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聽話
沈念又在家里休息了幾天, 水痘結的痂才算是徹底脫落干凈了。
沈崇山來去匆匆,把顧執入學的手續辦好,又給兩人買了兩套新衣之后在一個早晨又去跑車了, 他離開的時候心情還算不錯, 顧執雖然沒有和他親近, 但到底也沒有再像那天一樣針鋒相對,沈念看得出來, 這樣的相處模式沈崇山已經很滿足了。
這樣的日子就這么過下去也沒什么不好。
沈念要回去學校參加期末考試,考完也就徹底放假了, 顧執雖然辦理了入學手續,但正式入學是要到新學期,所以他還是沒有辦法跟沈念一起回學校,但進不去學校,也還有別的辦法。
他送沈念到校門口,又在放假允許家長去學校接孩子的時候跑去了沈念的宿舍, 開開心心的將他的被褥行李一起拎回了家, 他開心的毫不遮掩,打車回家的時候他都在笑,連司機師傅都忍不住問他:
“這遇到什么開心的事兒了, 這么樂呵?”
對于陌生人的話顧執一般都是不回應的,但這一次他的心情可能是太好了,以至于他難得說了句:“放假了呀,可以好好玩了呀。”
司機師傅啊了一聲:“對,放假對于你們學生來說可是再開心不過的事情了。”
沈念聞言微微笑了, 微微側頭看向窗外, 他感覺到顧執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即便沒有去看, 沈念也能感覺出他的滿足。
他真的是一個很容易就被滿足的小孩兒。
或許是之前沈念已經在家里住過快半個月,所以開始假期之后也和之前的生活并沒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也會偶爾做飯了,雖然顧執大部分時候還是不會同意,但沈念不會再被顧執強行留在屋里了。
他們會一起出門買菜,一起做飯,一起做功課,一起打掃小院兒,一起去看秦奶奶。
沈念很喜歡這樣的生活,這大概是他這么多年以來,過的最自在,最放松的一個假期了。他忘了很多事情,忘了以前為什么會難過。
顧執也很喜歡,他每天都是笑的,他每天都要跟沈念說他好喜歡這樣的日子,那個曾經陰鷙心機的小瘋子似乎消失了。
可沈念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小瘋子只是被小狐貍藏了起來。
沈念之前曾擔心過,擔心和顧執朝夕相處之后他會對自己越來越依賴,占有欲也會越來越強,沈念以為就算會如此,也會經過一段不短的時間才能見到,因為信任這回事兒是需要一點點建立起來的。
可事實上并不是這樣,顧執根本就沒有這個過程。
從他決定用真心對待沈念的時候,在他的思維里,沈念就已經是他一個人的了。
只不過那時候兩個人的相處因為水痘,因為剛和好,沈念見不到其他人,顧執也不敢太過分,所以占有欲也并沒有多少顯現,但如今沈念好起來了,見到的人多了,顧執的占有欲也慢慢的一點點露出來。
只有兩個人的時候,顧執很正常,不瘋也沒什么占有欲,在生活上也會事無巨細的照顧沈念,可一旦有別的人來分走沈念的注意力,顧執還是會不舒服,就連沈念去看秦奶奶,在秦奶奶家里時間長了,顧執都會有點小情緒。
買菜找錢的時候老板不過碰了一下沈念的手顧執都要拿紙巾擦好久,從此付錢這種事再也沒讓沈念做過,從巷口聊天的人群經過,那些人把目光落在沈念身上他都要走在一側遮擋,梁秋電話打來的時候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會停下來看著沈念,想聽卻又知道沈念不高興,只能在一旁不安的等著。
他做這些事情沈念都知道,他也會明里暗里的告訴顧執放松下來,可以不用這么緊張,可不管怎么說,似乎對顧執并沒有什么效果,他很聽沈念的話,但在這件事情上又尤其的固執。
沈念縱然不想顧執越依賴越深,但也沒有辦法,顧執對他越來越占有,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也離不開顧執。
好在他們相處的很好,好在顧執足夠聽話。
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雪,半夜大概是冷,顧執從上鋪下來,連被子也沒帶,哆哆嗦嗦的直接鉆進了沈念的被窩里,被子不算太大,兩個人蓋著擠在一起都還有些四處透風,后來沈念開了電熱毯,倒也沒覺得多冷。
