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程易禮的臉色就變了，驀地抽回自己的手來，看著許諾的眼睛里充斥著冷冽和不可思議，仿佛這句話不應該從她嘴里說出來一般。

        “我說真的。”許諾再次靠前，“只要你答應殺了我，多少錢我都可以滿足你的。”

        “你……真是瘋了!”程易禮扭過頭去，不再看她。

        看到他失望透頂的模樣，許諾想要再次上前的心終于停了下來，緊接著眼淚控制不住地滑落，“是啊，我是瘋了，從你殺了陳嘉柔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瘋了……”

        她聲音異常低沉，仿佛整個人失去了力氣一般，到后面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下一秒，她就跌坐在了地上，凌亂的頭發下是一張布滿淚痕的臉。

        許諾不再克制自己內心的情緒，捂著臉，任由眼淚滾滾而下。

        “我原本想為她報仇的，可是她都已經不在了，再報仇又有什么用……”她說，“想想自己也是挺可笑的，人在的時候不以為然，等到人死了才去做這些已經‘不重要’的事，好了，我終于什么都沒有了，留我孤獨一人在這世上有什么用……”

        說完這句，她終于哽咽著，埋頭痛哭了起來。

        呼嘯的風聲之中，她凄厲絕望的哭聲卻意外地傳出很遠，很遠……

        整條街都被一種悲傷的氣氛籠罩了起來，那感覺很壓抑很不安。

        程易禮站在旁邊，聽著她悲痛欲絕的哭喊聲，安靜了片刻之后，終于脫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到了她單薄的身體上。

        除了那被風吹得凌亂飛舞的頭發，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觸摸到她的雙肩后，程易禮沉默片刻，終于低低說了句：“對不起。”#@$&

        許諾始終埋著頭，像是沒聽到他的聲音一般，又哭了很久才終于抬起頭，眼淚婆娑地看著他，“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她死……”

        程易禮看著她哭得通紅的雙眼和鼻尖，沒有說話。

        “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她說，“我沒有了爸爸，我媽媽也不要我，把我一個人丟在南城……我十八歲的時候愛上了一個男人，可是他徹徹底底地騙了我……后來我被趕到國外，我一個人生下他的孩子，可是那個孩子……也離我而去了……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我只有她……可如今連她也走了，連她也離我而去了……你不知道這些我不怪你，可是老天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要把那些對我好，而我又很在乎的人一個又一個地從我身邊帶走？”

        許諾哭訴著這些年的經歷，接著伸出手來抓住了他的手臂，“現在，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誰要她死……這對你來說，真的就這么難嗎？”

        程易禮頓了頓，最終也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許諾眼中噙著淚，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后，忽然就伸出手來擦干眼淚，推開他站起身來，“好，既然你這么堅持，我也就不逼你了。”

        她一邊說，一邊朝著自己車子所停的方向走去，那決絕的眼神和冷漠的身影仿佛一把利劍，狠狠地插在了程易禮的心上。

        走出幾步之后，她才突然又回過頭來看他，“程易禮，請放心，我一定會很努力的活下去……在我查出幕后主使，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也請你好好活著，同時，也請你不要對今天的決定而感到后悔，最后再叫你一聲吧，弟弟。”

        聽到她這番話后，程易禮的臉色忽然微微一變。

        她一向都是這般，話里有話。

        她應該是希望他死的，畢竟上面只是下達任務，執行人是他，陳易禮，可是她又怕他在她查出幕后主使之前死去。

        可是他怎么可能會莫名其妙地突然死去？

        除非……

        程易禮還沒來得及深入思考，許諾就已經轉身，再沒有任何停留地上車離開了這里。

        車子一路駛向醫院，許諾在安靜溫暖的空間中深思迷離，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露出一個含有信息量的動作。

        司機察言觀色，也沒有故意去問她什么，只是在安靜地開著車。

        直至車子緩緩停下，她才漸漸回過神來，原來是回到了醫院。

        深夜的醫院門口安靜又冷清，除了旁邊依稀閃著的幾盞路燈，昏黃暗淡的光投射在這個晚上，還真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凄涼啊。

        他應該已經等了很久，周身都是寒夜清冷的氣息。

        可是他卻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不急不躁，靜靜地看著她所在的方向。

        許諾坐在車里，倚著窗，看著莫承站在路燈下的身影，腦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意識在慢慢發散，在別人看來，她跟一副空殼無異。

        恍如隔世的那些年月，他的身影，曾經是她日夜期盼的。

        那時候與她分享這份期盼的，只有陳嘉柔。

        可是現在，她沒有了這份期盼，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了陳嘉柔。

        許諾終于一點點地清醒過來。

        一切都回不去了。

        隔著車窗，莫承靜靜站在原地看了她許久，眼見著她的神情從迷離到清醒，他這才緩步上前。

        許諾看著他一點點由遠及近，始終沒有動。

        直至莫承拉開車門，微微彎下腰來，伸出手來輕輕撫上了她的臉。

        她的臉溫熱細膩，卻有剛哭過的淚痕。

        他一直覺得她很堅強，就算是出現了這種情況，也只是她想達到目的的手段罷了。

        除了那次看見樂樂的照片，他極少看到她哭得這么傷心，那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莫承指腹輕輕拂過她的眉眼，這才低聲開口：“我們回家。”

        許諾緩緩垂下眼來，只問了一句：“她怎么辦？”

        “放心，陳云冀已經帶她離開了。”莫承回答，“不會讓她一個人留在這里的。”

        聽到這話，許諾微微深呼吸了一下。

        這樣也好，對于陳嘉柔來說，陳云冀就是她最愛的人，由自己最愛的人帶自己離開，她心里應該會高興吧。

        嗯，她一定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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