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sd風頭一時無兩，但他們到底還是新人，不足以顛覆當今樂壇的格局。只是倒霉了范曉愛，本來金曲獎最佳新人板上釘釘，現在鹿死誰手則要爭搶一番了。

        方若綺的四輯在二月中旬發行。她現在擁有穩定的購買力，在銷量上不需要過分緊張。但周映彤實在穩妥。在確認了sd出道專輯不構成威脅后才將四輯的發行日期延后了一周。不出所料，上架后不僅直接刷掉了sd的首周銷量，還破了方若綺自己的專輯記錄。

        所有人都驚艷于她的歌聲。甚至有樂評人夸張地斷言，這張唱片撼動了抒情歌謠的壟斷地位，為樂壇的百花齊放吹響了號角。

        名垂青史的人一定是開創格局的人。三輯和四輯，方若綺只用兩張專輯便向世人證明她已經是響當當的一線歌手了。當然，她不會止步于此。4月，她將給這個沉寂太久的樂壇帶來更多的驚喜。

        四輯發行后，演唱會的選曲列表也初見眉目。排曲是件傷神的事。腦子里的想法很多，卻因為太多而亂成一團。舞臺表演不同于cd灌制，不僅要有足夠的唱功還需要一定的表現力。沒有出過mv的歌要重新編舞，出過mv的也要將舞蹈動作串聯起來。因此方若綺幾乎空閑時間都泡在舞蹈室里。忙碌會讓人忘卻，生活也隨之變得充實起來。

        這一日，她正對著鏡子做一個扭腰的動作。這是從黎華以前的一個舞里挖出來的。這家伙當年可真了不得，有幾個live即使放到現在都洋氣得不行。雖然他的舞普遍以流暢帥氣為主，但最受粉絲推崇的卻是sexy。尤其腰部動作，分分鐘要你老命。扭其實不難，但要做到只性感不油膩可不太容易。至少方若綺試過很多次都不得要領，總覺得差了一點兒。正打算試著做分解練習的時候，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的腰太用力了。”

        聽到這個聲音，方若綺精神一震。黎華回來了。

        她還是第一次在練功房遇到這位已經懶得動的天王大人。他今天穿著寬松的牛仔褲和t恤，腳上蹬著一雙帆布鞋。這是他跳舞時的標配。在過去留下的live里，除了偶爾模仿mj，他幾乎沒穿過除帆布鞋以外的鞋子跳舞。

        不知被看了多久，方若綺臉上一紅：“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黎華雙手插兜施施然走進教室，“不過很快又要走了。”

        《威尼斯之戀》即將開機，劇組將到意大利取景一周。這人一旦忙起來，日程表比總統都滿。方若綺已經習慣了。

        黎華將她打量了一番，然后繼續剛剛的指點：“性感是一種整體的氣質。眼神表情動作缺一不可。有時候不經意為之反而比刻意用力更有效果。”

        方若綺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黎華笑道：“給你介紹個人。”說著，朝門外喊了一聲，“ben！”

        “ing！”一個男聲從走廊另一頭一路飄來。轉眼間，一位深棕色皮膚的外國人從黎華身后閃進練功房。接著，遲浩也出現在了門口。

        這樣的陣仗讓方若綺云里霧里。只聽黎華介紹說：“這位是ben，編舞大師，曾經給很多歐美大牌編過舞。”

        果然。雖然心中有所猜測，但黎華這樣輕描淡寫的介紹還是讓方若綺肅然起來。對方好像認識她，走上前來熱情地用英文嘰里咕嚕說了一通，奈何一句沒聽懂。

        黎華說：“我和ben已經有十幾年的交情了。當年他也給我編過舞。”

        “你不跳了。”ben接過他的話有些遺憾地聳聳肩。他這句用的是中文，勉強能分辨。他轉而指著遲浩又說了幾句英文。黎華翻譯說，“這一次是老遲邀請他過來的。”