早晨吃過早飯之后沈念就拿著笤帚去了屋頂,將屋頂上厚厚的一層雪掃到了院子里,顧執在西屋門口蹲著看著屋頂上的沈念,雪一堆堆的落下來砸在北屋門口,他看看雪又看看沈念,陽光出來了,暖洋洋的,光照著雪,雪白映著沈念,讓本就白凈的他看起來像是發著光的。
顧執的視線目不轉睛的落在他身上,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大概是神,拯救自己的神。
這樣的生活對于沈念來說或許是難得自在,可顧執又何嘗不是呢?他幾乎已經不記得上次這么什么都不用想,不用防備,不用算計是什么時候了。
原來他也可以不做瘋子,只做狐貍的。
顧執走神走的著迷,完全沒注意到沈念已經掃完了北屋的屋頂,跳到了西屋,更沒聽到他提醒的一聲‘讓開’,沈念以為他聽到了讓開了,便直接將雪推了下來,好巧不巧的正落在顧執的頭上,雪順著衣領鉆進了他的脖頸后背,他沒忍住叫了一聲:
“念念——”
沈念聞聲停下來,站在房檐往下看了一眼,笑了:“不是說讓你讓開了嗎?”
顧執頂著一頭一身的雪,像個小老頭一樣的站在院里跟屋頂上的沈念對視,眼睛里沒有不滿,更沒有生氣,倒裝著滿滿的笑意,好像這雪這刺骨的寒只要是沈念給的,就無所謂,就能全然接受。
“我沒聽到。”顧執說:“我想你來著。”
“嗯?”沈念有些不理解,看著底下的顧執:“想我什么?”
想什么,其實好像也沒想什么,雜七雜八的,顧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就看著他笑,沈念無所謂聽不聽他想自己什么,但他知道顧執身上的雪再不處理很可能就要感冒了:
“快去換衣服吧。”
“好。”顧執聽話的抖了抖身上的雪,跑進了北屋。
顧執再出來的時候沈念已經從屋頂上下來了,正拿著鐵鍬鏟雪,顧執也走過來幫忙,差不多鏟了一半的時候顧執轉過頭跟沈念打商量,問他:
“念念,要不要堆雪人?”
“不要。”沈念想也不想的拒絕,然后告訴顧執:“你手上凍瘡沒好,也別想。”
顧執看一眼自己手上的凍瘡,笑笑:“那念念等下給我上藥好不好?”
沈念看他一眼,沒說話,但顧執又怎么會不知道,他的念念向來不會拒絕自己的這種要求,有時候自己忘了,他也會提醒自己,牽著自己的手上藥的。
院子里的雪清完的時候沈念的手機響了起來,顧執臉上的笑意幾乎瞬間消失不見,他看著沈念,沒說話。
他不太喜歡沈念的這個手機,沈念知道,他也不喜歡跟沈念聯系的人,沈念也多少明白。
顧執不喜歡沈念對別人花費精力,尤其是梁秋。他自己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么,可能是見識過梁秋對沈念有多好,所以也明白梁秋是對沈念來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好像只要梁秋說一句需要沈念,沈念就會毫不猶豫的去到他的身邊。
他對自己沒自信,他欺負過沈念,在沈念身邊沒多久,怎么比得過從小一起長大的梁秋呢?
顧執的情緒沈念未必不知道,可沈念到現在也沒有因為顧執要和所有人斷絕關系的打算,尤其是梁秋。
他和梁秋有聯系沒什么問題,有問題的是顧執,他不會配合顧執不要梁秋這個朋友,但如果可以,沈念想帶著顧執一點點走出他認為的安全地帶,讓他漸漸接受,多一個朋友。
電話是梁秋打來的,沈念的手機只要響起,絕大多數都會是梁秋。他們最近的聯系頻率大概是一周一次,上一次打電話的時候梁秋已經放假了,只不過有點事兒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梁秋的生活圈已經徹底到了上海,那才是他以后長時間生活的地方,那里會慢慢的變成他的家,這些沈念都有預料,所以對于梁秋說過的,一放假就回來現在卻不能如約而行,沈念很淡然的就接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執在自己身邊的原因,這一次,沈念竟沒有多少失望。
但這次梁秋打電話過來時興奮的告訴他:“小念,我回來了!”
