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四十九年如半日
神霄紫獄、大地中心屹立的孤峰之上,寒風始終都在嘶聲嘯鳴,恢弘的紫晶宮殿更輝耀出無盡紫霞。然而這些輝映八方的絢爛光霞,其中竟然蘊涵著刺骨的冰寒,縱是輝煌奪目之極卻讓人仿如來到死地。
此刻在這如同冥王居所的紫晶宮殿之中,正行走著一位滿臉期待笑容的紫袍凡人青年。不但毫不畏懼這生靈不至的玄陰小世界,反而渾身洋溢著無法掩飾的巨大喜悅,好似迷途的孩子終于回到故鄉祖宅一般。
進得紫晶神霄玉清萬壽宮的蕭云,已經有了極為驚喜的發現,原來此地的宮殿同樣供奉玉清神王、南極長生大帝。就連宮殿的格局也和神霄洞天完全一樣,應該也會擁有他最期待的傳道殿和藏經閣。
已經修行有成的蕭云倒不急噪,依然當先進入守真正殿參拜,隨后才出了大殿沿著紫晶宮道行向傳道殿。獨自漫步于宮中的蕭云,此時又有了令他驚喜的發現,宮內紫電繚繞的樹木分明就是重寶。
雖然蕭云知道建成宮殿的紫玄靈晶,與煉成紫陽天衍盤的紫陽靈玉髓一樣,都是無比珍貴的頂級煉材。但枳迦界便盛產這種玄陰屬頂級煉材,已縱橫幽冥的他并不需要怎么在意。
但宮中滿目皆是的閻浮殛電樹,惟有九幽灰河地獄中才可獲得,正是凝練陰雷的頂級仙料。未成道者誰又能去九幽地獄,此玄陰屬的雷道仙料自然無從獲得,修士們也就能看著典籍中的記載眼饞。
陰陽雷道兼修的蕭云非常清楚,若是采用閻浮殛電木祭煉出陰雷陣紋,擁有外殼和核心的玄煞陰雷便可威能暴增數倍。而且此木同樣可以祭煉玄陰屬的雷道法寶,如果煉器之術足夠高明,祭煉出后天靈寶也完全可能。
意識到好運已經砸到腦門的蕭云,哪里還顧得上客氣和猶豫。當即召出化血邪劍搖身一變,儼然成了個伐木效率極高的蕭剛,比起身處太陰之中砍桂花樹的吳剛,他的工作表現要勤奮得太多太多。
倒也難怪,神霄紫獄可不是能夠常來常往的神霄洞天,此次不多砍些樹回去,蕭云估計都會痛罵自己是個白癡。只是如此一來宮中美景頓時不再,到處都杵著光禿禿的樹樁子。若是靈素天尊能夠親眼得見此幕,定會痛罵這個既貪財又庸俗的不肖傳人。
所幸忘了風雅為何物的蕭云,還明白獵殺不絕的道理,砍了半天樹的蕭剛總算留下了那么幾株。就不知他如此瘋狂的效率,吳剛得知后是否會羞愧欲死,不見一棵桂花樹砍了無盡歲月,依然絲毫無損的在那杵著嘛。
砍樹砍得好不樂呵的蕭云,哪里會管吳剛這同行是否嫉恨,收獲了近千株頂級仙料的他只是開心。也虧得神霄紫獄中并無陣法禁制存在,否則他四處上竄下跳不倒霉才怪。
也是、幾乎不可能來到的玄陰小世界,就算開門迎客也沒人來得成不是,布置陣法禁制簡直就是閑得沒事干的多此一舉。也就蕭云這個貪圖寶物的小怪物,稀里糊涂的來了還大肆胡為。
看著宮中如同被風暴席卷過的景象,開心的蕭云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可已經破壞成這樣了,砍了的樹又栽不回去,羞愧什么的更沒有用處,身在仙界的天尊應該不會看到吧......
