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邊關
待公子裂月一行人及至邊境,已接近七月末。一路以來的景象也逐漸從繁華轉為了炊煙稀少的蕭條。
浩浩蕩蕩的軍隊抵達邊城這日已經臨近傍晚,夕陽下,士兵們一個個滿臉風塵疲憊。守城的將領早早帶了手下的士兵們等候他們的到來,看上去倒是個個精神抖擻。
“末將拜見三世子,拜見袁副將!”
邊關將領名叫容遂,三四十歲模樣,一身整齊軍裝,身材高大挺拔,姿容端正豐偉。
“不必多禮。”公子裂月對他并不熟悉,只從前稍聽聞過他的事情。
據說容遂從前出身也是極好,年輕時曾是月闕城里頗炙手可熱的將士,后面幾年的仕途在家里護持下也一直算平順,三十幾歲便被破格升到了大將軍的位置。可惜,他雖出身世家,卻沒能學會官場的圓滑,為人太過古板耿直,在當年的某件事情上面一不小心較了真,直接被人排擠出月闕,編排到了貧苦邊關。
“三世子可要先去末將府上歇息?”容遂按禮節問公子裂月一句。
“不必。”公子裂月淡淡回道,“我和其他人一起駐扎在城門附近的營房即好。”
“是。”容遂似是微微訝異,拱手應道。按往常而言,主帥及至邊關第一晚一般都是在邊將府上休息的,且他聽聞這位權勢鼎盛的三世子在月闕城里生活頗為奢華,所以并未料到公子裂月會果斷拒絕。
“你先讓人帶夜姑娘去府上休息吧。”過后,公子裂月卻又補充一句。
容遂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公子裂月身上,也未注意后邊,此時往他們幾人身后一看,才注意到了隊伍里竟還隨了一個紅衣女子。縱是容遂那樣已經在邊關磨得心如沉水的人,看到那女子也不由有些失神,邊關女子原本就少,如此絕色女子更是見所未見。只是,隨軍帶女眷前來……容遂下意識微微蹙眉:想來這公子裂月的作風比傳言中更為奢靡……
“是。”容遂嘴上卻表露什么,只示意幾個士兵為夜沫引路。
夜沫對他微微施禮,便跟隨士兵前去了。
公子裂月一行則跟著容遂徑直去了提前搭建的營房。邊關苦寒,營房亦十分樸素。
“白國人這幾天可有什么動靜?”
剛入營房坐下,公子裂月便問容遂道。
容遂稍稍想了想,答道:“說來也有些奇怪,白國軍隊已在邊關駐扎多日,我們日夜堤防,可他們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像是有意等你們前來一般。”
公子裂月沉聲不語。
白國此回的目的,本就頗為可疑。
“你可有探到對方來了哪些人?”沉默片刻,公子裂月又問。
“對方派來的主將是李拔,此前便有頗多行軍經驗;軍師為國師卓凌旭親自擔任,應該會在白國軍隊中起主導力;另外……獨孤拓似乎也隨卓凌旭一起前來邊關了。”
“哦?”公子裂月聽到這話,既無吃驚,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怒色,而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雖說獨孤拓原本就是記仇之人,可這汲汲然想要對付他的姿態未免表露得太明顯了些,想來是恨他到了極點。
“我們是等他們先做動作,還是?”容遂請示道。
“他們不作動作,那由我們率先挑事也未嘗不可。”公子裂月不以為意道一句。不管白國故意拖延時間的用意是什么,反正開戰是早晚的事,于公子裂月而言,自然是速戰速決為好。
容遂微微驚訝:“公子打算何時開戰?”
公子裂月沉思片刻,道:“你今晚先派人去他們那兒打探下情況,看看他們反應。若是他們依舊打算拖時間,明日便可部署一撥人馬找機會偷襲,不怕他們不起反應。”
“是。”容遂抱拳應道。
***
入夜,白國營地。
夜色幽暗,寂寂如魅。
營帳外的高臺上,孤月獨掛。空曠的高臺中央有一矮桌,矮桌兩旁各坐了一個人,旁邊伺候的女子正在為他們斟酒。
邊關稀有的上好葡萄酒,色澤微紅漾著透明,在夜色中愈發顯得醇厚沉冷。
“沉月的兵今日傍晚已抵達了邊關,王爺可有聽說?”其中一邊,一身暗黑華服的男子緩緩持起桌上的酒杯,向對面的人輕輕笑道。語中“王爺”二字念得尤為意味深長。
“卓兄莫故意取笑我。”對面的男子與他差不多年紀,亦是一派富貴悠然模樣,全然沒有半點身處邊關的風塵或樸素,一面說著一面持起酒杯淺酌一口,漫不經心笑一句,“小弟早已不是什么王爺了,你又何必突然這么叫我呢?”
