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7 章
;我冤吶……蘇居甫被扶起, 涕泗橫流, ;我著實是冤吶。
那先前周遭打量他的眼光, 這廂則皆朝蘇承看了過去。
蘇承心下一沉。
他只是想先人一步,趁這時機剛好借機用這不尊不孝的名聲先拿住了蘇居甫,遠則能讓這蘇居甫小子往后還想在這官場走,就得求到他跟前來求他說好話;近則眼前且也能拿住這小子,讓這小子那妹夫到了陛下跟前的時候,他們讓他妹夫說什么,他妹夫只得說什么。
只是他是先行了一步,但蘇讖這兒子更棋高一著, 蘇承一時也是暗悔自己過于輕敵了——這小子暗中跟他斗了這些年,何時曾真正吃過虧?
蘇承這廂忙回過神來, 雙手去扶蘇居甫, 眉頭緊皺一臉不愉道:;你這是作甚?有話好好說,這滿堂賓客在場,叔父有什么做得不對的你只管說, 可莫要哭哭鬧鬧, 這不僅是丟了你的顏面, 我身為你叔父, 也是你的族父, 你這一哭, 你讓叔父顏面何在?
;世叔莫怪。常伯攀這廂開了口, 只見他手扶著他舅兄, 眼睛則恭順地看著地上, 嘴里道:;只是這午時也剛剛好罷?世叔那么一大頂帽子下來,這屋里的人伯樊一眼看過去皆是儀表堂堂,非富即貴的大人俊秀,若是您這一說,列位大人俊才真以為我妻兄不懂規矩,不僅遲到了還讓老護國公爺牽腸掛肚,我們作為小輩,您讓這滿堂的大人們如何想我妻兄?我妻兄雖只是一介小吏,但也是官場中人,若是屋里的大人們認為他這點規矩德行都沒有,您讓我妻兄日后在這朝廷當中還如何做人?我妻兄大哭,實在是因為心里有著老護國公爺和您,這才擔不得此重責,這才失態大哭,還請世叔諒解。
蘇居甫更是大哭了起來,身子往地下軟,;叔父,居甫可真是誤了吉時?耽誤了老公爺的大宴,您給我句話啊。
常伯樊緊蹙著眉,雙手奮力扶住了他:;大哥,沒誤,帖子寫的是什么時候就是什么時候,這大戶人家下的帖子哪可能有誤筆的地方?我們已把話說清楚了,既然這地方不歡迎我們,我們就走。
蘇承這下眼睛一定,內里精光一閃,眼睛分外鋒利地朝常伯樊看去。
眼前一時之間儼然已成僵局。
這一頓,有那想當和事佬的人猶豫著舉步想往這邊走,就在此事,有人更快一步走了過來。
不知道此前在何處的一位管家打扮的老者這時步履匆匆領著兩個丫鬟走了過來,這老人先是著急地吩咐丫鬟:;還不快去替那位公子扶住居甫公子。
;是。兩丫鬟越過他,快步上前,帶來了一陣香風。
;不用了,常伯樊扶著蘇居甫往旁邊退了一步,;我們這就走。
丫鬟們頓足,朝那管家看去。
;這絕對是誤會,怪不得承大爺,都是我們這些下人的錯,此前老公爺掛心您二位怎么還沒到,就接二連三問了老奴幾次您二位的行程,問您二位到底有沒有到,老奴看許多貴客都上門來了,卻老尋不著您二位爺,這心下著急,尋思著承大爺跟您二位熟,就過來問了幾次話,這不把承大爺都問急了,這才有了剛才之舉……管家苦笑,舉手長長一揖到底,告罪道:;是老奴的不是,兩位公子若怪,就怪老奴辦事不力,把好好的好事弄巧成拙了,老奴在這里向居甫公子,常公子告罪了。
蘇居甫定定看著這該死的老奴,心想這護國公府年老成精的豈止是那護國公那老頭子,這里還有一個。
此時,妹夫握著他手臂的那雙手緊了緊,蘇居甫本死死地看著那請罪長揖不起的老奴,這廂他突然一笑,破涕為笑甩開妹夫的手,手往臉上一擦,把鼻涕都摸在了手上,緊接著他快步上前,雙手扶住了這老奴,嘴里發出了如釋重負,讓在場中人無不振耳發聵的歡呼聲:;原來是誤會,這位老家人,原來我沒有耽擱時辰,貴府的盛宴是午時開的,而不是我叔父所指的另外的時辰?
