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鄙安終篇 3
女子的臉色由蒼白轉為酡紅,看著鄙安的眼也垂了下去,身體因為羞愧劇烈發抖。
鄙安松了鉗制的手,又不動聲色給她掩好衣袍,道:“他既未給你名分,便不該這般做。人心難測,女子于江湖本就是弱勢,你好自為之。”
眼見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塔樓里,鄙安轉了個身準備往回走,樓門開闔的片刻傳來喧鬧的聲音,隨即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樣的熱鬧,從來不屬于自己這樣的人呢。一朵絢爛的煙花在頭頂綻開,趁的心情愈發煩悶。鄙安自嘲的笑了笑,正準備回去往床上栽,一張刻畫怨毒的臉頓時就從腦海里浮現了出來。
她想起來為什么會覺得女子的臉熟悉,那是因為她曾見過她!就在護法苑的花園里,那女子言之鑿鑿的斥責她與大長老以及幾個護法之間的不論關系,美其名曰替掠夢不平,吸引了一大幫子的人看熱鬧。
只因她當時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所以日子一久,便沒及時記起來。
現在想來,那女子當時只怕不是無心之言,而是有人教唆挑撥!
會是掠夢?可是,掠夢已經被她親手殺死了。還是間接指使掠夢的蕭河?但蕭河也已經死了。
況且,這樣一個女子,若真的如她外表那樣不甚起眼,又有哪個內門或外門弟子與她私通?
一股森冷的寒意從腳底升起,鄙安深吸口氣,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而去。
這個方向的路只有一條,便是通往后山最高處的樹林。
走到后山腳下,遠處的喧囂和煙花聲已經聽不了了,只剩下前頭影影綽綽的黑色枝椏,斑駁交錯的投下神色的陰影,盡頭黑峻峻的,誘人深入。
鄙安忽然想起她殺死掠夢的時候,那個自黑暗中傳來的聲音,也是這么詭譎循循誘人,勾去人的魂魄意識。
明知道此刻最明智的選擇是立即打道回府,可鄙安還是禁不住踏了出去。
連頭皮都在發麻。
穿過層層的梨林,盡頭便是開闊的平地,這地方鄙安來過很多次,尤其是那陡峭處的假山,她曾跟浮生一起坐在上頭假裝甜蜜,也曾因為同傅忘川賭氣故意踩滑滾落下去,惹了一身傷借機離開九重塔。
現在,在假山同樣的地方,也站了一個人。妖異的月光下,風揚起他濃艷如血的衣袂,整個人都仿佛剛從地獄中出來的妖魔。
他笑了笑,朝她伸出了手:“囡囡,你來了。”
鄙安走過去,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用手捂住了嘴。
“你……瑾、瑾哥哥……”
“嗯?”他看著她,尾音上揚,好似逗弄一只柔弱的貓兒。
“我的囡囡,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鄙安突然后退一步,歇斯底里的大喊:“……所有的幕后主使,都是你,對不對?!”
“哪些呢?你不說,哥哥怎么知道。”
“從一開始,設計殺死掠夢的人,就是你,掠夢的孩子也是你的!那個致使我殺了掠夢的聲音就是你,你殺了自己的孩子,又殺了我的孩子,還陷害給傅忘川,你這個瘋子!瘋子!”
一陣翻涌的血氣沖上來,她甚至還來不及捂,就已經噴了出來。
“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
“為什么?囡囡,經歷了這些年的許多,你怎么還是這么天真呢。我殺的這些人,都是欺負過我們的呀,包括傅忘川,若非他當年帶走你,我又怎么會遭人**致死呢,哥哥沒有別的,只有一副好看的身體,當然要好好利用啊。至于你的女兒,咯咯……傅忘川那樣的人,你怎么可以生下他的孩子,這是孽種,本就該死!囡囡,你是我的!”
大概一次性說的話太多,珠瑾伏在假山上咳了兩聲,抬起頭來,繼續道:“囡囡,你以為這些年我是怎么過的?我說了,我只有一副身體,而司燈坊的主人恰好就喜歡這個,所以……你可是懂了?”
“不是……這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呢?囡囡,你還是這么天真可愛。其實,傅忘川從沒有騙過你,也沒有打算瞞你,只是因為他對你情意太深,不知如何開口而已。是我先找上的他,他本是我進駐中原的助力,可惜,他不同意與我合作。”
“我不過做了些予人歡愉的生意,礙著他什么事了,何必非得趕我離開。咯咯,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在我送去的那些肉體上,有多么的享受。明明他自己也喜歡這些欲望的,否則怎么會被我勾引呢。他這樣假正經的人才是最可恨啊。”
“他先是搶走了你,又不遵守諾言與你相認,還讓你生下了他的孽子,如此惺惺作態的人,我殺了他的女兒,難道做錯了么?”