有了那么幾分小賊感覺的蕭云,趕忙低著頭疾速離開被他禍亂之地,卻是如同逃竄一般去往傳道殿。其實在宮中轉了整整一圈后,他早就注意到紫光燦爛的傳道殿,但那會不正忙著砍樹沒顧得上嘛。
不多時催動電光的蕭云已來到目的地,就見先前紫色光霞極為璀璨的大殿,因為失去了宮中的閻浮殛電木,缺少了最主要的玄陰雷之力支持,此刻居然顯得光輝有些暗淡。
尷尬的蕭云清楚為何會如此,只是壞事既然已經干下,再裝出懺悔的樣子豈不虛偽。心虛的紫袍青年摳了摳腦袋瓜子,如同做賊般趕快進殿。
將身進得殿中的蕭云,只覺此間便如同守真殿一般,目光所過之處全是璀璨紫光。殿內格局果然和神霄洞天完全一樣,除整殿都由紫玄靈晶建成以外,并不曾有其他差別。
然而當蕭云的紫金眸光投向殿首神壇,卻有了驚訝的發現。此間并未供奉南極長生大帝,殿首神壇之上居然并立著兩尊其高三丈三的紫晶雕像。
作為神霄道宗的核心嫡傳,蕭云當然認得這兩尊雕像是誰。左側三綹長髯的清癯老道,分明是靈素天尊林靈素,右側體魄雄健的虬髯老道,自然是守真仙帝汪守真,正是神霄道宗兩位開山祖師。
相傳兩位開山祖師正是師徒,共得南極長生大帝賜傳道統,靈素天尊才攜徒開創神霄道宗。但宗門興盛卻起于二代祖師守真仙帝時,兩位開派祖師道法也各有精擅,其中雷道傳承正是源自守真仙帝。
得見兩位開山祖師雕像的蕭云,雖想不明白此間傳道殿為何不同,但傳道殿專祀兩位開派祖師神像,似乎也算不得什么離譜之事,趕忙整理衣冠上前大禮參拜。
不想來到近前的蕭云再有發現,殿首神壇之前正有一個近三尺方圓的大蒲團,竟然也是紫色毫光隱現其上。蕭云見此不由得當即大喜,他一眼便已看出蒲團乃是建木嫩枝編就,分明是不可再得的無上至寶。
《海內南經》有云:西南海黑水之間,都廣之野有建木高百仞,眾神緣之上行天界。其木狀如牛、引之有皮,生青色之葉似芒,莖為紫顯毫光始終不滅,開玄黑之花結黃實如麻,日中無影、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
相傳建木便是世界初始紀元中,唯一溝通天地人神的橋梁,九天鯤鵬便棲息于樹頂之上。昔時伏羲天帝、軒轅大帝等眾人族大帝,都通過這株天地間獨一無二的擎天圣樹,得以上下往來于凡間天界。
怎奈后有帝顓頊,遣重黎再分天地,定日月創歷法,為區別人神遂伐倒建木天梯。此后世間再無開天辟地時便存在的建木圣樹,凡人再無法緣木上天,眾神也無法順木而下來至凡間。
驚見建木嫩枝編就的蒲團,蕭云又怎能不驚喜若狂。須知建木圣樹溝通天地,其具備的可不只是凡界本源,更有天界、神界本源蘊涵其內。在其嫩枝編就的蒲團上修行,感悟世界本源的增益不想可知。
興奮的蕭云如同忘記了所有事,哪里還記得參拜兩位開山祖師。腳步如風的來到近前后,俯身反復撫摩著紫色毫光隱現的大蒲團,簡直達到愛不釋手的程度,比新婚之夜的表現都要來得激動。
所幸蕭云從來都修心,對心境的掌控估計凡人皆不可及,片刻之后便完全平復如初,也不禁暗暗道了聲慚愧。隨即拜服于紫色蒲團之上,面向兩位祖師大禮參拜起來。
然而隨著他恭敬的九叩大禮,兩尊紫晶巨像竟開始隱現神秘波動,滿心慚愧的蕭云卻奇跡般的忽略了,依然恭謹的繼續著大禮參拜。說來倒怪不得蕭云不謹慎,誰讓神霄紫獄存在至今,他便是唯一進入此界之人,自然不會認為存在什么危險。
待到蕭云的九叩大禮拜罷,剛把頭抬起看向神壇之上,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幕當即發生。就見兩尊紫光隱現的巨像,竟同時于雙眸中電射出一道晶瑩紫光,轉瞬后便已來到紫袍青年的識海當中。
陡逢如此驚變的蕭云幾乎沒有任何時間反應,只覺腦海之中正有道音在持續回響。一時間完全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哪還有心思聽那道音在講些什么,卻是怔怔的呆跪著如同木偶。
或許冥冥中自有定數,震驚得呆滯的蕭云怎么都不會錯過機緣,識海中的道音吟唱必會屬于他。只因小萬已經有了強烈感知,主人的識海正有異力入侵,當即催動定魂神光屏護住蕭云真魂。
源自本源魂道的定魂神光,能克制所有魂靈也具備極強清澄心魂之能。如此一來的小萬之助的蕭云,瞬間便回復了心神,不再處于陡然受驚的失神狀態,便如同被及時喚醒了一般。
然而剛剛回復的蕭云還來不及細察究竟,立刻就被識海中回蕩的道音吸引住心神,不由自主的開始專注于聆聽。便聽得回蕩于識海中的蒼老之聲持續吟唱:神也者、變化之極,妙萬物而為言......
