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媽現在是在掩飾自己過去的羞恥，所以在我哥每次對她冷漠的時候，她都會用最后也是唯一的方法，口口聲聲說：是我千辛萬苦把你生下來的，我是你媽你不能這樣對我這樣的話作為理由，來讓我哥減少對她的厭惡，減少她心中的愧疚。”

        闕灣冷呵了聲，瞳孔中倒映著怒火。

        “可笑！她現在還怎么有臉來逼迫紀尤銳的？她從小給紀尤銳帶來的傷害紀尤銳這輩子都治愈不了，她有什么資格來管紀尤銳以后要做什么？”

        闕灣雙眸赤紅，壓抑不住憤怒拍桌站起，“她有什么資格？你告訴我她有什么資格？紀尤銳所有的痛苦都是她帶來的，她有什么資格自持艱辛母親的身份來對紀尤銳道德綁架？就因為懷胎十月嗎？”

        “可要是紀尤銳知道會遇到這樣一位母親，知道出生以后會讓這個家庭不幸福，知道自己來到這個家會遭人這么厭惡，他根本就不想來！”

        “他每天都被弟弟的存在時刻提醒只有他才是被親生母親厭惡的區別對待，背著愧疚自責活了那么多年，還要每天每夜質疑自己的痛苦，你們誰能感受？你們輕輕松松帶過的幾句話是他十多年來一直走不出的黑暗陰影，你們又真的關心過他嗎？”

        “紀尤銳是公認的電競天才，他好不容易從國外那條荊棘道路上摸爬滾打出來，他在這個領域閃閃發光創造傳奇，終于有人認可肯定他了，認為他的存在是這么可貴，可她現在還要來掐滅紀尤銳身上的光，又要把紀尤銳重新推進她掌控的黑暗沼澤里，不能遠離紀尤銳的生活，憑什么還要扼制他追求夢想，她為什么要這么惡毒！她是魔鬼嗎！”

        闕灣嘶聲力竭地將憤怒吼了出來，他真的不明白，為什么世上會有這樣惡毒的母親。

        紀尤淶低聲哭了出來，連連說著對不起。

        他原以為紀尤銳和趙悅芳關系不好，只是趙悅芳不同意他打游戲所以遠走國外母子感情有了隔閡，可他沒有想到紀尤銳經歷的竟然是這樣黑暗痛苦的生活。

        母親抬起的巴掌一次次打在臉上，沒有溫度的吼罵話語落進耳朵里，本該散發慈愛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卻充斥著駭人的紅，那種恐懼恐怕早已形成抹不去的心理陰影。

        紀尤銳那時才幾歲，不過十幾歲，八歲？

        不，從很小開始算起，五歲，六歲？

        被親近的人這樣對待都是難以承受的，何況這樣傷害自己的，居然是自己最親的母親。

        所以他才會在撞破了趙悅芳和那個男人后，徹底的精神崩潰，突然出了國。

        闕灣胸口要被憤怒擠得爆炸，呼吸也開始急促哽咽，心快痛死了。

        四年，在國外的這四年，紀尤銳怎么熬過來的？

        紀尤銳在國外的時候，是在逃避嗎，還是在治療。

        從咖啡廳出來，闕灣就一直漫無目在大街上走著。

        他想，紀尤銳回來干什么，回來面對這些痛苦干什么，在國外過得更好的話，回來干什么呢。

        他突然頓住腳步，冷風拂過，鼻息里灌了一口冷氣，沁進肺腑心臟都凍得發疼。

        紀尤銳是為了他回來的，紀尤銳是因為他才回來重新面對這些痛苦的。

        腳步挪動了兩步，他突然哭了出來。

        手背一抹臉上的淚痕，卻是哭得更傷心了。

        趙悅芳來過基地的事情所有人都瞞得很好，沒讓紀尤銳知道。

        紀尤銳一下午沒見闕灣，問了郝俏俏只說是請假，可請假了怎么不和他說一聲？

        闕灣重新出現在基地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他比請假的時間還超了幾個小時。

        “不是說五點前就能回來，你看看現在幾點了？超過時間都是要扣工資的。”

        闕灣低著頭，穿在里頭的衛衣帽子蓋過半張臉，只啞聲：“對不起悄悄姐，有點事耽擱了。”

        本來還想再訓幾句，可看到闕灣著失魂落魄的樣子，郝俏俏話又卡在了唇邊。

        “你怎么了？怎么這個樣子。”

        闕灣擠出一抹笑容：“沒事，他們吃完飯繼續訓練了吧？”

        “嗯，都在訓練室了。”

        “好，我上去了。”

