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瞎眼劉
“謝安本是謝家的上一代家主,死于獸亂。他和滿姐從小在一起長大的,他……”
“等等,”離溫打斷道,“謝安本是謝家上一代家主,是我阿姊的良人。那謝輕是他兒子?我阿姊是他娘?”
“不是的。”陳鈺連忙擺擺手。
“關(guān)于謝家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他們太神秘了。但是市井之間有一種說法傳的很廣,說是謝家每一代家主彼此都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當(dāng)上一位家主去世,下一位就會出現(xiàn)接管整個謝家,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哪里。”
這些離溫都不知道,她小時候住在山上的茅屋,很少去鎮(zhèn)子上,十歲又進了宮,所以這些市井流言她也沒聽過多少。
但是這謝輕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按照時間推算,他接管謝家的時候不還是個奶娃娃嗎?
還是他不會變老?
離溫決定等他回來問一問。
陳鈺說完這些和離溫道了別便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離溫帶上阿嬌去拜訪了一個人。
離溫問過三三,阿姊在胡西鎮(zhèn)有沒有經(jīng)常來往的人,得到的回答卻是沒有。
不過有一位偶爾來往但是交好的人,他住在胡西鎮(zhèn)后面的山上,叫做瞎眼劉。
他雖然看不見,制作人偶和人、皮的本領(lǐng)卻無人能及。八枚如今的身體便是阿姊從他那里求來的。
離溫認為,瞎眼劉身上可能是個突破口,最重要的是,他沒有瘋傻,還活著。
瞎眼劉的家在林子深處,他從不來胡西鎮(zhèn),脾氣也怪,雖然有好手藝,但是只送有緣人。
上山的路格外難走,不少人吃了一次閉門羹之后也不愿意再來。
離溫就不一樣了,她有青鸞。
在林子上盤旋了幾圈,離溫終于看見了一座很小的棚屋。
得到命令的青鸞一個俯沖后化為青光,離溫帶著阿嬌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面。
棚屋非常小,離溫上前敲了敲門。
“進來。”
門內(nèi)傳出粗啞沉悶的聲音,像是鐵鋸拉過樹干。
離溫推開門,撲鼻而來的濕潮氣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
“把門關(guān)上。”
離溫進門轉(zhuǎn)身關(guān)上木門,阿嬌有些害怕,一直抱著離溫的腿不放。
也不怪阿嬌害怕,這屋內(nèi)像是閻王殿。
雖然是在白天,卻沒有光照進來,數(shù)不清的人偶完成品、半成品雜亂地堆在各個角落,它們被丟棄在一旁,毫無生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尸、堆。
“無人能及”這個詞用來形容瞎眼劉的手藝毫不夸張。
一個拿著油燈的駝腰老人從深處走來,昏暗的房間有了唯一的照明源。他慢慢走進,離溫看清了他的臉。
他的頭發(fā)斑白,胡須雜亂無章,不說話時甚至看不見他的嘴,雙眼腫脹,兩只眼睛都被線縫的嚴絲合縫。
阿嬌往離溫的懷里鉆了鉆。
“我來求一副皮囊。”離溫壓下心中的不適說道。
“為這個女孩,她叫林阿嬌,被大火燒傷,其母穆送,其父林客生,葬身火海。”
離溫提到葬身火海的時候,瞎子劉明顯地皺了一下眉。
有戲,離溫心想。
陳鈺說過阿嬌的父母也是難民,和陳老太關(guān)系雖不是特別密切,但也經(jīng)常會去酒樓捧場,她懷疑這些阿姊、阿嬌的父母、陳老太、李富甚至是瞎眼劉在鐘離國是互相認識甚至交好的。
“跟我來吧。”瞎眼劉提著燈轉(zhuǎn)身。
離溫抱起了阿嬌。
“你帶了面具?”瞎眼劉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轉(zhuǎn)身問道。
“是的,”她今日帶的是祭司給的面具,“您怎么知道?”
