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惡毒 4
掠夢的身體高高彈起,被點住了穴道,只能凄厲的張大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鼓出的眼珠子猙獰的瞪著她,像極了最怨毒的詛咒。
鄙安的身子晃了晃,鐵鉤也從手心掉落下來。那聲音似看到了她的猶豫,又低沉的補了一句:“好孩子,別害怕。你忘了,這樣的刑罰你早就見過了,很久以前,用在瑾哥哥的身上。那時候的瑾哥哥,多么美……來,別害怕,繼續,用你的鉤子把它帶出來……”
搖晃的心智一下子被穩固。
她重新拾回鉤子,開始慢慢往里探去,緩緩轉動。
床上的女子雙目圓睜,咬斷的一截舌頭掛在嘴邊,血淋淋的泛著紫紅色。
試了很多次,可無論怎么掏挖,都不能準確的找到孩子的位置。
一抬頭,就看見了上方雪白平攤的小腹。有辦法了!她開心的笑了笑,隨手抽出內探的鉤子,拋到床下。鐵鉤帶出的滾燙碎1肉,在半空劃出善良的弧線,落進床下的火盆。
最后,她剖開了平坦的肚子,經過仔細的翻找,終于在一個角落里發現了一個孩子。
準確的說,是個遠遠未成形的孩子,一塊紅肉而已。不過,這是她的瑾哥哥。
噯?
不對,不是瑾哥哥。
瑾哥哥那么美麗,這怎么會是他呢?這個好像是……瑾哥哥的孩子吧!
黑暗中,聲音再次響起,帶了鼓勵的意味:“好孩子,你做的很好。來吧,舉起你的手,把它給我。”
她顫巍巍的舉高雙手,仿佛獻祭一樣的動作。
耳邊突然刮過一陣猛烈的風,卷攜著雨水而來。風過之后,她手上的血胎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濃稠的血,順著指縫淅淅瀝瀝往下淌,落滿她的臉、她的脖子……
屋內所有的門窗都被吹來了,噼里啪啦的到處都是雨水。空氣安靜到詭異,聲音已經不見了,滿屋子只剩下失去意識的鄙安,以及床上那具破碎的死尸。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也可能是很短很短,她睜開眼,目瞪口呆望著屋里的一切。一聲雷電剎時響起,吞沒了她發出的凄厲尖叫。
她沖進雨里,用力洗刷身上的黏膩液體。拼了命的洗,可顏色能洗掉,味道卻怎么都洗不掉!
漆黑的夜,周圍都是瓢潑的雨水,她卻一點兒寒冷都感覺不到,只一個勁兒的搓身上的皮膚。
搓著搓著,她仿佛看到了遠處飄忽的白影,撐著把同色的傘,仙人下凡一樣,緩緩而來……
身影越來越近,不似珠瑾那般絕望凄涼,而是渾身都散發著溫暖和剛毅。
“傅忘川……傅忘川……”
她站在雨里,喃喃念著。她念著這個名字,好似所有的恐懼都會遠遠離開,不再害怕、不再孤單。
傅忘川……
傅忘川。
是的,她現在不再害怕。
“傅忘川,很久很久之前,我和你做的那個交易,我承諾你留下梨家子嗣,以及還你一個武林至尊的九重塔。只是這第一條,我做不到了。”
“我想把至尊的權杖交給你,但給你之前,我想替你把上頭的棘刺都除掉的。因為你總是那么光明磊落,不會去做任何污穢的事。可是你不知道,這世界原本就很骯臟,而我希望你永遠都干干凈凈的,那些污穢就讓我來承擔好了。”
“我也答應你永遠不會讓你孤孤單單一個人,原本我是想在我離去的時候把梨遙送給你的,讓她陪伴你,可是,都不行了。”
“因為,我們的女兒已經死了。她在夜無影那兒,大約是跟夜無影一起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們。”
“我殺了護法,九重塔回不去了。可是離開之前,我想給我們的女兒報仇。我不知道仇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依舊要報仇。”
說到這兒,鄙安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對著空蕩蕩的空氣說:“都出來吧!”
原本安靜的殘垣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片刻后無數戴面具的人從后面竄出來,無聲且迅速的聚攏、逼近。
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全都披著漆黑的斗篷,臉上帶著白慘慘的面具,面具上涂抹著血紅血紅的花紋,而他們手里的兵刃……
那不是兵刃,是一種戲子常用的道具,叫號令旗。
原本用作表演一呼百應的號令旗,此刻被磨利磨光了的槍頭閃著森冷的寒光。
鄙安直覺渾身發涼。
“啪啪——!”清脆的掌聲自人群后響起,一個披著墨灰長袍的人款款走出,一張俊俏的臉上盡是譏諷。“鄙安塔主真是感人,如此一番肺腑之言,可惜傅大長老是沒機會聽了。”
鄙安認真想了許久,還是覺得自己應當不認識這人,當下便問:“你跟我有仇?”
