的存在。

        “陸以澤？”

        陸以澤摸了摸床頭柜上的平板，還有些溫熱，知道葉寧也剛睡不久。但他語氣喃喃，整個人迷迷糊糊，估計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陸以澤掀開被子，躺了上去，然后把人往懷里一攬。

        “我在，睡吧。”

        葉寧小貓一樣打了個哈欠，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葉寧第二天醒來是凌晨六點，陸以澤還在睡。

        他支著手，撐起頭，看著陸以澤。

        他很早就知道對方，只是一直沒見過。

        事實上，很多人都知道陸以澤——陸家有名無實的繼承人、吉祥物，游手好閑、聲色犬馬的廢物小少爺，可以為周家長子做任何事的著名豪門戀愛腦。

        他的堂叔陸成延曾在他十八歲生日時設宴，為他日后進入商界鋪路，但周啟只是想看電影找不到人陪，他就直接驅(qū)車離開了陸宅。

        但沒有人能否認，他長得極其英俊。

        “好看嗎？”陸以澤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他懶洋洋地睜開鳳眼，伸手揉了揉葉寧的頭發(fā)。

        “特別好看。”葉寧道，“所以我很好奇，怎么會有人不喜歡陸少呢？”

        陸以澤的手向下移，扣著葉寧的后頸，突然發(fā)力，把人欺在床上的同時，自己覆在了上面，嚴絲合縫：“所以你喜歡我嗎？”

        葉寧眨了眨眼：“我的喜歡，有用嗎？”

        陸以澤眼神深邃地看他，沒有說話，只是拉著葉寧的手吻在淡粉的指尖。很快，他將沁著動人粉紅的白嫩荔枝剝了出來，又把荔枝化成了手中的一捧甜水，全身上下都沾滿了他的氣息。

        葉寧的聯(lián)盟巡回演唱會告一段落，擁有很長的休假時間，但這并不代表完全沒工作，像是一些媒體采訪，或是時尚類活動，他都會過去。

        比如今天，就有一家媒體約了上午九點半直播采訪。

        “采訪結(jié)束后回公司吧？我昨晚復盤了下演唱會，有幾首新歌的舞蹈部分，現(xiàn)場效果沒排練的好，找編舞老師再討論一下。”

        餐廳里，葉寧蘸完醋，一口一個蝦仁筍丁小籠包，嘴巴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陸以澤看他吃得香，把自己面前的小籠包也推了過去，散漫道：“我和周啟打電話的時候？”

        葉寧想不到陸以澤會主動提起這個，差點沒被湯汁嗆到。他抽了張紙巾咳了起來，琉璃一樣的桃花眼都起了一層霧。

        陸以澤倒了杯豆?jié){遞給他：“只是和你說一聲。”

        直到被助理接上車，葉寧都沒搞清楚陸以澤為什么要這樣做。

        “是在提醒你不要忘了替身的身份？”助理在一旁猜測，“畢竟連房子的裝修風格都是你的喜好，但凡沒那么了解周啟，都會覺得是在討你歡心。”

        被人養(yǎng)成了情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別提這個情人實際上還是個替身，但助理說起這件事來毫無顧忌，語氣隨意就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巡演影像會有，挑一個好日子上架。”

        “今天就是好日子，還找大師算過？聯(lián)盟反詐app了解一下。”

        “周邊？正在和公司溝通，會再開一次購買渠道，不限量。所以不要高價買，你浪費錢就算了，破壞我‘黃牛殺手’的美稱，我要不高興的。”

        ……

        采訪的媒體與葉寧相熟，整個過程都很順利，實時彈幕“哈哈哈哈哈哈”不斷。

        采訪直播間里，主持人邊笑邊說：“好了好了，彈幕互動問答環(huán)節(jié)就到這里。現(xiàn)在就剩最后的福利沒送——隨機抽選三名幸運觀眾電話連線，可以任意指定一首歌讓我們寧寧清唱。”

        這三個觀眾，媒體方本來是打算事先找好的，怕抽到黑粉，直播不好下臺。可在溝通流程的時候，葉寧堅持隨機。

        “是黑粉的話我就懟他嘛，收視率更高哦。”

        采訪活動在一周前就有預告，以便網(wǎng)友報名參加最后的電話連線。所有號碼都以中間四位加密的形式滾動投放在直播間的背景大屏上，由葉寧喊停。

        前兩個都是小姑娘，一個正在看直播，接到電話聲音都在抖；另一個一開始還不相信，要葉寧證明了半天的身份，效果拉滿。

        只剩最后一個，葉寧喊了“停”。

        電話瞬間接通，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好？”

        葉寧愣住了。

        【男的！好聽！】

        【我靠靠靠靠靠，一級警備一級警備】

        【我們家黑粉又不多，倒也不必如此緊張】

        【肯定是男粉！】

        【男粉+1，寧寧男粉也不少啊】

        葉寧：……

        到底是哪個粉絲填錯了號碼？接電話的是陸以澤啊。

        葉寧這會兒有些慶幸早上和陸以澤聊起過采訪，他道：“你——”