        方若綺大體了解了來龍去脈，心中惆悵。這樣一位大師在前，卻因為語言障礙沒法交流。她轉頭問黎華：“你準備重出江湖了？”

        黎華一邊做拉伸一邊說：“多少年沒跳了，來活動活動。”

        方若綺揶揄道：“老胳膊老腿，還行不行了。”

        “你看不就知道了。”

        ben正蹲在音響前翻找音樂，時不時發出一陣驚呼。他的中文發音很怪，叫黎華的名字聽起來像是liva。選好曲，黎華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倆人先簡單地熱了下身。方若綺暗自佩服。大師不愧是大師，歐美在這一領域確實走在前頭。

        ben找的是黎華以前的一首歌。他曾參與編舞。激烈的音樂一起，肌肉記憶被逐漸喚醒。滑步、轉腕、跳躍、wave、扭腰、頂胯，不得不說黎華這幾年水平下滑了不少，但好在個人風格還在。ben記不清舞步，但大師隨時可以即興發揮。整條下來，實在是讓人驚嘆的洋氣瀟灑。

        這是方若綺第一次看黎華在她眼前跳舞。雖然功力不及當年，依然給了她不小的震撼。他應該有系統地學過街舞，無論是框架還是律動都很有那味兒。縱然久疏練習體力差了，但表演彌補了技巧，每個動作依然賞心悅目。他真是個天才。這樣的人合該活在舞臺上。

        “是不是覺得很可惜？”遲浩不知什么時候走到她身旁。

        方若綺專注地看著那兩個人，嘆道：“是啊，真的很可惜。”

        自從十年前遲浩去美國，黎華就再也不跳舞了。周映彤擅長抒情，他也要將精力投入到演戲上，舞蹈就自然荒廢了。可方若綺還是會想，如果他能一直堅持下來有多好。縱然論起成就，黎華已前無古人，可她還是期盼他可以更好。一個人的魅力不僅是一張臉、一個pose、一個笑容。它在舉手投足的專業里，在揮汗如雨的熱情里，在堅定不移的執著里。

        遲浩看著方若綺閃閃發亮的眼睛，心中涌上一陣復雜的情感。他說：“他的新專輯由我來負責。不過什么時候錄還不確定。以他現在的狀態，恢復還要一段時間。剛好你的演唱會也需要，就請來了ben。他是舞蹈大師，多和他學學。”

        遲浩和黎華要再度合作？！腦子里提煉出這么一條消息后方若綺就不淡定了，以至于后來對方說了什么她都沒聽進去。

        方若綺對遲浩沒有獨占欲。對方既然來了eami就有可能和黎華合作。她只是被這強強聯合所產生的化學反應驚呆了。這兩個人當年算是“和平分手”，其間種種諱莫如深。如今往事歸于云煙，他們還能一起工作就已經是有生之年了。

        一曲終了。ben惋惜地拍了拍已經滿頭大汗的黎華，玩笑著朝他放倒了大拇指。黎華承認，用英文說：“這么多年不練，馬上恢復狀態也不太可能。”他的英文非常好聽，有點母語的感覺。

        ben說：“沒關系，底子還在。”

        他話音方落，播放器切換到下一曲。前奏響起，方若綺瞬間就熱血沸騰了。

        是《killer》！

        這首封神之作無論是主題編曲還是舞臺表演，在當時都是劃時代的存在。這么多年來，也一直是黎華的代表作品。至于它的live，方若綺不知道翻來覆去看過多少遍，閉著眼睛都能跳下來。看出她躍躍欲試，遲浩笑著問：“要不要試試？”

        正中下懷，方若綺暗暗握拳。

        就在這時，黎華回頭，和她熾熱的目光相撞。許是讀出了她的野心，黎華抬手勾了勾手指。方若綺這人向來扛不住激將法。收到挑釁，她二話沒說斗志昂揚地下了場。黎華開心地笑起來。他終于意識到，一直以來他都期待著和她比一場。

        ben在一旁大聲鼓掌，儼然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樣子。他只看過方若綺一個現場，對她的實力還沒有具體了解，那么又有誰比黎華更適合當baseline？

