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離開 4
“好!”天影喜滋滋的開始擺弄軟綿綿的布娃娃,玩著玩著就愈發覺得不對勁起來,下意識脫口而出:“這人偶,怎么這么像以前的主上。”
以前的。現在的鄙安塔主可是個殘障廢人。
天影自己也意識到失言,“噗通”一聲就跳起來,剛要準備認錯就看見鄙安正噙笑看著她,不知在笑什么。
她想起那些關于鄙安塔主的變態事跡,忽然覺得一陣頭皮發麻。也忘了認錯,直接就問:“這娃娃,是主上自己做的?”
“傅忘川拿來的。”
鄙安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傅忘川為什么要送這東西,不對,是她壓根就沒去想過。反正誰的東西不重要,好用就行了。
小護法一抬頭,看見鄙安還在笑,卻不知她在笑什么。
總之一聽是她家大長老的,那顆不安的心瞬間就放到了肚子底。道了個歉又坐回去沒心沒肺的擺弄玩具。
下一刻,有東西從人偶中飛出,瞬間就沒入了鄙安的胸膛。
天影手中的娃娃砰然落地,而鄙安,也如同被擊中的動物,重重摔在地上!
蠱棲梧,半蠱半毒,一味不算太烈的藥。
自心脈邊緣而入,改變血脈流轉,沒有毒也不會侵蝕血肉,只是每日不定時發作。
發作時出了吐血和略微的疼痛沒什么旁的,就是會一直不停的吐血下去,直到把全身的血吐的干干凈凈一絲不剩。
例如干尸的死法。
剛巧,九重塔的藥塔里沒有相關典籍,圣醫抓耳撓腮了半天,終于泄氣的一攤手:“祛除的法子還有一個,有人愿意做引,把毒引到自己身上來就行了。不過這人須得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然沒兩天估計就沒命了。”
知了方法,傅忘川立即就開始脫外套。
召光一把攔住他:“你做什么?”
“我的內力比你們幾個加起來都多,除了我,還有更好的人選么?”
沒人答話了。
傅忘川走到床邊,定定看著床上昏迷的人,看了良久,而后盤腿上床,掌心抵著鄙安的胸膛就開始引毒。
原本的布娃娃當然只是普通的玩偶,至于為何會成了埋藏毒藥的兇器,所有人不用想也明白。
因為,鄙安初來九重塔受訓的那幾年,鉆研的就是暗器毒術之道。九重塔那些恢宏大氣的武功心法,她會,卻也不屑一顧。
所以從來沒用過。
是她自己給自己下的毒。借天影的手,下給自己。
若無人救她,那她便死,遂了永遠離開九重塔的愿,若有人救她,那她就繼續渾渾噩噩的活著,運氣好,救她的人是他傅忘川,那就少了一個攔她離開的人。
總之,無論成與敗,于她半點損失都沒有。
這步棋,鄙安走的委實精妙。
只是還是令人想起那句話:戲子無情。
當真是為達目的,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算計。
“蠱棲梧性寒,男子性陽,且內力越深厚者越能夠抵御它的侵蝕,所以大長老身上的毒并不難解,只需心平靜氣悉心調養。”
傅忘川從床上下來,轉身給床上的人掖好被角,朝圣醫拱了拱手。“多謝。”
可圣醫動動嘴,明顯欲言又止。
“圣醫但說無妨。”
“唉……”重重嘆了口氣,圣醫望著床上一點活氣都沒有的鄙安,道:“容我直言,主上雖有內功護體,但先天身子骨并不好,此番連傷帶毒恐已經傷了根本,所以……”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是人都知道,鄙安塔主從不問世事,九重塔真正掌權的人就是此刻現在眼前的傅大長老。
所謂伴君如伴虎,傅忘川怎么想的,并不是他一個小小圣醫能揣摩的。
有些事,點到即止便好。
傅忘川還是冷冷淡淡的:“我知道了。”
“那屬下先告退了。”
“嗯。”
揮退了所有人,傅忘川坐在床邊,看著床上那個被紗布層層包裹的腦袋,忽然伸手去碰了碰她的眼睛。
睫毛上沾了不明的液體,濕漉漉沉甸甸的。
屋內夜明珠光暈暗淡,薄紗并胭脂香浮動,竟透出些曖昧的味道。
傅忘川轉過視線,看到被扔在角落里的布娃娃,鬼使神差的去撿回來,三兩下把里頭的機關拆干凈,在梳妝臺上尋了個角落,擺好。
長久后,傅忘川凝視著滿屋子拂動的輕紗,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離開……你又能去哪兒呢?”
