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當年就不同意她回瑞朝的。”

在她看來，陸知瑤那一身的醫(yī)術和善心，只有在斛襄才能將她的本領發(fā)揮到最大，回到瑞朝，即便她本領再大，做的再好，也不過是那些上位者眼中一個隨時隨地都能利用的棋子罷了。

需要時撿起，不需要時便丟棄。

正如她現(xiàn)在的經(jīng)歷一般。

愛屋及烏，因著陸知瑤的原因，斛襄國主看向顧青禾的眉眼都帶了些柔和，“你母親如今是什么想法？可愿意來斛襄？”

瞧見一旁宴柔有些激動的神情，斛襄國主繼續(xù)道：“她若是愿意來斛襄，朕便派人去接，絕對不會讓她在斛襄受了半分的委屈。”

她甚至還琢磨起了和麗壤合作的事情，先前那些以趙勇為首的那些反賊想著和麗壤合作，勝了瑞朝之后再反過來將她拉下臺，被她將這計劃掀翻。

如今麗壤自顧不暇，怕是恨透了趙勇。

但聽聞陸知瑤在瑞朝的經(jīng)歷，斛襄國主不禁考慮起來。

若是陸知瑤同意，那她幫麗壤一把，給瑞朝添些不痛快也不是不行的。

思緒還沒轉完，被宴柔打斷，“阿姐？”

她回神，抬眸看去。

宴柔指了指顧青禾，“讓人把軍師喊來吧，她這一趟就是為了軍師來的。”

“軍師？”

宴柔點頭，解釋道：“瑞朝的那位霍丘將軍阿姐應該知道吧，陸姐姐的兒子是霍丘將軍手下的將士，霍丘將軍犧牲的那場戰(zhàn)役，陸姐姐的兒子也在，但戰(zhàn)役之后沒見到尸體，這也是陸姐姐一家被冤通敵叛國的原因之一。”

能坐到這個位置上，斛襄國主毫無疑問是十分聰明的。

吸了口氣，指尖在椅子把手上輕輕敲了兩下，沉思片刻，“沒見到尸體，所以你覺得人沒死？而是來到我斛襄成了斛襄的軍師是嗎？”

“不僅僅是如此。”顧青禾輕聲道：“我曾打聽到兄長或許還活著的消息，斛襄這位軍師出現(xiàn)的時機也和我兄長失蹤后的時間相差不大，加上麗壤的公主說斛襄軍師的口音是我們瑞朝的，不論是不是，我總要來看一眼才能放心的。”

若不是，她也不會放棄，而是繼續(xù)尋找。

天下之大，想找一個人并不容易，日子還長，她有的是耐心。

斛襄國主不是個墨跡的人，聽她說完，便直接派人去將軍師請過來。

吩咐了下去之后，她默不作聲的打量著顧青禾的模樣，好半晌，幽幽開口，“你與你哥哥生的都更像你們的父親嗎？怎么看上去和顧姐姐一點都不像？”

顧青禾笑笑，“實不相瞞，我并不是母親所生，而是當年荒山野地里被母親撿回去的，兄長是爹娘親生，雖要和爹爹更像一些，但眼睛卻和母親極為相似。”

國主了然，“這倒像是你母親會做的事情，她最喜歡到處撿人了。”

不過她還是先一步提醒，“你最好別抱太大的希望，你哥哥的眼睛和陸姐姐很像，不過朕的這位軍師身上，卻看不出半點和你母親相似的地方來。”

若是有相似的地方，她必然能看得出來。

軍師來的很快，但此人一進來，顧青禾期待的目光頓時便落了空。

甚至無需將他的面具掀開，她便能斷定，此人確實不是陳青山。

這軍師確實是個年輕人，許是先前的傷還未好全，一條腿是有些坡的，走路的速度很是緩慢。

進門后他的目光在顧青禾面上停留了一瞬便看向國主，“陛下喚臣有事？”

國主清了清嗓子，朝著顧青禾的方向輕抬下頜，“也無什么要事，只是先前聽你說過自己是瑞朝人，這姑娘也是從瑞朝過來的，剛好是過來尋人的，朕邊想著會不會你便是這姑娘要尋的人，就將你喊過來辨認一番。”

軍師輕笑一聲，語氣分不清是自嘲還是涼薄，“多謝陛下了，不過臣本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家人，更不會有人前來尋臣。”

顧青禾的目光落在他那齊齊斷開的手指上，思緒飛遠。

在軍師打算離開之前，有些急促的開口喊住他，“大人是從瑞朝過來的，我想要找的人也是瑞朝人，不妨我將我要找的人告知大人，或許大人這一路走來，碰巧遇到過呢。”

軍師的眉眼隱隱有些不耐，但礙于國主的情面，還是點了頭，“你說。”

他這一路是逃命來的，渾渾噩噩的連自己是如何走到斛襄那片充滿毒物的森林中都不知道，又如何能遇見她要找的人。

“瑞朝與麗壤的戰(zhàn)爭，一年多前，我兄長是在壩子坡的那場戰(zhàn)役上失蹤的。”

軍師猛然抬眸，靜靜的看了顧青禾一會兒，“你兄長叫什么名字？”

“陳青山。”

死一樣的寂靜之后，軍師猛地上前攥住顧青禾的肩膀，他的手勁很大，顧青禾的肩膀像是被一雙鐵鉗夾住，但她沒有呼痛。

在國主開口之前，軍師已經(jīng)反應過來，匆忙推開，有些慌亂的道歉，“抱歉，我有些失禮了。”

顧青禾道：“無妨，或許大人見過我兄長嗎？”

軍師輕輕搖頭，將面上覆蓋著的面具掀開，露出張蒼白的臉來。

半張菩薩面，半張惡鬼相。

本該是俊俏小郎君，卻偏偏另外的半張臉頂著被火燒的疤痕，扭曲又猙獰。

“我是陸釗，陳統(tǒng)領和你說起過嗎？”

“說過的，哥哥說營中有個好兄弟幫他擋了一刀，手指被利刃齊根削斷，他寫信回來問母親，斷指被他收起，有沒有法子能將斷指接回。”

顧青禾喉頭微澀，“可斷指離開人體的時間太久了，怎么可能接的回去。”

陸釗笑了起來，眼中的陰翳漸漸散開，剛剛的冷漠更是完全消失，看向顧青禾時隱隱有些激動，“和陳統(tǒng)領當初幫過我的事情比起來，幾根手指算得了什么。”

說完，他的眸中又多了抹苦澀，“其實我也在找陳統(tǒng)領。”

宴柔和斛襄國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退了出去，大殿之中只剩下陸釗顧青禾，還有柱子一樣杵在不遠處的明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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