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吸了口氣，輕聲道：“這次來之前，爹很生氣，娘偷偷到我房里叮囑我，讓我與你好好講，我今日將這些告訴你，便是交給你自己選擇。”

“左右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你又是個主意大的，就算是一根繩子將你綁了回去，你若有心，照樣可以像這次一樣跑走。”明萱苦笑，“與其讓你和家里離了心，倒不如將選擇交給你，由你自己來選，你若是非要留在軍營，我便回去告知爹娘，左右他們還有我這個女兒。”

明晟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這件事情像個鬧劇一般，他的大腦渾渾噩噩的不太清醒。

明萱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喜歡管家里的生意，如今我來管著，可爹娘到底是年紀大了，有心無力，就算是將自己這半生的經驗都傳授給我，我一個人也攬不來那么大的攤子。”

“你想參軍，爹娘知道你心善，想要讓自己這一生有些意義，為百姓們做些事情，這沒有錯，但明晟，你記住，這世上能讓自己的人生有意義的事情很多很多，爹娘這些年往軍中送的各種補給，所有的銀兩，你以為是憑空來的嗎？”

“你不愿意做生意，爹娘由著你，讓你學文，考取功名做官，將來做一名為百姓謀福祉的好官，你要知道，做一個好官，不比在戰場上廝殺來的容易，你以為堅持本心，不與那些貪官污吏們同流合污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嗎？”

言盡于此，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明萱讓他自己在這好好想一想，轉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顧青禾還在等她，邵巍說明日有雪，她琢磨著將院子里的幾株花移到花盆里，搬到屋子里去，否則一場雪下來，這些花花草草怕是都要凍死。

可屋子里燒著炭，又擔心這些花搬到屋子里后受不住房中的暖意反倒是先枯萎。

正猶豫著，轉頭瞧見明萱已經走了出來，有些驚訝，壓著聲音道：“這么快？”

明萱朝她擺擺手，拉著她走出了院子，“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接下來就由他自己來決定了。”

偏頭看了她一眼，顧青禾問道：“那要是他還是決定留在軍營呢？”

“那便讓他留在軍營，”明萱坐到凳子上，聳了聳肩，“古往今來打仗的時候多少人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上的戰場，不過是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話罷了，他若是真想要留下來，我尊重他，爹娘那里還有我。”

顧青禾也跟著坐下來，“剛剛不是還想要將人綁回去？”

“綁回去了又能怎樣呢，除非他能夠自己想通，否則時時刻刻都得像看犯人一樣看著他。”

這倒不是最重要的，明萱真正想明白還是因為一件事。

她這一路上緊趕慢趕過來的時候帶著一肚子的氣，但真的見到明晟的那一瞬間，這些氣惱便統統化為了心疼和無奈。

明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再是那個跟在她屁股后面狐假虎威的小屁孩了。

姐弟兩個的感情一向很好，明萱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導致明晟對她，亦或者是對爹娘生出怨恨心來。

說的再多，做的再多，他們總不能攔著護著一輩子。

她飲了口熱茶，喟嘆一聲開始將話題扯到顧青禾身上，“先前有人特地找我打聽過，問你是不是有那種類似于南疆蠱蟲的東西，用在了邵巍父子身上。”

顧青禾聞言一口熱茶險些沒噴出來，“這扯到哪里去了，未免有些荒謬。”

“話說京中幾乎沒人不知道邵將軍家那個小子是個不好相與的，你卻能和他相處的如此之好，這些人自然覺得你是有什么計謀或者秘藥之類的。”

兩人相視，都覺得啼笑皆非，明萱攤攤手，“從邵將軍嶄露頭角得到陛下賞識開始，京中打起他主意的人不在少數，大家雖然知道邵將軍有個兒子，但卻從未將他當回事，畢竟將軍府沒有主母，一個孩子罷了，總不會有嫡母生下來的尊貴。”

深宅大院里，邵巍若是去了軍營，這將軍府里只剩下主母和洛風兩人，一個小孩子難道還能拿捏不住了？

“小孩子雖單純，但心卻像明鏡一般，最能照到人心里的污穢之處，這些人壓根沒有用過真心，卻還覺得別人不知好歹，說起來實在是有些可笑。”

對此，顧青禾不置可否，只若有所思地問道：“聽說丞相府如今似乎不太好……”

說到丞相府，明萱的話匣子頓時打開了，“何止是不太好，聽說李秋憐不知怎么得惹怒了李丞相，我來的時候還在禁足呢，平日里她闖了什么禍都有丞相夫人護著，第二日估計就能被放出來了，但這回不知怎的，丞相連自己夫人得面子都不給了。”

說著說著明萱還輕嘖一聲，“看來這次她惹下的禍事應當不小，否則丞相不會這般生氣。”

生氣？

顧青禾唇角輕微一扯，眼里沒什么情緒。

看樣子丞相應當還沒有將顧青禾的身份告知與丞相夫人。

他不敢告知的原因很簡單，無非是覺得自己夫人因護著李秋憐而用計傷害了顧青禾，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要痛不欲生。

亦或者是因為心疼李秋憐，怕夫人知道了真相會將那些怒火撒到李秋憐身上，作為丈夫，他清楚自己夫人對那個生死不知的女兒有多在意。

如今他尚未尋到合適的時機，將這件事告知丞相夫人。

明萱抬頭看了眼四周，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再告訴你個消息。”

顧青禾看過去，“什么？”

“我來之前，陛下安排了個監軍到池州來，你猜一猜，此人會是誰？”

看她這表情，此人應當是顧青禾認識，但卻想不到的人。

她琢磨了下，前世和麗壤之戰時的監軍似乎是朝中一個有些死板的官員，據說打仗時此人還因為和邵巍意見不合吵了起來，最后被邵巍一根麻繩捆了起來，等打了勝仗之后才將此人松開。

回了京此人第一件事就是到陛下面前去告狀，奈何陛下正因為邵巍的大獲全勝喜不自勝，自然不會過于苛責，只象征性的說了他兩句。

想到邵巍的行事風格，顧青禾險些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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