“我做的東西我當(dāng)然知道,取下來吧,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用我的東西。”
真是個怪人,離溫心想。
她把面具摘下來,瞎眼劉才轉(zhuǎn)過身繼續(xù)走。
瞎眼劉雖然瞎,但如果但從走路的姿勢來看,卻完全不像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
離溫跟著他來到里屋。這里比屋外要陽間了很多,所有的人偶都被排的整整齊齊,連皮都是掛在架子上。
離溫看見一旁占地面積最大的人偶頓時瞪大了眼。
她看見了自己——那是大典上穿著華服在祭壇上的“她”。
瞎眼劉在燃著火的爐子旁邊坐下,投著料,阿嬌看見火像是回憶起了什么痛苦的經(jīng)歷,捂著臉慘叫了起來。
瞎眼劉伸出手,紫色的源力被輸送進爐子,直到爐子里的火變成了紫色,他又繼續(xù)投著料。
“燒傷留下的疤和尋常傷疤不同,能和它契合的皮也比較難做。”
“想問什么就問吧。你來,應(yīng)該不只是想要一副皮囊吧。”
離溫一邊安撫著阿嬌,一邊觀察者瞎眼劉的一舉一動。
“鐘滿死了。”
他卻沒有什么露出明顯的破綻。
“我不認識鐘滿。”
瞎眼劉將料投完后,竟然直接將手放了進去。
“我只認識鐘離滿。”
鐘離,乃是鐘離國的國姓。
“她是鐘離國的長公主。”
離溫猜到阿姊可能和皇室有關(guān)系,但是沒想到是這鐘關(guān)系。
“鐘離國皇室不是絕后了嗎?”
“她死了,那不就絕后了嗎。”
離溫猜的沒錯,這幾人果真是相互認識,而且都是鐘離國宮中之人。這個瞎眼劉知道的應(yīng)該不少。
離溫繼續(xù)問道:“您知道認識滿安劍嗎?阿姊死前把她交給了陳西煙。”
陳西煙是陳老太的名字。
“滿安劍是當(dāng)時最厲害的鑄劍師李富所造,是一位女將軍的劍,但我不認識那位女將軍。陳西煙是鐘離國最厲害的劍師,是那位女將軍的師傅。”
“陳西煙死了,除了她收養(yǎng)的一個女孩,滿門皆被屠,包括所有為陳家做事的伙計。李富也瘋傻了。”
離溫盯著瞎眼劉:“您知道為什么嗎?”
“我常年在這深林里,不關(guān)心外界的任何事情。”
“那您認識許安本嗎?”
“呵。”
聽到這個名字瞎眼劉輕笑了一聲。
“許安本?他不是救世主嗎?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祭司了對吧。不久前他還托我做了一個人偶,”他偏了偏頭:“就是那個長得最漂亮的。”
忽然被夸的離溫禮貌的道了聲謝謝:“謝謝夸獎。”
聽到道謝的瞎眼劉身形一顫,爐子里跳動的火苗突然竄出幾丈高。
“你和鐘離滿是什么關(guān)系?”
“她是我阿姊,十五年前把我從垃圾堆里刨出來收養(yǎng)了我。”
剛下去的火苗又竄了上去。
“我猜您也是皇宮里的人吧。您肯定知道擺渡門。它們一直在阻止我查真相,但又不敢動我。我也一直在想,這個真相到底是什么,讓它們不惜暴露自己傷害無辜也要阻止我。”
“那你別查了。”瞎眼劉打岔道
離溫聞言一愣。
他淡淡地說:“既然尋找真相的代價是無數(shù)無辜人的性命,那你為什么還要查下去呢?你不是救世主嗎?難道不應(yīng)該萬事已蒼生為重,獻祭拯救蒼生是你唯一存在的理由。”
離溫忽然感到一陣悲哀,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瞎眼劉。
她譏笑道:“唯一存在的理由?您還真是冥頑不靈啊。我何時說過我要獻祭?我何時說過我要拯救蒼生?我可沒有那么高尚去犧牲自己拯救他人,我也想活著。”
“那你可知鐘離滿也是祭司?是她預(yù)言了許安本的存在,是她救了整個鐘離國。沒有她,恐怕現(xiàn)在的無央國就和無盡之域一樣,異獸橫行,民不聊生!”
“祭司預(yù)言救世主,救世主拯救蒼生,這是萬萬年的規(guī)矩!你破壞規(guī)矩就是要置整個無央國的人于死地!你以為到時候你就能獨善其身嗎?她就能獨善其身嗎?”
不知道什么時候,瞎眼劉的手已經(jīng)從爐子里撤了出來。他語氣激動,火苗不僅不滅,甚至已經(jīng)燒到了房頂。
“這是命!誰都逃不掉!沒有人能逃掉!”
