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霧鬼
沒有了對抗的力量,觸手們愈發放肆。
它們揮舞著自己的爪牙,嗖的盡數鉆進了小井田的身體中。肆意,放縱,毫無規矩,就像在皮膚表層游走的水蛭,把小井田的青筋與血管都拱了起來。
這里有它們喜歡的一切,溫暖的環境,潮濕的血液,美味的脾臟一切一切都好像孕育著它們的沃土。
只一個照面。
小井田噗呲一聲——和希眼睜睜的看著他癟了下去。除了一張皮,還有裹住那張皮的衣服,什么都不剩了。
強忍著厭惡走上前去扒開了衣服。
然后,手僵在了半空。
和希試探著伸出手指還沒碰到皮膚呢,就像被針刺了一般火燒火燎的縮了回來。和希不死心,又試了一次
算了。
和希決定放過自己。實在是因為這個滑溜溜黏膩膩的玩意兒太惡心了。
他蹙起眉頭,四顧了半天,才找到一個趁手的道具——小井田的煙槍。
他用煙槍的長桿處輕輕挑起了那張皮膚。
透明的,晶瑩的,薄如蟬翼。如果鋪在一張紙上,說是一幅醫學用人體肖像都有人信。
一幅畫畫!
等等!
和希猛地轉身,直勾勾的盯著不遠處那座村里最大的宅邸。
與一路走來所見過的尋常人家并不相同。這座宅邸并不與其他房屋相連,而是獨自占了一大塊兒地方,雖談不上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但看那用琉璃瓦建成的房頂還有每一角都凸起的三角攢尖房檐,就知道絕對造價不菲。用上好杉木制成的華美大門更是被被漆成了朱紅色,無不彰顯著地位與財力。
但讓和希察覺到不對勁的,并不是因為它與這個鎮子格格不入,而是剛剛一閃而過的那張貼在大門上的“門神”。
鎮小鬼,驅邪魔。
并非管用,但好歹是心里有個安慰。
可沒見哪戶人家直接用腌臜物件兒來保佑自己一生平安,福運祥來的。
和希來到朱門前。
月光被屋檐擋了下來,投射在地上,出現了一道陰影與光亮的交界線。
和希正正好好地站在了這條線上,端詳著所謂的“門神”。
片刻后,他將人皮高高舉起——他將胳膊伸得老長,生怕有什么臟東西掉到身上。
月光透過,映出了皮膚上條理分明的肌膚紋理。
那不是任何一個畫師可能擁有的技藝,那是屬于自然界的饋贈,來自大自然獨一無二的藝術。
所以,這會是那門神嗎?
他看向一左一右兩位門神相對而立的大門。
明面上,他們沒什么不同。
一位含煞大眼橫眉怒目,符合人們心中打鬼驅邪的兇惡形象;而另一位,身體佝僂,眉頭處緊緊皺起,眼睛閉著嘴巴微張,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和希將小井田的人皮靠近“門神”。是與不是,一探便知。
任誰不得贊嘆一句,老態門神畫的可謂是神來之筆!普通人分不清,只會覺得左右門神是因畫技相差太多,可如今看來,哪里是因為畫技的問題?
這老態之人,明晃晃就是一張人皮!與這小井田如出一轍!
大門瞬間四分五裂。
不管是門上貼著的人皮,還是小井田之前想把自己帶到這里來,都說明了這個屋子與那個霧鬼脫不了關系。
踏著碎掉的殘骸,和希走進了門廊處寫著“鎮長”的屋宅。
“嘶!”
和希倒吸一口涼氣,他的眼前劃過了一抹紅色。
濃厚的血腥味鋪天蓋地,一個勁兒的往鼻腔和喉嚨里鉆,他本就剛動用了血鬼術,不同于剛才故意的,這下被刺激的狠了,屬于吸血鬼的小尖牙稍稍冒了個頭。
他回過頭往門外看去。
那張貼了人皮的大門仿佛就是一個分界線。門外風清月白,門內霧氣彌漫。
院子里到處都是人類殘破的肢體,血液粘稠成一片,粘在鞋底帶來了前行的滯澀感。
難怪一直沒有找到霧鬼的藏匿之地是這些霧氣只在宅邸內蔓延的原因,這里的一切罪行都拘束了起來!
和希舔了舔牙尖,癡迷的嗅著空氣中甜美的味道。
是新鮮的。
這些人,剛死不久。
許久沒有真正用過餐的他,餓了。
和希任由牙齒生長,心底的欲望不斷翻涌著。很快,他就聞到了最新鮮的那絲血液的味道。正在流淌的還溫熱著的血液的主人還沒有斷氣
幾乎是在同時,和希一個閃現——
“你是誰!?”
被打擾到進食的霧鬼瞬間就進入了戒備狀態。他又驚又怒,驚訝于有人闖過了他的迷霧陣,惱怒有人打擾了他美好的進食時間。
但警戒了半天,卻發現來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它身上。
它順著和希的眼神看來那是自己手中只剩下一半身體的嬰兒。
下意識的又是一大口撕咬。
“你也是鬼嗎?”
霧鬼的舌頭舔了一圈嘴唇,明顯放松下來。
院子里那些人類,都不好吃!
果然還是嬰兒的血肉最美味了!那可是誕生于這個時間最純凈的,還未被五谷雜糧所污染的美好啊!