        他還沒來得及把假裝不認識的“好”字說出來，就聽到陸以澤說：“寧寧？怎么了？”

        一同聽到的還有所有在線的網(wǎng)友——

        【？？？】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粉絲連線結(jié)果打到熟人了嗎？】

        【那不是一般的熟悉吧，寧寧就說了一個字】

        【哇，雖然不知道什么情況，但莫名好嗑】

        【雖然但是，對方明顯在看直播的吧】

        葉寧的心都吊了起來，他不知道陸以澤是看了直播還是單純聽出了他的聲音，但無論是哪樣都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葉寧一下子就笑了，桃花眼彎起，語氣充滿驚喜和意外：“采訪的連線活動竟然抽到你，也太巧了。”他繼續(xù)說，“既然是你，就不要占觀眾名額了，這對你來說可不算是福利。”

        這話一語雙關(guān)，既不影響觀眾把他們理解成經(jīng)常一起唱歌的朋友，也不影響陸以澤把它解密成情人私語。

        但凡陸以澤是個人，就該順勢把電話掛了。

        陸以澤不是人。

        “好不公平啊寧寧。”陸以澤低笑，“怎么就剝奪資格了呢？我也是正兒八經(jīng)報名參加，憑運氣抽中福利的。”

        【為什么感覺他笑得又蘇又寵，我不對勁？？？】

        【你不是一個人】

        【剛剛誰說好嗑的，加我一個】

        【有人聽出來是誰嘛？聲音好聽但耳生，難道不是圈內(nèi)的？】

        【朋友間開開玩笑不是很正常的嘛，能不能別亂磕】

        【除了愛情這個世界上難道沒友誼了嗎】

        “那這位幸運的觀眾，有什么想聽的呢？”葉寧破罐子破摔，在攝影機前笑得好看，他都能猜到陸以澤會提哪首歌！

        果然，陸以澤說：“你昨天唱的那首就好，回味無窮。”

        【回味無窮！！！！！！】

        【三分鐘之內(nèi)，我要得到這個朋友的所有信息！要是長得好看，這事兒媽媽就答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覺得寧寧的歌都回味無窮】

        【+1+1，形容精準】

        【感覺寧寧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大家想法一致！】

        “這個，”葉寧遲疑道，“不太合適吧……”

        “可以的吧？”陸以澤的聲音慵懶沙啞，無端讓人臉紅心跳。

        【？？？？？】

        【？？？？？】

        【？？？？？】

        【不對勁這三個字，我已經(jīng)說膩了】

        “既然是你的要求，那好吧。”

        葉寧妥協(xié)了，他神色勉強、萬般無奈。他唱了一首聯(lián)盟著名歌曲。

        這首歌常被當做各種“父慈子愛”場景的bgm，歌名叫《兒子啊兒子，親愛的兒子，你可使勁造吧，爸爸我不想管了》。

        【友情秒變父子情】

        【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剛剛那么為難】

        【哈哈哈哈，朋友還一定要他唱】

        “這都得怪你。”葉寧道，“我本來是不想唱的。”

        “是我的問題。”陸以澤在電話那頭笑，他倒沒有拆穿葉寧。

        “好吧，看在你這么給面子的情況下。”葉寧不再專注和陸以澤說話，而是看向攝像機，“抱歉抱歉，抽到朋友太高興了，就開了一個開玩笑。

        “他說的其實是我寫的新歌，因為還會改，有點不好意思當眾唱。不過大家都是自己人，那就獻丑一下了。”

        順便打個歌。

        采訪活動結(jié)束，葉寧回到車上。

        “陸少任性妄為人設不倒啊！”助理并沒有聽出陸以澤的聲音，他是感覺到不對，問工作人員要了電話號碼，一核對，嚇一跳，“幸好最后還挺配合。”

        就以陸少在演唱會后臺讓他們不得不清場的架勢，他想想都知道肯定不是葉寧唱的那兩首歌。

        葉寧：“他直接講也沒事，輿論引導一下就可以。”

        他看得到彈幕，里面已經(jīng)有人在做了。

        而且，葉寧只是一開始緊張了一下，后來便完全放松。他對陸以澤有一種莫名的信任，知道他不會真的讓他下不來臺。

        葉寧看也沒看陸以澤給他發(fā)來的信息，直接把他刪除拉黑。

        他接連在好幾個平臺重復操作，不由驚訝他和陸以澤竟然有那么多種聯(lián)系方式。

        達成全平臺拉黑陸以澤的成就后，葉寧忽然問助理：“怎么樣？”

        “還是沒有扮豬吃老虎的可能。”助理完全可以明白葉寧的意思，他把一個平板遞給葉寧，繼續(xù)道，“陸少昨天凌晨去的是他常去的那家會所，一起的人員名單都列出來了，各家紈绔和他們的玩伴。我們的人也有混進去看過，喝酒作樂，一切正常。”

        “查來查去結(jié)論都和其他人一樣。”葉寧嘆了口氣，像一只煩惱的小狐貍，“顯得我好沒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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