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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逃避與擔當


  春色怡人淡復濃,南山花放北山紅,楊枝吹做千條線,喚侶黃鸝弄曉風。

  不知不覺又迎四月暮春,玉庭山上雜花生樹、飛鳥穿林,漫山怒放的姹紫嫣紅撩動云霞,欲與春之精靈杜鵑鳥兒爭鳴,卻把春光點綴得十分熟透,旖旎風光似在隱現夏日熱情。

  道衍大殿前的廣場上雖然少有花鳥,但修士聚集的場所卻洋溢屬于人的熱情。等候已久的蕭氏年輕族人們忘了要保持肅靜,紛紛笑得既開心又好奇,爭看兩千年后第一位來自凡界的族人。

  畢竟血靈宗八成弟子都是蕭氏族人,也從來團結友愛不似其他修真宗派,蕭云的出現一夜之間便被宗門上下盡知。何況第一個見到凡界族人的蕭立還總在贊嘆,說什么闔族同輩皆不如凡界來的蕭云。

  可是一大早便進了宗門正殿的蕭云,出殿之后居然顯得神情有些呆滯,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族人們的熱情。難道拜見了宗主和長輩的少年挨了罵,又或被殿前廣場屹立的道衍仙尊巨像震懾了心神。

  金睛少年看著初代宗主先祖的巨像,心中的念頭已如亂麻般無法理清,心中滿是苦惱和沮喪以及無法適從。聰明的少年除了發呆以外,現在無力露出哪怕一絲笑容,更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

  或許蕭云如此煩惱就是必然結果,屬于他的糾結和無法抉擇終于到來。雖然親情氛圍極其濃厚的血靈宗,就算沒有三位血龍老祖交代,也絕不會虧待他這個精才絕艷的少年族人。

  但正因為修行血道的蕭氏一族,歷來把血濃于水的親情視為不二至理,怎么可能同意蕭云與仇敵和解的決定?須知神霄道宗正是當初覆滅凡界血靈宗的元兇之一,那些仇敵手上又有多少族人的鮮血!

  且不說這無法忽視的血仇如何不可調和,也不說宗派尊嚴和族人的悲憤,僅僅血靈宗因此兩千年沒有飛升族人,就是重得不能再重的重創。只因凡界宗門就是靈界宗門的根基,無論哪個宗派都無比重視飛升的同門。

  倒不奇怪,能在修煉條件相對艱苦的凡界脫穎而出,如此修士當然是宗派的中堅力量,豈不見三千年前飛升的七長老蕭正奇?何況與他宗不同的血靈宗皆為親族,每個飛升修士都可以完全信賴不是?

  靈界的蕭氏族人當然不會無視此事,不但絕不同意蕭云和解的建議,甚至還有激動的長輩壓抑不住悲憤,當場厲聲斥責小子這是要數典忘宗。而且還有幾位性情極為火暴的長老,要馬上前往南鋈域沂明山找神霄道宗復仇。

  所幸七長老蕭正奇明白蕭云的心思,更清楚這孩子心中無法言明的苦楚,連忙出言解圍并勸阻了幾位長老。似乎這也是必然之事,就算要復仇現在也不是時候,來自赤魔天的魔族這不正在進犯南鋈域嘛。

  現在這個時候除了加緊布置宗門,防范魔族即將對北宸域的進犯,其他選擇明顯都不靠譜,主動送上門去和魔族抵死相拼傻不傻?

  須知魔族如今正在圍攻沂明山,現在這個時候去南鋈域,絕不是復仇而是暗助仇敵分擔壓力,神霄道宗或許不用報復還消失得更快些。

  蕭正奇的話確實很有道理,血靈宗的長老們倒是紛紛認同。卻不知七長老早就認同蕭云的和解建議,說這些話不過是權宜之計,暫且避免靈界兩大人族宗門暴發沖突而已。

  可是蕭云仍然很難過,雖然此次順利的成為了宗族核心子弟,也被承認為七長老的嫡傳弟子。但想要借助親族力量救助師門的愿望,無疑已經徹底破滅。而且他還被族長宗主嚴令,必須放棄神霄道宗門人的身份。