他沒空搭理和希,張開了猩紅大嘴對著尸體留下幾滴口水但是他沒咬下去。
“你是餓了嗎?”看見來人盯著它手中的食物一動不動,霧鬼有些糾結。他看了看嬰兒,又看了看和希
“看你一副餓死鬼的模樣,”他忍著心痛扯下了一根手指頭扔了過去:“這根手指就賞你了。”
仿佛被這味道蠱惑了一般,和希的視線順著在地上轱轆著的手指緩慢的移動著。
恰到好處。
手指停在了他的腳尖前。
只要他彎下腰,那截手指便是他的腹中餐。
霧鬼不著痕跡的舒了口氣。
能不打就不打。他剛剛從沉睡中被喚醒,現下就與別的鬼打架,有些得不償失,況且眼前這個可以完全人類擬態的鬼也不像是個普通的小鬼。
難不成,在他昏睡期間,有了新的十二弦鬼月?
霧鬼的大腦高速的轉動起來。他進食的速度更快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嬰兒啃了個干凈。末了,還不舍的嗦了嗦手指。
他不自覺的又看向和希,腳邊的那截手指。
“”
“你到底吃不吃啊!”霧鬼抓著喉嚨咽了口唾沫。
怎么回事?這鬼是傻的?
“不吃你早說啊!”他飛快地奔了過去撿起手指。
不浪費任何一頓美味是當代新鬼的優良傳統!不過嘛,就是嬰兒太小了,壓根吃不過癮。
霧鬼拿著手指頗有些不舍,要不不吃了吧,當個紀念也不是不行?
不不不,還是吃了吧,外面的新生兒有那么多,也不差這一個。
嗯,就這么決定了!
他吞下了嬰兒的最后一個部件,露出了愜意的表情。
“行了,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計較了。”他岔開大腿四仰八叉的坐了回去,一只手托腮斜眼看著和希:“記住了,這里是你霧鬼大人的地盤。以后眼睛擦亮點,小心丟了鬼命知道嗎?”
既然他沒有死,就證明無慘大人并沒有召見過他們,所以并不存在因為缺席被牽連而亡這一說,那么下弦一和下弦二就還是他認識的那兩個。就算眼前這個小鬼真的是是新的下弦,那也是在他之下的下弦罷了。
霧鬼得意洋洋起來。
“還有,作為你的賠罪,我也不過分為難你,從明天開始每周給我帶一只人類的嬰孩過來,否則——”它的眼睛瘋狂的閃爍了幾下,雙眼突然露出了鐫刻的數字:“你知道下場的。”
“原來是個下弦仨啊”和希終于有了反應。
“原來只是個下弦仨啊”他喟嘆著,有些感慨自己的好運又有些無奈。
十二弦鬼月,是無慘手下最強的十二只鬼,按照能力分為上弦六只,下弦六只,其中數字一能力最強,數字六能力最弱。
如果可以的話,和希希望遇見的是上弦的鬼,而不是隨時都能被更換的下弦。無他,下弦就連鬼無辻無慘自己都嫌棄,不合心思就直接滅掉。
不過也好,既然遇見了,直接斬了便是。
“找死!”霧鬼暴怒而起!
什么叫只是?
他的脾氣本來就不好,剛剛只不過覺得鬼的內部消耗并沒有什么意義。但是現如今有不識抬舉的垃圾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詞,他不介意讓這家伙知道什么叫做能力上的天塹!
霧鬼的大手一揮,故技重施。
“你就迷失在這片迷,呃”
四周蕩起一片塵埃。
霧鬼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拳轟了出去。
二人所處的地方是鎮長宅邸的一間偏房。
這里有一位女仆剛誕下一子不久,她本來的生活應該與同樣在鎮長家當差的丈夫一起撫養他們的孩子,一起看春花秋落,共享余生,可現如今,全被霧鬼毀了!
和希站在露了一個大洞的房間里,有些搖晃。
他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晃了晃腦袋。
并不是不想直接對霧鬼進攻。在他進入大門的時候就發動了自己的瞳術,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這座府邸中不甘心死去的人太多了,他們的靈魂,倒也談不上靈魂,只能說是一絲執念還倔強的留在人世間,不甘心消散。
那些執念,是他們最強烈的愿望,一如那個倒在嬰兒身邊死不瞑目的女子。至死她都望著霧鬼,至死,她都想要救回她的孩子!
她才剛十七歲,她的孩子才剛剛出生
和希長吐一口氣。
“你們安心的去吧。”他看著虛空的某一處:“你們的愿望,你們的不舍,我都應下了。”
柔和的笑意從和希的眉梢處散開,淌過眼角下彎的弧度,似一汪漾起的水波氤氳了眼底。他輕啟唇瓣——
“你們的來生必將平安順遂,必將喜樂安康。”
數顆光點在夜里發出了瑩瑩亮光,它們繞著和希打轉。
“去吧。”他虛拖著一粒光點將它送上蒼穹:“他不值得你們在此處徘徊,你們不該被仇恨囿于一隅,你們理應活在希望與光明中。”
一顆,兩顆,三顆,十數顆
那是別人看不見的光景,它們在空中起起伏伏,好像不舍又好像不甘。
這個孩子溫柔又強大,將祝福贈予它們,將悲傷自己承下。
第一顆光點親昵的蹭了蹭和希的臉頰,而后緩緩升起,另一顆光點緊隨其后。第三顆,第四顆漸漸地,它們一顆一顆的升空,那螢草之光逐漸隱沒在茫茫天際。
“我答應你們。”
“必將救下全鎮百姓的性命!”
和希轉身,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被冰封在千萬年雪山下的冷冽,雙眸恍若被覆上一層寒霜,凜然的殺意瞬間迸發而出。
“下弦三原來就這點本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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