那老奴低頭眼瞅著他沾著鼻涕的手扶在了他的手臂處,嘴角不禁一抽,聽他說的話那嘴角更是抽了又抽,但卻不得不就著蘇居甫的手勢起身,還得回他的話:;是午時,是誤會,承大爺說的也不是指另外的時辰,還請居甫公子莫怪,是老奴催得緊了,讓承大爺誤會了。
;老公爺到!就在兩人還就著這話掰扯時,門外響起了拉長著嗓子喊出來的通報。
;啊,老叔爺到了?聞聲,蘇居甫連忙轉頭朝門邊看去,手還在那老奴的袖子上擦了擦,隨即轉過身就朝妹夫欣喜道:;快,快隨為兄去迎老公爺,難為他老記掛著我們,我們快去給他請安。
說著他還跑了起來,常伯樊看他從跪到哭再到笑,現眼下又到跑,這一連貫的動作真不是尋常人等能做到如此這般一氣呵成的,他著實是佩服他這舅兄,連帶著還失了歷來的淡定,跟著他這舅兄小跑了幾步。
蘇居甫這往前小跑著,路過一位朝他看著的賓客時,還朝人滿臉笑容拱了拱手:;見過大人。
他一臉的笑,臉上則還掛著沒有抹去的淚,那位看似中年年紀頭戴方巾的儒生也是覺得這后生頗為有趣,還抬手朝蘇居甫拱了拱手,當是回禮。
常伯樊在后面跟著舅兄路過此人時,也低了低頭,當是見禮。
兩人小跑去了門邊,這儒生和走過來的另一位年紀相當,但打扮不一樣,頭戴玉冠身穿錦袍的中年貴人道:;王爺,這小子倒是有些趣味。
這王爺笑了一聲,抄起手中扇子敲了敲另一手的手心,偏頭朝這儒生笑道:;我當老公爺今年怎么就想起了我,原來是請我來看大戲的。
說著他便往大門口看了過去。
這儒生順著他的視線也往門邊看了過去,嘴里也笑道:;誰叫您喜好往外傳話呢?
誰叫他們家王爺是朝廷上下皆知的大嘴巴,唯恐天下不亂不能給他找樂子的混帳閑散王爺。
;哈哈,說得也是,來,跟本王去看看,到時候十五進宮賞元宵,我也好有閑話跟陛下有得聊。
儒生臉帶微笑,跟在他身側隨他往前去了。
這廂蘇居甫到了門口,門前身穿蟒袍的蘇老護國公正跨步進來,蘇居甫一見到人就要往這老公爺的腳跟前撲,卻被那身手敏捷的突然間不知從哪鉆了出來的下人扶住了,那下人嘴里還道:;公子,使不得。
;是居甫啊是?來了啊……蘇居甫被人扶住,一臉嚴肅威武的護國公定足一看,看到是他,臉上露出了些許慈和的表情來,還伸手帶了蘇居甫一記,朝他和藹道:;來了就好,叔爺惦記你多時了,這是你頭一次來,我這老家伙記性也不好了,老怕你不知道我們家這大年小聚的正點時辰,讓下面人問了好幾次你有沒有來,敢情你已經到了,到了就好,歡迎你來。
;原來如此,有過來的賓客滿臉恍然大悟,朝護國公拱手道:;祁大見過老公爺。
;原來是祁大公子,你祖父和父親身體可好?來,見過我家后生,這是我家小輩里天分最好的一個,居甫,來,見見祁大公子,你可知道內閣那位寫過告民書的祁閣老?祁大公子就是連老夫都敬仰三分的那位祁閣老的嫡長孫。
;老公爺盛贊了,家祖家父身體都好,勞您老記掛了。那祁大公子朝蘇居甫拱手,微笑:;我乃祁家祁大,本名祁連,不過我多數朋友乃至親人都稱呼我祁大,居甫公子也叫我祁大即可。
這是祁閣老的長孫,是他往常想見都見不到的那些人當中的一個,蘇居甫精神一振,也不管這賊老頭子現在存的是什么心,他先做好了自己的才是好,是以蘇居甫連忙把手往背上擦擦,不卑不亢回了這祁大一記禮:;蘇居甫見過祁大公子,我也是家中老大,祁大公子如若不嫌棄,您叫我一聲蘇大即好,不過,居甫此舉有照虎畫貓的嫌疑,公子不嫌棄的話,叫蘇某居甫即可。
這祁連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他笑,蘇居甫也跟著笑。