  讓蕭云無法接受的事情還不止這些,現任族長兼血靈子居然令他休妻,絕不容許吳歡和李馨兒成為蕭氏之婦。否則就是數典忘宗的不孝子孫,玉庭山容不得仇敵的女婿存在,以后也不要再自稱血靈宗門下。

  不過族長宗主說得再怎么嚴厲,當然不會是個無智的白癡,豈會放棄如此驚才絕艷的子弟。所以馬上有了位笑容溫和的長老當起了和事佬,以蕭云長輩的身份向蕭正奇提親,居然亂點鴛鴦譜要讓少年娶了姑姑蕭靈兒。

  蕭正奇對此雖有些感到突然,也并不認同宗主和諸位長老執意糾結于仇恨,認為蕭云兩宗和解的提議才是最佳方式。但老祖爺爺太喜歡小云兒了不是?還覺得自己教導出來的蕭云和寶貝孫女挺般配,當即笑得好不欣慰的就要出言同意。

  然而此刻的蕭云已經郁悶到不行,感覺實在呆不下去了還不能發火。他明白這些長輩都是真正的親人,對師門心有無盡仇恨也是理所應當,無論有怎樣的決定他都不能反對。

  蕭云這個執拗于親情也不忘師門恩義之人,不知自己應該作出怎樣的抉擇,因為無論他怎樣做都必定違背本心。所以滿心糾結的少年只能逃避,飛快地和各位長輩行禮告辭出了殿門,讓殿內的長輩們好懸下不來臺。

  其實蕭云并不討厭蕭靈兒,還很喜歡天真浪漫的小姑姑,但是要他休了小歡和師妹又怎么可以?或許這便是定數,原本相處得如同小伙伴的蕭云和蕭靈兒,反而因為親族錯誤的干預有了情感糾葛。

  深知蕭云心中所想的蕭正奇,無疑極為了解少年的性情。此時看到金睛滿臉苦澀的迅速離去,老道不禁暗暗著急,惟恐情緒不穩的孩子一時沖動做下錯事,連忙拱手和諸位同門告辭,帶著羞惱的寶貝孫女追出殿來。

  蕭靈兒確實又羞又惱,還把蕭云恨得牙癢癢的,稚氣未脫的嬌俏小臉上已紅得滿是怒色。似乎正在嬌聲怒喝:聽到提親就跑是什么意思?難道本小姐是吃人的丑八怪,蕭云小子你給我等著!

  可惜滿心糾結的蕭云小子看不到,也不知道他的行為實在過份了些,不但讓長不大的小姑姑生氣得很,還讓親族長輩們下不來臺。苦悶的少年此刻只想逃避,哪怕聽到殿前族人們的熱情招呼聲,都只想馬上離開玉庭山好好靜一靜。

  如此局面確實夠折磨蕭云的了,誰讓他是個只重情義之人呢?無論親族還是師門他同樣依戀,絕不愿意兩宗從此開始爭斗,更不要說放棄和他一起長大,曾經淪落天涯同甘共苦的兩位師妹。

  所以留給他可以走的路幾乎沒有選擇,惟有既不留在玉庭山也不加入沂明山,獨自在靈界闖蕩并俟機幫助親族和宗門。或許這就是蕭云性情使然的唯一選擇,如此至少可以不用辜負兩位師妹。

  至于血靈宗對師門的仇恨,當局者迷的蕭云毫無辦法,只能眼不見為凈的盡量躲遠些。也是、總不能幫助親族去打師門,還不能指責族人們這樣做不對,更不可能幫著師門與親人為敵。

  但一走了之又能是什么好辦法?兩宗之間無法和解的局面,并不會因為蕭云的逃避而消失,遲早都是生死相向的結局。屆時他又該如何自處?真能眼睜睜的看著族人和師門你死我活?