依然跪坐在紫色蒲團上的蕭云,再次成了個沒有任何動靜的木偶,惟有悠長的呼吸發出均勻極微之聲。但這次與他此前的受驚呆滯顯然不同,蕭云無疑正在聆聽大道倫音,意味著天大的機緣已經來臨。
紫光閃耀的傳道殿內惟有靜謐,絢爛光輝之中凸顯的只有死寂,極動之中蘊涵的卻是極靜。也不知這分明格格不入的兩個極端,怎么就如此和諧的共融為奇妙環境。令人目眩神迷的只感震撼之余,發現正經歷無法理解的詭異。
兩尊紫晶巨像前跪坐的蕭云,如同已經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心中之事,更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只是久久的全神聆聽。紫袍青年那張既剛毅還冷峻的臉上,明顯有著似歡喜又滿足且迷人的微笑,仿佛蕭云的身心正在被滌蕩、被沉醉,甚至被重生......
時間在光輝燦爛中悄無聲息的流逝,蕭云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自然恬靜。漸漸的人與大殿似乎已經渾然如一,跪坐的紫袍身影仿佛融入到環境之中,渾身散逸出的道韻竟初顯如意之妙。
不知時間已經過去多久,識海中的大道倫音又是何時消失,渾身洋溢著歡欣與恬靜的蕭云,終于從沉醉中悠悠醒轉。而那睜開的紫金雙眸之中,流轉的精芒有喜悅、有智慧,還有自信和凌厲等等。但其中一種絕對是初見,便是逍遙于天地的如意之光。
沉醉于大道倫音的蕭云顯然不知道,他已經在此地跪坐了整整三十年。蕭云只知道得到了什么,兩位開山祖師一縷仙識在傳道于他,兩道進入識海的晶瑩紫光,早已化為神霄道宗不傳大法《虛靈天經》和《雷獄天經》
得到兩大傳承的蕭云直到今日才明白,為何神霄道宗歷來都以雷法為正統傳承,顯然就是來自于守真仙帝的《雷獄天經》。而師尊雷元子親傳的《雷云訣》,正是《雷獄天經》中的基礎法訣。
真正的天經大法《天罡五行神雷》,早已遺失在漫長歲月之中。若非他成功進入神霄紫獄獲得傳承,根本沒有可能得到本門雷法真傳。或許這說明了一個至理,世間無敵的從來都是光陰,再崇高的事物也會遺忘于時間長河里。
幸運獲得《雷獄天經》傳承的蕭云,此時卻只敢研讀不敢修煉,惟恐會因此遭受力量限制再不能返回凡界。但僅僅如此就已經足夠他明悟雷道至理,即便現在無法凝練天罡神雷,已經修習的基礎雷法同樣威能暴增近兩倍。
然而這還不是蕭云最感到欣喜的機緣,讓他興奮得只欲放聲長嘯的大收獲,正是宗門早已失傳不知多久的《虛靈天經》。只因靈素天尊的傳承專修虛空大道,獲得這逍遙于天地的如意大法,無需馭使紫陽天衍盤便能施展神通穿梭虛空。
《虛靈天經》當然不是區區紫陽天衍盤可堪比擬,不但靈寶所有威能都有對應的道術傳承,還擁有其他近百種虛空道術神通。而且與修行匹配的丹器之法都無比詳細,精修后無疑更具虛空威能。
而且蕭云再次有了更值得興奮的發現,他完全可以在自身力量不增的前提下,現在就修煉《虛靈天經》適合他境界的神通。無疑這意味著紫陽天衍盤不再是限制,終于可以還給應該擁有它的主人,小歡日后也能自由穿梭虛空。
喜獲兩大傳承的蕭云倒是雷厲風行,延續著他想干就干的隨性作風,當即盤坐于紫色蒲團之上全力修行,這一入定便又是整整十年。好在神霄紫獄中百年時光外界才是一日,還不至于耽誤了他凡界的大計。
于是極動與極靜并存的傳道殿內,并不曾改變亙古以來的環境,除了多出一位凡人青年,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然而事實卻完全相反,不曾改變的環境之中,蕭云卻正在進行巨大的改變,幾乎和凈藏之塔中本心涅槃不相伯仲。
十年時光相當漫長,可對于忘我修行的蕭云,幾乎就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十年后從物我兩忘中醒轉的紫袍青年,也如同他身處的環境一般,從極靜之中轉向于極動,一刻不停的將身影閃現于殿內各處。