“你走吧,別再來了。我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
許久瞎眼劉才平靜下來,下了逐客令。
離溫雖然心中還有疑問,但還是抱著阿嬌站起身,再開口時語氣已經(jīng)冷到極致。
“我要的東西呢。”
瞎眼劉從爐子里拿出皮囊。
離溫接過道了聲謝便轉(zhuǎn)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她又回過頭,語氣稍微有所緩和:“我存在的理由有很多。但絕對沒有獻祭拯救蒼生這一個。”
隨著吱呀的關(guān)門聲響起,偷溜進屋內(nèi)的一絲光線也再度逃了出去。
瞎眼劉朝著門的注視了一會兒,然后苦笑道:“人都已經(jīng)走了,出來吧。”
話音剛落,角落里的一具人偶動了動脖子,他活動了一下渾身的筋骨,然后來到爐子旁撕掉臉上的面具扔了進去。
謝安本低聲笑著:“真沒想到師傅您還幫我勸她。”
“我不是在幫你,我只是在說事實,”瞎眼劉朝他伸出手,“收手吧,現(xiàn)在還來得及。”
謝安本不露聲色地避開。
“不可能。您就好好在這屋子里好好看著,看著您的好徒兒是如何一步步得到所有他想要的。”
男子精致的樣貌在火光中時明時暗,臉上癲狂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像來索命的修羅。
離溫回到宅子就將皮囊給阿嬌穿戴上。
皮囊貼上皮膚的那一刻,便自動收緊融合。看的出來阿嬌很喜歡,她在宅子里跑來跑去,把房間里每一面鏡子都照過來個遍。
其實離溫對瞎眼劉說謊了,在阿姊死后,她便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等找到兇手,她該去哪兒呢?
茶館是阿姊的,沒有他,三三他們也能做的很好。
阿嬌就交給陳鈺。
李富瘋傻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還有謝輕,他應(yīng)該會和那個他珍愛的人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可能會去找阿姊吧。
“溫……溫……”阿嬌斷斷續(xù)續(xù)地聲音傳來,離溫回了神。
“怎么了?”
“疼……疼……”
阿嬌說不出來,但是表情很痛苦,不停的撓著自己的手。
離溫覺得事情不對,強行拉開阿嬌的手,發(fā)現(xiàn)兩只手的手心隱隱能看見有藍色的波紋。
要覺醒源力了!
沒想到阿嬌竟然也是一個獸師。
離溫緊緊鉗制著痛苦亂動的阿嬌,溫聲道:“不要怕,阿嬌,不要怕。你要覺醒源力了。冷靜下來阿嬌,不要讓它控制你,阿嬌冷靜!”
阿嬌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屋內(nèi)聽到動靜的陳鈺和李福運也跑了出來。
“怎么了,阿嬌怎么了?”
離溫抬手示意兩人不要出聲。
“阿嬌,閉上眼,不要排斥這股力量。”離溫慢慢地放開了她。
阿嬌聽話的閉上眼,藍色的波紋從掌心蔓延出來,沿著經(jīng)脈快速地覆蓋了所有皮膚,由內(nèi)而外的散發(fā)著藍色的光芒。
片刻后,她突然睜開眼,跑出了宅子,離溫幾人緊緊跟上。
阿嬌出了宅子后,跑到最近的一片湖,然后一頭扎了進去。
離溫伸手攔住要跳下去的陳鈺。
“她可以的。”
半刻鐘過去了,湖面還是沒有動靜,陳鈺在岸邊急得直打轉(zhuǎn)。
李福運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別轉(zhuǎn)了,阿嬌肯定沒事的。不就是覺醒相生獸么,你看看你緊張的。”
陳鈺掃了一眼李福運然后翻了個白眼。
“還說我呢,你那腿都快抖成篩子了。”
李福運悻悻地拍了拍腿。
“不爭氣的玩意兒!”
“來了。”
離溫緊盯著湖面,湖中心出現(xiàn)了一個小漩渦,慢慢地漩渦開始變大,像是要把整座湖的水都吸進去。
直到漩渦的邊緣已經(jīng)到了岸邊,中心才發(fā)出刺眼的藍光。
一條長著巨大胸鰭的生物從湖底一躍而起,幾乎要飛上天,阿嬌騎在它身上,岸上的三人只能看到她的側(cè)臉。
是鯤。
鯤跳至頂點,一個轉(zhuǎn)彎猛扎進了湖里。
等到湖中的漩渦徹底消失,鯤才帶著阿嬌游向岸邊。
她臉上的恐懼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沉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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