  聰明的少年雖然苦惱到不行,但至少還明白逃避其實無用。蕭云明白,既然自己把凡界的舊恨帶入靈界,就有責任去化解這段千年仇怨,而不是只顧著自己的感受,像個毫無擔當的無義之人置身事外。

  因此金睛少年呆滯著思緒萬千,連老祖爺爺和小姑姑來到身邊都未察覺,仿佛已被心中的糾結困擾得失了心神。血袍老道看著無法自處的孩子,不禁暗暗嘆息連聲,或許這就是命運的無情作弄,奮斗不息的孩子偏偏總要被困。

  “小云子、馬上和姑姑道歉,不然以后再不理你了,哼......!”單純的蕭靈兒哪會想那么許多,看著呆滯的金睛小子非常來氣,可說出的話如同在撒嬌,顯然長不到的天真少女很喜歡蕭云。

  聽到小姑姑的嬌喝聲,苦惱不已的蕭云總算回過神來,卻一時想不明白哪里得罪了小姑姑,仍然有些呆的看著蕭靈兒,楞楞的半天沒有言語。

  好在金睛小子的傻樣很好笑,把天真的小姑娘頓時給逗笑了,居然瞬間忘記了要對這小子生氣,沒心沒肺的嬌笑著罵道:“咯咯!瞧你這傻樣,呆什么呆呀,小心姑姑教訓你!”

  蕭正奇看著寶貝孫女笑鬧,心中也為之輕松了許多,卻是伸手輕拍著蕭云的肩頭說道:“小云兒、老祖爺爺會想辦法幫你,我們一定可以找出化解兩宗仇怨的好法子,在這呆想沒什么用處,我們先回長樂宮再說好不好?

  聽到此處蕭云倒是迅速反應過來,暗道老祖爺爺說得不錯,世間從來沒有打不開的死結,只在于解結的人用不用心。既然明白逃避并不是辦法,那么總要找出好法子化解才行,如今的魔族入侵靈界就是機會。

  “老祖爺爺、小子明白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兩宗和解,就用擊退魔族進犯的機會!”

  蕭云不愧是修心之人,聰明的少年稍得提點,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關鍵,語氣也顯得自信起來。或許這便是凡人的偉大之處,遭逢困境總能找到理由激發勇氣,哪怕這些理由來得極其唯心。

  可是看不到金睛小子傻樣,回想起此前羞惱的蕭靈兒不樂意了,當即伸出小手揪住了少年的耳朵,如同河東小母獅般發出怒吼:“明白了還不道歉!以為姑姑就很好欺負是嗎?”

  “姑姑、我道歉、道歉還不行嗎?下次再不敢了,我最尊敬姑姑啊......”蕭云拿長不大的小姑姑沒有半點法子,只能苦著小臉連聲道歉,雖然并不明白究竟因為什么要道歉。

  “咯咯、這樣還差不多,知道不能得罪姑姑!看你還算識相,這次就放過你算了,咯咯......!”懵懂的蕭靈兒簡直就是個孩子,蕭云還沒搞明白因為什么要道歉,不懂男女之事的少女就樂開了花。

  “好了、小靈兒別再作弄你云師弟了,就不怕當姑姑把自己當老了嗎?”蕭正奇分明有心撮合兩個小家伙,可惜蕭云完全沒有這個心思,蕭靈兒更是個沒長大的天真孩子,兩人像嬉笑打鬧的小伙伴更多些。

  已經回復自信的蕭云也有了笑容,卻是跟著老祖爺爺和姑姑返回長樂宮,一路上更是不斷和族人們親切的打著招呼。無疑心中的糾結已被少年當成挑戰,下定決心要讓親族和師門徹底和解。

  蕭正奇看著兩個一路歡笑的孩子笑得好不欣慰,蕭云今日的表現讓他非常意外也極其滿意。事實已經證明,他九年前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小云兒這孩子雖然至情至性,但擁有無比堅定的本心,不但勇于擔當、不屈不撓,還具備足夠的智慧。

  修行了數千年的血袍老道當然明白,化解族人的仇恨惟有抵抗魔族入侵,生死存亡關頭才有可能消除舊恨共御強敵。精明的蕭正奇再怎么重視血脈和道統延續,也會明白現在的局面對血靈宗更有利,蕭氏子孫和媳婦在主宰凡界神霄道宗不是?