        音樂起，他們同時動了起來。黎華的舞看著簡單做著難。力度輕了，顯得軟綿綿；力度重了，又看似重心不穩。這首《killer》更是如此。當年他被ben指導著練習就用了很久，更何況方若綺自學成才。可是一場下來，縱然有些地方略有瑕疵，她依然交出了一份優秀的答卷。

        在這之前，黎華一直以為方若綺是努力型藝人。“天將降大任于斯人。”過人的耐力和毅力是她的制勝法寶。可這一次，當他和她同時站在一面鏡子前，做著一樣的動作，他才意識到，方若綺有著優秀的天賦和強大的學習能力。他們從未配合，卻像一對默契的搭檔，一個眼神便足以交流。

        專業往往能給人帶來極大的滿足。他們仿佛是兩只在高枝上嬉戲玩耍的貓，享受著只有他們才懂的樂趣。音樂是快樂的，快樂是彼此的。黎華默默注視著鏡中的方若綺。她的眼睛總是如此明亮，仿佛燃燒著一團火種。她就是這樣，咬緊牙關，發足狂奔，終于可以站在他的身邊。

        《威尼斯之戀》在兩周后開機。黎華如臨大赦，跟著王瑞恩拍拍屁股走人了，只留方若綺被ben拼命壓榨。ben這個人私下里嬉皮笑臉，工作起來簡直惡魔上身。方若綺無數次出現幻覺這人拎著皮鞭啪地抽著地面，問她：“跳還是不跳？！”

        演唱會進入最后的準備階段。表演時間定在4月21到24四天，地點在能容納萬人的國家體育館。四天四萬張門票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銷售一空，尤其最后一天的票子還被炒上了高價，就是因為有消息說最后一場有個speciallive。

        黎華最近經常發短信騷擾她，明明倆人之間隔著時差。按說以前他出去工作基本很少聯系，但最近不知怎么了。也許因為女主角是徐心寧，而她和方若綺之間的恩怨又特別吸引人，于是連天王都八卦起來了。方若綺煩不勝煩，最后專門給他設定了自動回復：事務繁忙，無暇他顧。

        終于。21號，方若綺的第一場個人演唱會正式開唱。接連幾天，她的精神都處在極度亢奮的狀態。目之所及是一望無際的燈海，而她就置身于這浩瀚銀河的中央，迎接此起彼伏的歡呼。從未有過的成就感讓她熱淚盈眶。她參加過很多場演唱會。作為嘉賓，作為伴舞，作為伴唱，而現在，她終于站在了這里。她聽到那么多人喊她的名字，看到那么多人因為她而尖叫。那些汗流浹背，那些毀譽加身，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這種切實存在著的滿足感猶如最上癮的毒品讓她身陷其中無法自拔。

        第一天的特別嘉賓是一位叫歐怡青的新人。這是翱翔天際新簽下不久的藝人。金皓薰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壓榨股東的機會。奇跡是由人創造的。沒有人能想到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能將一個瀕臨倒閉的公司維持下來，并經營得有些模樣。公司目前有兩個藝人，一個走戲劇路線一個走唱歌路線，分工明確做事踏實。事實上，那些有資格攀登高峰的人，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

        至于其他嘉賓，方若綺將最后一天的vip席門票寄給了王瑞恩。那天在學校見到李恩光，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對王瑞恩是不是過于任性了。他是伯樂，是老師，是大哥。哪怕真的觀念向左，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這張門票，其實也是一塊敲門磚。油鹽不進的王瑞恩從來做不出“看在誰的面子上”這件事。

        然而老天最終還是讓她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因為《威尼斯之戀》，王瑞恩就是想來都來不了了。方若綺看著日程表嘆了口氣，也許學會接受遺憾也是成長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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