        郝俏俏莫名，想問問他，結果闕灣又不見了身影。

        回到訓練室，紀尤銳就趕忙過來問他去了哪里。

        闕灣本來是想去訓練室的，但是他這個狀態現在進去肯定會被發現。

        可他又很想見到紀尤銳，想立刻把紀尤銳抱在懷里。

        他約了紀尤銳來樓頂，基地樓頂很少有人來，夏天倒是個吹風的好地方，但冬天冷風刺骨，沒人會上來。

        紀尤銳收到消息的時候剛好下一把訓練，很快就到了樓頂。

        闕灣站在樓梯拐角，這個位置還算背風。

        “去哪兒了？怎么這個時候才回來？”

        紀尤銳很自然地站到了他左側方，擋在了唯一的風口上。

        闕灣看著他這個動作，心尖驀然泛酸，眼眶一熱又要掉出眼淚來。

        明明從小受那么多委屈，怎么還是那么體貼，紀尤銳才是應該被照顧的那個，卻一直以來都在照顧別人。

        紀尤銳剛從訓練室的空調里出來，身上都是暖的，觸到闕灣冰涼的手，“手怎么這么涼，你穿的什么衣服，出去就穿了這么兩件嗎？”

        早前闕灣被郝俏俏叫出去，在訓練室不冷他穿的少，之后出去也走得急，確實忘了加衣服。

        但闕灣自己沒感覺到溫度低的冷，他是心冷。

        紀尤銳將他手握在掌心里暖住，有些生氣，但還是好聲問：“去哪了？怎么打電話也不接。”

        闕灣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掩下那些情緒：“我媽來市中心，叫我出去呢，就跟他們一起吃了頓飯，手機沒電了。”

        聽他聲音沙啞，紀尤銳撈出手機開燈看他，鼻尖和臉都是紅的，一雙眼睛紅腫非常，哭過。

        “哭了？為什么，阿姨罵你了嗎，為什么哭？”

        闕灣避過手電筒的光，壓低聲音，“我跟她說我們的事了。”

        紀尤銳怔愣住，唇瓣張了張，許久才問：“阿姨罵你了？”

        “沒有！”闕灣突然笑起來，眼睛亮晶晶賊溜溜的，“我媽沒罵我，說我高興就好，讓我以后多帶你回家，我一激動，跟我媽抱頭痛哭呢，哈哈，我演的怎么樣，被我騙到了吧！”

        “……”紀尤銳無語地掐了一把他后頸。

        “是真的？真的是去見了阿姨？”

        闕灣轉身抱住他，“是啊，我媽來市里給一個親戚送干貨，我就陪著她吃了頓飯。”

        紀尤銳感受他身上的涼度，把拉鏈拉開把闕灣裹在懷里，才又問：“那怎么先跟阿姨說了，等這次比賽完我和你一起回家，不然我不在的話，他們要是罵你怎么辦。”

        “你把劉美秀女士想的太不通情達理了，我媽雖然是普通的小生意人，但是很通情理的，她沒罵我而且同意了。”

        “真的？”紀尤銳滿是懷疑。

        “真的，她沒罵我，還讓我帶你回家，不信的話你現在打電話問她。”

        紀尤銳揉了他一把，笑道：“那去的時候也得和我說一聲啊。”

        “太著急了嘛。”

        闕灣是騙他的，扯這個謊應該可信度更高一些，也不知道紀尤銳信沒信，反正是沒再問了。

        他窩在紀尤銳的衣服里，深深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壓住那點情緒。

        頂樓沒燈，只有外頭投進來的一點微光。

        紀尤銳抱著他，眉頭卻擰著。

        他不信闕灣說的，沒有哪對父母聽到兒子出柜能那么快就接受的，雖然他知道劉美秀是個很好的母親，但是他們只有闕灣這一個獨生子，不可能會那么快接受。

        但闕灣為什么騙他？

        “紀尤銳。”

        “嗯？”

        “我很需要你，”

        紀尤銳低笑著，“是不是做什么錯事了，討好我呢？”

        闕灣靠在他肩頭，聲音悶悶，“我真的很需要你，所以你要好好地待在我身邊。”

        “你怎么了，好像不開心？”

        “沒有，就是感覺訓練太累了，突然想偷個懶。”

        身為隊長這個時候應該訓責手下隊員翹了訓練這種行為，但他聽闕灣有氣無力的，又舍不得說什么了。

        他微低著頭，下巴抵在闕灣耳朵上，溫柔說：“好，那就讓你偷今晚的懶，讓你提前下訓了。”

        夜色下闕灣眼底漸紅，其實他越靠近紀尤，就越難過心疼。

        他聲音壓不下地哽咽：“紀尤銳，我會很疼你的，你一定要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闕灣，你到底怎么了？”

        闕灣又將他的抱緊了些，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來：“我會陪著你保護你的，你別害怕啊紀尤銳。”

        紀尤銳被他這一番“男子漢”發言給逗笑了，“闕灣，有你在我很開心，你陪著我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我也不害怕，因為你有你在。”

        “闕灣，你就是我的勇氣。”

        所以我不怕，只要你在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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