護國公瞥了眼他們,不用他說話,他身邊的老長隨這時已開了口,轉移了已然圍過來聽他們說話的客人的眼睛:;靖王爺,您什么時候到的?奴婢真是該死,竟然不知道您已經來了,沒有提前告訴老公爺一聲,請他來迎迎您。
;靖王爺來了,不等下人再說話,護國公這時候已往前邁步,朝那戴著玉冠的中年白面書生的靖王爺拱手,朗聲道:;蘇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哪里,老公爺能請本王過來小聚,本王榮幸至極。
;王爺客氣了,您能來是本公的福氣,各位,今天寒舍當真是蓬蓽生輝,高朋滿座,老夫不勝榮幸,各位請坐,請坐……護國公這廂高舉著手,朝圍過來的十余人連手作揖,他說著話時,下人們也連忙躬著身過來,帶人往前面座椅處入座。
蘇居甫和常伯樊被圍過來的兩個下人瞬間圍住,又被他們帶到了前面高堂排布的座椅處的最尾端落坐。
;別管他們存的什么心思,趁大堂的人熱熱鬧鬧地說著話寒暄各自入座之時,蘇居甫當著身邊站著的那對他們虎視眈眈的下人的面,拉著妹夫的衣袖把人扯了過來,低頭低語道:;你切記,千萬別讓他們握住了我們什么把柄把我們栓得牢牢的,千萬不能讓他們得逞。
他都沒讓蘇氏一族得逞過的事,妹夫可不能在這里折了腳。
;兩位公子,請喝茶。他們說著時,一陣香風襲來,只見一張臉只有巴掌大,模樣生得極美的美婢端著茶盤過來跪在了他們面前,她小聲忐忑地道了一句,爾后又朝他們極羞澀笑了一記。
笑罷,她眼睛連眨了幾下,長長的睫毛如蝴蝶般飛舞,跳在了她春水一般的眼眸上,她臉上那雙極鮮艷的嘴唇此時正不安地細微蠕動著,讓注視之人情不自禁地把眼睛放在了她鮮紅的嘴唇上。
此姝當真乃國色天香,讓人目醉神迷。
蘇居甫一打量過,迅速別開眼去看他那妹夫,卻見他妹夫不知何時挪開了眼,此時正看著和靖王爺坐在首位談笑風生的護國公身上。
;找你們管事來,就先前帶我們進來的那管事,問問他我們帶來的下人在哪,讓他吩咐我郎舅二人的下人到門口來一下。常伯樊此時回過頭來,眼睛漠然地在那美婢臉上帶了一眼,吩咐完便看向舅兄:;大哥,我們把年禮呈上去罷。
;好,還不快去?見那婢子不動,蘇居甫朝她輕斥了一句。
那美婢眼睛一眨,眼中瞬間有了些淚意,忙慌忙起身道:;奴婢這就去。
說罷她已起身,有些倉促地往門邊去了。
蘇居甫見坐在對面尾端的一個頗有點年紀的老人眼睛在那美婢那嬌美的背影上轉了一圈,等那小步慌忙而去的美婢不見了,又撫著胡須回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他。
蘇居甫朝那老人一笑,身子則偏向了妹夫,和妹夫冷嗤了一聲,道:;哭得還沒我快。
常伯樊瞬時啼笑皆非,朝舅兄道了一句:;我們跟前的這位小娘子姿色已是全屋最美,料來這是老公爺給我們郎舅兩人的臉,舅兄與我還是領情的好。
;你怎么知道?你看過了?蘇居甫聞言舉目看了一圈,還真是,便連祁三公子面前那蹲著的美婢也只是他們剛才眼前的一半姿色而已,頓時不由大喜,;等會兒我一定要好好當著眾人的面好好重謝老叔爺對我這小輩的看重不可!
他這舅兄還真是打算無賴到底了,常伯樊眼角余光看到站在他們身側那個先前沖出來打圓場的老管事此時臉色都變了,不禁搖頭失笑道:;是了,是要重謝不可。
既然敢算計,那就莫怪他們這些不甘束手就擒的人有所反擊。
如今人方為刀俎,他為魚肉。
他們也想活命,不被人隨意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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