卓凌旭依舊是笑,滿不在乎地說道:“獨孤兄你本姓獨孤,身上流著沉月王室的血,怎的就不是王爺了?”
“一個被沉月王親口判下了死刑、在他人眼里早已不存在了的人,哪里還算是什么王爺?”獨孤拓不以為意地淺笑,唇角弧度看上去無絲毫介懷。
“也是。”卓凌旭亦舉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色澤頗是華美的眼中掠過一絲陰測測的笑意,轉折說道,“不過……成王敗寇。若是當年是獨孤兄你做了沉月的王,又有誰能廢你的身份呢?”
獨孤拓不由淺笑一聲,微微壓低聲音似是提醒:“此處雖僻靜無旁人,可卓兄這話說的還是太隨意些了。”
“何為隨意?”卓凌旭并不在乎,“如今早已不似從前,帝都勢弱,無暇自顧;諸侯幾國都是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明爭暗斗,連平頭百姓都敢時常漠視王權,以王室傳聞為飯后談資取樂,我們坐于高位,反而畏首縮尾、作繭自縛,豈不怪異?”
“呵呵,那是卓兄你在白國權高位重,白王尚且敬畏你幾分,他人又何敢對你有所指摘?”獨孤拓看著他的眼睛,目光幽深不明,沉聲似唏噓道,“可小弟我如今卻已無法與你相提并論。”
卓凌旭在白國的情況與獨孤拓從前在沉月的情況并不相同。獨孤拓當初雖權勢熏天,但暗里多少忌諱沉月王幾分,朝堂之上明里暗里反他的人也頗多,諸多朝臣都需要他費心思去提防和打壓;而卓凌旭在白國可以說是真正的一家獨大,白王年幼,許多年來都是以卓凌旭為尊,朝堂之上幾乎無人敢觸逆卓凌旭,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地步,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三番幾次把目光放到其它國家去。
“獨孤兄說這話可就見外了。你到白國以來,我可從不曾虧待過你。”卓凌旭把獨孤拓的自嘲聽在耳中,也并無什么反應,只淡淡把話又引到了獨孤拓身上,“此次更是前來邊關,更是與你推心置腹,但看獨孤兄如何作為了。”
“卓兄難道如今還要疑我?”獨孤拓緩緩抬起目光看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細光,口中依舊玩笑般說道,“我可是把我所知的關于沉月的事全部告訴了你。”
“哦,全部?”卓凌旭似笑非笑看他,語氣里面既聽不出懷疑,也沒有給予完全的信任。
“卓兄但看接下來的局面便是了。”獨孤拓不以為意地說道。
“看來獨孤兄已然成竹在胸。”卓凌旭道。
“呵,卓兄你是此次戰事的軍師,怎么說的好像我成了主力?”獨孤拓淡淡道。
“我雖是軍師,卻少不了你的助力。”卓凌旭立馬奉承他一句,又道,“畢竟,此次沉月的主帥是公子裂月啊——獨孤兄你可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卓兄謬贊。”獨孤拓淺笑道,“公子裂月是何等本事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已然敗于他手下一次,可不敢稱自己對他了如指掌了。”
“人人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獨孤兄不必自謙。”卓凌旭自然知道獨孤拓的本事,繼續說道,“此次便是給你機會再與他好好對決一回了——更何況,你已經猜對了一回,沉月王果然派了公子裂月為主帥。”
獨孤拓不由微微勾唇,望著杯中微晃的紅色液體,緩道:“沉月素來缺少能夠獨當一面的主將。當初去靈國舊都時,公子裂月其實也并非最佳人選,不過是憑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勁在與白國的對決中小占優勢罷了,但最終也沒能逃過兵不厭詐的門道。如今這回,更是他第一次帶那么多的兵,卓兄若是花些心思,定然能鉆許多空子。”
“還要指望獨孤兄替我指出他那方的空子。”卓凌旭雙手舉杯,半玩笑半認真地作揖敬他。
獨孤拓沒有答話,只對他舉杯淺笑。
公子裂月是怎樣一個人,他自然是最了解不過了——少年孤冷,青年得志;手段凌厲,好勝心強,然而,他的缺點也再明顯不過:急功近利、自負激進。
以卓凌旭的老道和謀略,本就能與公子裂月勢均力敵,更何況如今……
“話說——那位神秘人物昨夜里又與你談論了些什么?”獨孤拓突然停了手中的酒杯,抬眼問卓凌旭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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