  如此一來老小兩人無形中已經達成共識,蕭云的決心也因此有了那么幾分可能。畢竟天才的孩子終究只是個孩子,或許很多年后會成為蕭氏的風云人物,現在絕無可能如同長老般擁有權威。

  不久后返回長樂宮的老小倆,僅僅聊了數句便有了默契,得到老祖爺爺支持的蕭云,激動得不知要如何道謝才行。卻讓懵懂的蕭靈兒看迷糊了,搞不明白爺爺和金睛小子為何如此高興,唧唧喳喳的只是問個不停。

  有心相助的血袍老道倒不耽誤,命寶貝孫女召來蕭云最信任的蕭玉之后,老小三人隨即密議該如何便宜行事。而本就極為信賴云弟的大師兄,早就想和入侵靈界的魔族較量,不但贊同蕭云抗擊魔族化解仇恨的想法,還提出許多相當好的建議。

  長樂宮內的氣氛時而輕快時而凝重,同心同德的老小三人可謂絞盡腦汁苦思不已,居然一直商議到第二日天明。好在商議的事情無論對誰都有好處,三人反復思量各種利弊之后,終于有了切實可行的行事之法。

  “七叔祖、這次千萬要給小子留個位置,我肯定可以保護好云弟,還能保證讓兄弟們遵從號令......”蕭玉忙不疊的向老道陪笑行禮,方正大臉上的神色那叫一個精彩。

  “呵呵、你小子如此著急做甚?小云兒初來靈界必須先熟悉,屆時自然少不了你這地圖。好了、現在和靈兒帶上小云兒,去和同輩族人們盡量熟悉些,日后你們外出才能更默契。另須謹記多去藏經閣,你們都看看靈界的詳圖,這幾日就是準備的時間,還不快去!”

  “是!小子謹尊七叔祖之命,這就帶云弟去見兄弟們,小立可是念叨一天了,呵呵......!”

  得到七長老明言允準的大漢好不開心,拉起蕭云和小靈兒行禮過后轉身就走。斯文的漢子此刻盡顯本色,分明也是個極為好戰的家伙,得到和魔族較量的機會之后,便興奮得一至如此嘛。

  蕭正奇笑看著三個孩子遠去的背影,搖頭輕笑的很是欣慰和贊許,卻并不過多為此感嘆,隨即獨自前往道衍大殿早議。而族長宗主和諸位長老們都沒想到,一夜過去七長老便有了新的議題,紛紛有些感到既詫異又認同。

  早議之上蕭正奇出言建議,即日起闔宗選拔精銳青年修士,盡快前往南鋈域探察魔族和各宗的戰況。如此玉庭山便能得到足夠詳實的消息,能有所針對的防范魔族必定到來的進犯,宗族平安避過此劫的勝算便能大增許多。

  七長老的話分明是老成之言,毫無意外的得到諸位長老一致贊同。修行了數千年的煉虛修士又有那個不是人精,豈能不知此次靈界遭遇的魔族入侵,正是紀元大劫到來的前奏。

  只是此議雖好卻也有必然的爭議,究竟選派哪位后輩子弟擔任統領之人呢?宗族歷來偏向于隱世,也很少理會修真界的閑事,已在玉庭山發展血脈近萬年,導致年輕子弟們少有爭斗經驗。

  而蕭玉雖是后輩子弟之中,最受推崇的大師兄,但并無多少實戰的經驗,還從未與魔族打過交道。無疑并不是好的選擇,不能知己知彼的統領必然存在弊端。

  蕭正奇對此卻是心有成竹,隨即提出闔宗后輩弟子即日大比的建議,還強調惟有如此才能選拔出優異子弟。若只是派出數名精干弟子,不但能讓打探魔族的行動更隱秘些,即便不慎失敗也不會導致宗族承受重創。

  如今正是全力應對魔族進犯之時,盡早發現族內值得造就的后輩子弟意義重大。抗擊魔族之戰必須多作準備,如果勝了便能明確重點培養對象,若是敗了這些先行逃離的精英子弟,就是宗族日后復起的希望。

  覺得七長老之法甚妙的族長血靈子,被紛紛贊同的長老們一再進言催促,原本還有些猶豫的老道頓時下了決心,終于在午時宣布宗族新的決定,所有化神境界的年輕弟子,三日后進行闔宗大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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