“你知道么,我跟司主做了個交易,以給她為奴換我來中原一趟,除了報仇,還要帶你回去。”他的聲音越來做柔,衣袂下的肌膚裸露出來,透出驚人的媚態。
“囡囡,你愿意跟哥哥走么?”
他微笑著,朝她伸出了手。
妖異的月光下,那只手好似白玉雕成的一般,淺淺的紋絡,泛著銀雪的光華。襯著鮮紅的衣袖,驚心動魄的美艷。
鄙安差一點就走了過去。
身后有人驚恐的拽住了她的胳膊。
“安安!你清醒一點!這是攝魂蠱,你好好看看,是我!”
鄙安怔了良久,身體忽然失力般往后倒去,感受到身后傳來的溫度,她抬了抬頭,輕聲道:“傅忘川。”
“是,是我!”傅忘川抱著她,拼命點頭。
誘哄被人打斷,珠瑾也不惱,反而明知故問道:“傅忘川,你來了?”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想念我的身體了?我知道你被攝魂蠱折磨的食髓知味了。”
“大哥……你別說了。”傅忘川咬牙,手臂不自覺摟緊了懷里的人。
“傅忘川,我恨你。”珠瑾大概罵累了,扶著假山輕飄飄道。
傅忘川一愣,低下頭去:“我知道。”
“不,你不全懂,因為你不是個瘋子。”
“大哥,放手吧,那些仇恨都過去了。我們一家在一起,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
“對,重新開始。我已經命人去修家里的房子了,這個至尊我不做了,我們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
“……傅忘川你太有意思了,在上了我的床以后,還打算能跟我像兄弟一樣過日子?讓我親眼看著你們兩個相親相愛?你做夢!咳咳咳……”說的太急,又咳了起來,并且越咳越厲害,漸漸的連身體都彎了下去。
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來,傅忘川抱著鄙安往前走了幾步,借著光線巧妙的角度看清了珠瑾的臉,這一看下竟駭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見他的臉上白慘慘的一片,甚至能看到淡藍色的血脈,血不斷的從他喉嚨里咳出來,順著指縫淌到大紅的衣裳上,說不出的詭異滲人。
鄙安顯然也看見了,也不管有什么恩怨仇恨,退開傅忘川,也不管他在身后的呼喊,踉踉蹌蹌就跑了過去。
傅忘川心里急的要發瘋,他早就知道了珠瑾已經變成了個徹底的變態,所以才遲遲沒有告訴鄙安他還活著的消息。當鄙安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幾乎想也不想的沖上去。
珠瑾尖叫:“傅忘川,你別過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下子拽住了鄙安的胳膊,將她箍在自己的身前,尖銳的指甲貼在她的脖子上。
傅忘川立時頓住了腳步,生怕這失了人性的瘋子做出什么瘋狂的事。
“瑾哥哥?”
鄙安一動不動靠在他身前,輕輕叫了一聲。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身后的人,對他這樣的反應雖然心疼害怕,但還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令人驚訝的是,珠瑾下一刻就放開了她。
她忙回過頭去,卻見珠瑾彎著腰靠在假山傷用力喘息,風干的下巴上又染了新血跡。
她嚇得不知所措。
珠瑾卻抬起手來,輕輕摸上她的臉,虛弱的笑了笑:“別哭……”
自己……哭了?她不知道。
只看見面前的笑容蒼白凄美,一點也不瘋狂,又那么一瞬她忽然有種又回到了小時候,那些所謂的成長都是幻覺,一眨眼他們還在平樂鎮的大宅子里,一切都沒變的感覺。
可下一刻,珠瑾就說了一句令她害怕的渾身發抖的話:“囡囡,我活不了多久了。”
只是他說的平靜,仿佛說的內容尋常至極。鄙安呆了良久才反應過來,咬著牙吐出三個字:“我不信。”
珠瑾撥開側臉的頭發,整張臉都暴露在月光下,更顯得肌膚細膩毫無瑕疵,艷麗逼人。
這樣的臉,絕不是一個年近四旬的人該有的。
“你看看我的臉,你見過四十歲的人是這副模樣么?這是長期用身體贍養蠱蟲所致,十多年如一日,強行改變體質,半人半鬼。”
鄙安只覺喉嚨火燒般的痛,她聽見自己干澀的問:“為什么?”
“因為司主喜歡我的容貌和身體,她不準我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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