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站在樓上往下覷視的霍靜芳雙眉緊皺，悄聲問蘇瑜，“聽說北國這個小王爺近日在京城不少貴女們的心中已成了佳婿之選，該是個穩重之人，怎么他身邊的女使如此沒品性？”

        岳云眉不恥的接下話來，“你沒聽說么？集芳館那么些好料子都是穿到她身上去了，一個使女敢如此囂張還不是主子給慣的？”

        恐怕不止‘慣’這么簡單。

        蝶依看到樓上三人往下走，便不再作聲，倒是那綠腰像什么也沒意識到似的繼續跋扈，“不就幾匹破料子么，穿起來沒有半點我們北國料子舒服，也好意思問本姑娘要銀子。”

        “不論這料子舒適與否，都已經穿在姑娘身上了。而依我們大唐的規矩，既是買賣就該付賬，哪怕是舍賬，也該給個條子，承如姑娘這般既不給條子也不給銀子的，還將人掌柜傷成這模慘狀，是可以直接往京兆衙門送的。屆時到了衙門里，不論是欠的銀子還是醫藥費，姑娘除統統都得給之外，要是掌柜不松口，你還得到我們大唐的牢里去住住。”

        蘇瑜聲音一落，也下了樓梯最后一層。

        巡城御史一見她，倒是沒怎么意外，畢竟隨侍在皇后娘娘身邊的蝶依姑娘在此，那么皇后娘娘在芙蓉樓的機率就會很大。而他也清楚集芳館是誰的，也就是說今日這北國使臣是撞到皇后娘娘手里了。若是皇后娘娘揪著此事不放，什么國體，什么沖突可能會引起兩國紛爭，依皇帝對皇后娘娘的寵幸，估計都不會在乎。

        張征誠然跪在地上磕頭，“微臣巡城御史張征，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蘇瑜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小斑爺面前，先道：“張大人請起。”又對小斑爺道：“可還好？”

        小斑爺很委屈，可他忍著，而蘇瑜又不是瞎的。

        芙蓉樓的刑掌柜先是愣了，然后跪在地上磕頭，“小民拜見皇后娘娘。”這可是活的啊，他很激動。

        蘇瑜又淡淡道：“平身。”

        這才緩緩轉身看向南宮世顯和綠腰，她唇邊噙著極淡的笑，笑里蓄藏著讓人極難看清的情緒。她的眼睛很清亮，透著大唐國母的威儀和微微的不高興，只淡淡在綠腰面前一掃，綠腰就感到一重無形的壓力，被她這樣看了一眼，她覺得很不舒服，很不安。腳竟不由自主往南宮世顯身后挪了挪。

        南宮世顯倒是極平常的與蘇瑜打招呼，“小王見過皇后娘娘，自上次接風宴，小王見識過皇后娘娘的風采，就一直再無緣得見，沒想到今日竟有幸在此相遇，真是緣份。”

        這樣輕浮的話惹得在場之人皆色變，他這算不算是在調戲皇后娘娘？這個北國小王爺當真是不要命了么？

        蘇瑜微微端起手，不帶絲毫情緒的睨向南宮世顯，“本宮都好幾十歲的人了，哪里還有什么風采可言？倒是小王爺身邊這位姑娘，年輕貌美，小王爺真是好眼光。”

        這南宮世顯一派雍容沉穩的樣子，讓蘇瑜更加肯定今日這場相遇并不簡單。

        只是他制造這樣一場麻煩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注意力不是一直都在宣晗身上么？徒然來惹她是何居心？

        “真是沒想到譽滿京城的集芳館竟是皇后娘娘的，也是我這使女驕縱慣了，有得罪之處還請皇后娘娘見諒。”南宮世顯說著滿含歉意的話，臉上的表情卻不帶半分愧疚的用意，繼續說道：“小王這就命人將使女所欠的銀子息數送到集芳館去。”

        蘇瑜微微搖了搖頭，身姿拽搖間淌在地上的薄影泄了一地的清冷，“小王爺客氣了，集芳館只不過是本宮閑暇的一個消遣罷了，但消遣歸消遣，王掌柜到底是本宮的人，你的使女不但欠錢不還還出手傷人，只還欠了的銀子怕是不妥罷。”

        南宮世顯有意識到這大唐皇后可能要獅子大開口，“是小王思慮不周，定會將醫藥費奉上。”

        “我大唐百姓在王化之下，個個遵紀守法，小王爺既是來了大唐，正所謂入鄉隨俗嘛，就也該遵守我大唐的法紀。”蘇瑜目光透過南宮世顯的肩，淡淡地落到綠腰身上，“不知小王爺還要在京城逗留多久？”

        “呵呵……，怎么，難道皇后娘娘是嫌小王在京城呆得太久了？”南宮世顯越來越覺得這個皇后娘娘有意思，大唐的規矩是后宮不得干政，可此時聽這皇后娘娘話里的趕人之意太過明顯，她就不怕激起兩國紛爭么？

        “小王爺，是本宮先問你，請先回答本宮的問題。”蘇瑜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所以不愿接受南宮世顯的試探。

        “聽說京城近郊的霧山雪景異常美，小王難得來京都一趟，便想著賞了這雪景再走。”

        霧山的雪景美在何處，美在過年時連續幾日不間斷的落雪，山中有一泊湖水，卻因地下水溫的緣故不凝成冰，冷熱交替之際，山間霧氣沉沉，飄緲若仙境，的確是冬日里賞景的一個好去處。

        也就是說南宮世顯真準備在大唐過了年再走了。

        “既是如此便好。”蘇瑜徒然的吩咐，“張大人，將今日在芙蓉樓鬧事打人的三個主犯帶走，依法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至此，南宮世顯才明白蘇瑜那句‘入鄉隨俗’是什么意思，并且他半點不顧念北國與大唐表面上的情份，不按常理出牌的舉止也叫他刮目相看。

        綠腰先是怔在原地，反應過來后就要對張征手下的侍衛動手，南宮世顯伸手攔在侍衛與綠腰之間，看向蘇瑜，“皇后娘娘，是小王御下不嚴，小王愿意多賠些銀兩給這位王掌柜，請皇后娘娘放過小王這使女吧。”

        “小王爺對本宮不了解，本宮護短得很，只要是在本宮的名下，哪怕是有人不小心蹭掉了本宮鋪子門口的漆，本宮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蘇瑜語氣平靜，可肆放出來的雍容與莊重氣度都在警告南宮世顯，別惹她。

        “小王爺，妾身……。”綠腰當然是不愿意到牢里去的，她這輩子去的都是干凈優雅的地方，大牢她是去過的，但都不是以犯人的身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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