就見那仿如虛影的紫袍身影,不知疲倦的即隱即現,分明就是逍遙于虛空的紫色精靈。當然、蕭云踉踉蹌蹌的跌出虛空也常見,嚴重時甚至口中狂噴逆血。可奄奄一息的蕭云回復之后,依然無比執拗的重復著自虐,明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這既然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也讓人不得不欽佩的景象,就這么整整持續了三年時間。直到紫袍身影不再跌出虛空,每一次的瞬移和穿梭都能成功,蕭云才終于結束了自虐般的修行。
可執著于修行的蕭云仍不停歇,飛快的將紫色蒲團收入囊中之后,竟然捏起從未見過他施展過的訣印,全力催動自身力量發動虛空攻殺之術。
如此一來靜悄悄的傳道殿可就熱鬧了,就見黝黑虛空利刃不時掠過,璀璨紫光羅網頻現虛空。更有無數光點般的道標于空隱現,巨大的虛空爆裂之聲頓時成了此地唯一旋律。
極動的蕭云分明同樣極為恐怖,制造出連綿不絕的破壞行徑,如果不是傳道殿內足夠廣闊和堅固,只怕早就已經被折騰得分崩離析。就不知靈素天尊得見此番景象,是否會痛罵膽大妄為的毛頭小子。
蕭云這一開始禍害舉動,比砍半天樹的時間可長了許多倍,直到又三年后才心滿意足的大笑著打住。然而看到殿內被他破壞成的慘狀,馬上把自己嚇得猛地一哆嗦,連忙扭頭向兩位祖師的巨像看去。
還好、祖師還在,半點破壞都沒有,只是把殿內的地面和墻壁弄得一塌糊涂。好不尷尬也很是愧疚的蕭云,狠狠摳著自己的腦袋瓜子,縮了縮脖子趕緊溜之大吉,重現四十六年前他的小賊形象。
畏罪潛逃的小賊記性倒是不錯,再怎么心有惶恐也沒有忘記藏經閣。居然施展他剛煉成不久的如意穿梭之術,瞬間閃現到藏經閣的書海之中。
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典籍,蕭云立時忘記了剛才的畏罪潛逃,興奮的大笑著就要開始閱覽。不料這還沒拿起第一本典籍,就被忽然傳音的小萬給打斷,似乎又長大了些的男童之聲顯然很開心。
“主人、散支弘的真魂已經被我煉化了,花了四十六年才成功、真是不容易呢!”
“什么!小萬你說四十六年過去了?我們來此地這么久了!”蕭云聞言大驚,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明顯他還記得雷鳴老祖說過的話,神霄紫獄四十六年外界還不到半天。
“囈...!?主人你的氣息怎么不同了?我怎么感覺主人你隱身虛空了似的?”小萬對蕭云忽然覺得有些陌生,可又找不出有哪里不對,主人的真魂并沒有什么改變啊。
“呵呵......!小萬你感知能力不錯嘛,主人修習了《虛靈天經》,你當然感覺不一樣嘛......!”蕭云喜悅的和小兄弟好一番述說,聽得小萬高興得如同得了糖的孩子,兄弟間感情之深厚可見一斑。
開心的和小萬嬉笑了許久,蕭云倒不曾忘了時間有限。外界的通天路還有半天就要關閉,離不開他體內的九霄鼎,也意味著還有四年時間滯留此地。于是蕭云也不研讀典籍了,當即取出大量玉簡開始復制,耗盡心識待回復后再繼續復制。
三年之后因此番瘋狂行為心識暴漲的蕭云,顯得有些戀戀不舍的略一四顧后,心念電轉間已閃現至宮門之外。但依然不曾就此馬上離去,而是仰望著漫天紫色電光大聲呼喚。
“雷鳴老祖、我要回去了,我們還會再見的......!”蕭云心中的念頭越顯清晰,雖不曾說出口卻已很是堅定。可表現得仿佛害怕分別傷感一般,當即通過腦海中銘記的虛空坐標,全力催動虛靈如意訣跨越界域。
就在蕭云渾身紫光大盛之時,天際蒼老的聲音傳了下來:“好小子、還真得了靈素老哥的傳承!老祖等著你,咱爺倆一定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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