“塔主難道仇家太多,自己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
“那你就去地獄好好想吧!”話音未落,周圍的人就揮舞著旗幟蜂蛹而來。潮水一般一波接著一波。
最令人瞠目的是,這些人好似沒有痛覺一般,只知道揮舞著兵刃沖涌。鄙安淡淡掃了眼烏壓壓的人群,冷笑道:“不自量力。”
她抬起手,真氣凝聚的指尖上托著一團黑色的光暈,旋身而起,朝著腳下的人群隨意一拋。剎那間,血肉橫飛,紅霧升騰!
可就在腳下血霧綻開的瞬間,一道銀亮的光芒自頭頂上空劃過,緊接著兩道、三道……數十道……一條條邊緣鋒銳的鎖鏈在半空織成一張緊密的網,鎖鏈邊緣泛著幽暗的綠色。身體不能在空中多加停留,只得往下頭人群中落去。
灰衣人退居人后,挑起的唇角顯得語氣更加譏誚:“早知道你會使這一招,這鎖子網就是專門用來對付你的。”
鄙安落在人群中,抬頭望了望上空橫亙的鎖網,然后輕靈敏捷的應付涌上來的人。只可惜,他們根本感覺不到痛,哪怕是已經缺胳膊斷腿,都只會沒命的往上沖。
腳下的尸體越來越多,鋪天蓋地的一片猩紅。黑紗仿佛索命的毒蛇在人群中游走,經過處皆血霧大綻,隨著主人肢體的揮動,不知疲倦的砍殺。
可是,就算單方面的屠殺,殺人的人也會累。漸漸的,鄙安覺得自己的體力開始不支,眼前也陣陣發黑。身體渾渾噩噩的,心跳的好似不是自己的,只憑著本能揮舞、抽動。
深知若是繼續耗下去,恐怕人還沒殺完自己就先累死,鄙安索性放棄了屠殺的行為。接著人群的縫隙找到灰衣人的位置,一手壓著跳的越來越快的心口,一手揮舞著黑紗往他的方向靠。
很快她就來到了灰衣人的近前,只是他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高明不少,疲倦的自己對上已經不占上風了,現在還要應付四周密密麻麻的攻擊。有那么一瞬間,鄙安忽然很想笑,有多少年沒有這么拼命的打殺了?
是從她成為九重塔塔主開始,還是她邪功大成的時候?也或許是從傅忘川把她保護起來的時候,自己就再也沒有因為“保命”兩字打過架了。
倏然間,肩膀一陣劇痛!
鄙安驟然回頭,一掌劈碎偷襲那人的腦袋,反手折斷了扎入肩膀的旗幟。大約是毒藥太猛烈,受傷的地方一陣陣灼燙的劇痛,疼的她頭皮發麻。
這些年,素來只有她殺別人的份兒,什么時候輪得到旁人威脅她的性命。大約是她作孽太多,老天爺看不過去,今日讓她血債血償,這也算是現世報吧。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抬起頭,入目的一邊是湛藍蒼穹,一邊是紅艷欲滴的晚霞。奇異的顏色,構成了一種奇異的慘烈美感。只可惜,這副美景就這么被橫七豎八的鎖鏈給破壞了。
一股強烈的意識倏然竄入腦海,若是能在一大片盛開的扶桑花里,和傅忘川一起看天上的美景,一起賞景,一起等時間慢慢流淌……
傅忘川,傅忘川,只要念著這個名字,自己就不再感到疼痛和害怕。
世人都說鄙安塔主變態至極,愈是痛苦就愈是開心,可現在她一點也不開心,因為腦子混混沌沌的,眼前除了鋪天蓋地的紅色什么都看不到。
據后來的人說,那日司燈坊對鄙安塔主的一場血戰足足持續了一天一夜,兩邊都大開殺戒,殺紅了眼,是真真的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然而最后結局卻是無果而終,司燈坊那邊領頭的沒死,被他們的司燈女神救走了。而另一邊,也沒有人發現鄙安塔主的尸體,但打那兒以后,也沒人再見過她。
有江湖人在茶余飯后說起此事,無不唏噓一下沒能親眼目睹的遺憾之情,而后再更遺憾的罵上一句,怎么不死呢,反正兩邊都不是什么好東西,狗咬狗的戰爭,都死了才太平!
而那時候,“鄙安塔主”這四個字就是一個普通的稱呼而已,跟那個呼風喚雨統籌天下的九重塔半點關系都沒有,沒有人再會把“鄙安塔主”和九重塔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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