入夜,濕冷冷的細雨肆無忌憚的往衣裳里灌,尤其是這樣的嚴冬,溫度凍的人連身上的鞭傷也麻木了。
天影自刑塔領罰回來后,就一動不動的跪在傅忘川的門前,身子挺的筆直。
“那人偶里的機關是主上自己放進去的,與你無關。更何況,你已經領罰了。”
召光撐著傘,試圖去拉她起來,可跪在地上的人仍舊紋絲不動。
說起來,這花花大少是將天影從少護法提攜成護法的人,時常在她練武的時候指點一二,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她的另一個師父。
很難相信,這樣一個什么都不上心的紈绔也會有無力的時候。
“丫頭,起來了,好不好?”
仍是執拗的搖頭。
可那不算高挑的身體還是微微打了個晃兒,抖了一下。
召光咬牙,索性扔了手里的傘,陪她一起跪下來。
“你才多大,能承擔些什么?要跪,我陪你一塊好了。”
跪下后還順帶脫了外袍,披在天影的身上。
冬夜的涼雨,即便是召光也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他扭過頭去瞥天影,卻見一張小臉兒沒半點血色,嘴唇凍的透出烏紫。
忍不住伸過手去握住她的,不動聲色傳遞內力過去。
一邊忍不住腹誹某人。
“你們在干什么?”
清冷如雨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傅忘川沒打傘,許是引毒的緣故臉色看起來有些發白,被一身銀白衣裳襯著更顯得清冷遙遠。
聽到聲音,一直垂著頭的小護法猛的抬起頭來,眼眶通紅:“大長老,我……我錯了。我愿意將功補過的!”
“明天去把你的工作交接了,找個替代的人。”
這是……削職?天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身子搖搖欲墜。
召光終究還是沒忍住,插了句話:“她已經去過刑塔了,捱了一百鞭刑。”
“找個人暫代,你跟著主上,出一趟遠門。召光,你也去。”
這下連召光也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才長長松了口氣。
只要不是再懲罰,怎么都行。
傅忘川揉著額頭,顯得分外疲憊。
“我已經聯系了神醫趙筠,你們去收拾下,明日便出發,去溫州。”
“啊,遵命,保證完成任務!”
天影也終于露出個蒼白的笑容,恭身行禮:“是。”
“回去休息吧。”難得冰山也開口關心人。
關上門的剎那,傅忘川看見天影從地上站起來,一下子沒站穩就往前摔去,卻在摔傷前被召光接在懷里,召光直接抱起她,低頭不知對她說了什么,就看到天影的臉上露出的一種表情。
似是依戀的表情。
而后,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門外的空地上已經空了,只剩一把淡色紫竹傘靜靜呆在那兒,遭雨淋洗。
鄙安醒來已是五六日之后,醒來只覺周遭的東西都在晃,腦子也一陣陣的發昏,不甚明白。
她撐著床坐起來,才發現身下的墊子雖然柔軟,卻不是寢殿那張大床。
“天吶,主上終于醒了!”
坐在桌邊的人驚醒,奔到床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對著她一陣亂摸,從胸口一直摸到額頭,最后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燒也退了,再過兩天應該就沒什么事了。對了,主上你餓不餓渴不渴?”
這小護法還是這么毛毛躁躁的。
鄙安打量周遭的景物,還是什么都晃晃悠悠的,腦子疼的一點都不靈光。
“主上我們現在在船上!大長……啊,主上傷沒好,不能乘馬車,我們只好坐船了,嗯大概還要十來天才能到,水路嘛,總會慢一些的。”
船……?
不是……九重塔。
昏暗的屋子驟然一亮,一道刺目的光線射來,鄙安下意識抬手去擋。
召光笑瞇瞇的進來,順手掐了一把天影的臉蛋兒:“碧魚灣到了,你不是要抓碧魚么,快去!”
“可是……碧魚晚上才會發光,現在大白天……”
“晚上可能就要駛出這里了,現在不抓就要沒機會了。”
“主上我先退下啦!”
轉眼就跑了個沒影。
故意支開人,明顯是要做什么。鄙安雖然此刻腦子不大滑溜,可還是能轉悠過來的。她抬頭看了看這位頑劣出名的紈绔,默不作聲等她開口。
召光卻一改嬉皮笑臉的態度,從懷里掏出一個長條錦盒,恭敬擱在她面前。
鄙安原本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了,頭一遭沒露出她那招牌式的變態笑容,反而怔怔盯著那錦盒,不敢置信的模樣。
“大長老交代,主上一醒,便將它交給主上。”
鄙安伸出手,指尖卻在碰到錦盒的剎那又縮了回去,如此反復三四次,才終于打開了它。
皓白描金的絲緞上頭,一柄白玉折扇靜靜躺著,透出柔和溫潤的光暈。
白玉做骨,天絲絹面。
凝霜扇,名動天下的戲子珠瑾所用的道具。
瑾哥哥唯一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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