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看懂了歐陽夏的比劃，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兩人笑笑，指了指自己的房子，對著歐陽夏比劃了個手勢。

歐陽夏連忙擺手。

顧青禾沒看懂，但歐陽夏拉著她往里走時迅速跟上。

“她說了什么？”

“房子太破，她怕我們住起來不習慣。”

顧青禾垂了垂眼睫，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進到房間，里頭的布置和顧青禾記憶之中的也沒什么區別。

空蕩蕩的房間里頭只有一張木桌和一張床。她先給兩人倒了水讓兩人解渴，隨后對著歐陽夏比劃，要去廚房給兩人弄些吃的。

歐陽夏道了謝，待人出去之后，有些奇怪的問顧青禾，“這是你要找的人？你認識她？”

“不認識。”

“我看著你們也不像是認識的樣子，那你找她做什么？”

顧青禾坐直了身子，將水碗放下，“有事要問一問她，但看上去我們之間交談起來著實困難，你幫我問吧。”

“行，你想問什么？”

“不久前霍丘將軍領兵在壩子坡受襲，士兵們全軍覆沒，你幫我問一問這位姑娘，那場戰役之后，她有沒有救過戰場上的人？”

隨著她的話落下，歐陽夏面上的吊兒郎當也徹底不見，她并未再去詳細詢問顧青禾所說的那個戰場上的人是誰，只是點了點頭，“我幫你問。”

啞女的廚藝很是不錯，短短一會兒的功夫，便煮了兩碗香噴噴的蔥油面回來，她看上去有些靦腆。

歐陽夏也沒急著問，等兩人將面吃完，她擠出兩滴淚來，對著啞女比劃，看上去頗為心酸。

顧青禾的眼睛落在這兩人身上，只瞧見歐陽夏越比劃越快，而那啞女似乎也因為歐陽夏的比劃而產生了情緒波動，眼眶微微泛紅。

等歐陽夏結束，她有些迫不及待，“你說了什么？”

“我問她當初壩子坡戰役時有沒有聽說有士兵存活的，她說不知道，若是我來這邊尋人的話怕是要無功而返了，那場戰爭里死的人太多，加上麗壤人都是些殘忍的，當初生怕有活口，還特地放了把火，燒掉了一部分尸體。”

這把火也是許多士兵們連尸體都找不到的原因，卻也僥幸替牛軍等存活下來的士兵遮掩了一把，讓他們沒有被幕后之人尋到，否則，這些人壓根活不到現在。

歐陽夏看著顧青禾的面色，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她要找的人或許當初死在了這場戰役之中，但卻并未尋到尸體，于是才有了今日這一趟。

她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心里難免一沉。

別說這啞女口中里麗壤人放下的大火了，即便那尸體并不是在這場大火之中消散的，混亂的戰場上，斷腿斷臂都是常事，這邊一個腦袋，那邊一條手臂，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可她知道的道理，顧青禾不可能不知道，于是歐陽夏將這些話壓下去，顧青禾說什么，她就幫著跟啞女比劃什么。

“我們是來尋未婚夫的，壩子坡這場戰役上，我們兩個的未婚夫都在，可戰役結束，我們連尸骨都不曾看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們二人一同前來，找不到人，就捧一把壩子坡的黃土回去。”

啞女似乎被歐陽夏的話驚到，看向兩人的目光帶了些心疼。

她瞧著這兩人風塵撲撲的裙擺，有些憔悴的面容，便能猜出這一路有多不容易。

兩個女子一同趕路，這路上的兇險可想而知。

見她面色動搖，歐陽夏繼續比劃。

“我跟阿牛哥是青梅竹馬，我爹娘像將我嫁給村子里的屠戶，阿牛哥賣了家當全都當聘禮給了我，他出來參軍，發下的軍餉也都寄回去給我，去年他還給我寫信，說在部隊里當上百夫長了，等戰爭結束了，就回去與我成婚。”

歐陽夏的演技就算是顧青禾也是自嘆不如的，幾句話的功夫，她儼然是真的有了個名叫阿牛的未婚夫一般，通紅的眼眶看的啞女也跟著落淚。

“你未婚夫，生的什么模樣？”

歐陽夏面不改色，“身高八尺，有些壯碩，看上去很憨厚，是個可靠的。”

顧青禾瞧見啞女的眼里閃過一絲什么，似乎是有些遺憾，她朝歐陽夏搖頭，比劃，“不曾見過。”

她連忙搡了歐陽夏一下，“我要找的人模樣很俊俏，長相白凈周正，唇角有顆痣。”

歐陽夏將這些特征跟啞女比劃一番，顧青禾清楚看到啞女的眼神亮了亮，但她好像還有些糾結。

她是單純的，同為女子，她想要幫眼前這兩個前來尋夫的女子，可又怕自己弄巧成拙，輕信別人，導致做下錯事。

她還在斟酌，顧青禾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朝啞女道：“此人對我來說萬分重要，姑娘若是擔心，無需和我說他去了哪，只要告知我他的生死便可，他若是死了，我便回去嫁人，他若是還活著，家里就是再逼迫，我也要等著他。”

歐陽夏著急忙慌的把她扶起來，又朝啞女比劃一番。

啞女看著顧青禾，咬了咬唇，走到門口看了一圈，將房門關上，這才對著兩人比劃。

通過歐陽夏那手舞足蹈的比劃，顧青禾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啞女的意思了，她緊盯著啞女的手勢，想要第一時間看到自己需要的消息。

“我確實見過一個和你所形容的很像的人，但他為了不拖累村子早已經離開，走的時候身上傷還很重，這壩子坡四面環山……他去了哪，是否還活著，我并不知曉。”

顧青禾突然就泄了氣一般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喘了好一會兒氣。

她沒哭，也哭不出來。

心怦怦跳著，一時說不出是喜悅還是悲傷。

她知道啞女那句沒說出口的話是什么意思。

壩子坡四面環山，山里充滿了兇殘的野獸，他身上帶傷，無論往哪走都難以避開那些野獸。

可顧青禾心里的大石頭就是落了下來，她就是覺得，陳青山沒死。

他沒死在壩子坡的那場戰役里，絕不會允許自己死在野獸的口中。

他得活下去，為自己，也為了霍將軍和那些死去得士兵們，討一個公道。

可前世顧青禾直到死都沒聽到過他的消息，他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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