不能如約回來的時候沒有失望,但對于梁秋的回來沈念卻還是開心的,他笑了起來:“已經到家了嗎?”
“還沒有。”梁秋說:“剛下飛機,大概兩個小時后到家。”
“梁叔和蘇姨也一起回來了嗎?”
“回來了回來了。”梁秋的歡快是遮掩不住的:“今天先不找你了,明天下午我去接你,然后我們好好玩玩。”
沈念看了一眼自從自己接電話開始就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顧執,說:“好,那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見。”
掛了電話,沈念將手機重新裝進口袋里,他還沒開口對顧執解釋,顧執卻已經先開了口,抓著沈念的手腕,臉上雖然是笑著的,可他手上的力氣很大,他就那么看著沈念,問他:
“念念明天要出去嗎?”
沈念看著顧執,能感受到他已經在不開心,可是梁秋對他來說也很重要。
“顧執,梁秋從上海回來了,我得去見他,他是我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唯一的一個朋友,在我沒遇到你之前,在你沒陪著我之前,我幸好有他,你明白嗎?”
“我不能攔著,對嗎?”顧執摩挲了一下沈念的手腕:“攔著的話,念念會不開心,對嗎?”
“只是去見個面,晚上就回來了。”沈念反握住顧執的手:“聽話。”
沈念的‘聽話’對顧執來說似乎是帶著某種魔力的,只要他這么說,顧執就會無條件的一次次的妥協,這次也并不例外,他看著沈念握著自己的手笑了笑:
“好,我聽話,乖乖在家里等念念回來。”
見梁秋的事情解決完,沈念和顧執去了秦奶奶家里幫忙掃雪,已經有人在幫忙了,只不過還沒掃完,沈念和顧執也就幫忙掃了掃,鄰居是個熱心腸,但眼神卻時不時的往顧執身上瞟,其實不止這個鄰居,巷子里的人現在只要見到顧執,總會用一種讓人不太舒服的眼神看他。
審視,探究和疏離。
顧執一般不會有什么反應,無所謂他們看不看,但今天或許是這個鄰居看顧執的時間有點長了,又或許是顧執的心情實在不佳,在鄰居絲毫沒有收斂依舊盯著他看的時候,顧執也抬眸回看了過去,冷笑了下:
“看什么呢?是想我去把你們家也砸了嗎?”
鄰居們會用有色眼光看顧執,無非就是因為那場轟動的砸家事件,從那以后,不管回來之后的顧執在沈念的身邊有多乖,但在鄰居們的印象中他已經是個瘋子了。
顧執不爽的時候可不會慣著誰,直接問了出來。
“怎么說話呢?”鄰居一個大人總不會怕一個小孩子:“把你沈叔叔家砸了還不算,還要去砸我家?你沈叔叔把你帶回來是好心,家被砸了也不把你丟了,但我可沒這么好心,你要是敢這么做,你砸多少,我就讓你賠多少。”
顧執完全沒被嚇到,甚至覺得有意思還笑了笑,他將插在雪堆中的鐵鍬拔了出來,繼而一步步的向他走過去,鄰居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但顧執也沒有繼續往前,沈念拉住了他的手腕。
在顧執看向沈念的第一時間,陰鷙也瘋狂的表情就軟了下來,笑著說:“念念別怕,我就逗逗他。”
此時雪已經掃的差不多了,沈念讓顧執先回去,顧執不太想,卻也不說話,就站在那里,眼神軟軟的看著他,好像在說,我不逗他了,別讓我回去。
沈念不勉強顧執,因為他很清楚顧執不會在自己的面前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沈念轉頭看向鄰居想說點什么,可話才剛到了嘴邊就被秦奶奶打斷了:
“你這人嚇唬一個小孩子做什么。”
鄰居也不想鬧起來,笑了笑:“閑著無聊,逗著玩。”
說完這句話,鄰居就邁步離開了,秦奶奶走過來看著沈念和顧執:“你張叔就是這樣的人,嘴里說話沒個把門兒的,想到什么說什么,別往心里去,奶奶屋里有水果,累壞了吧?進來吃點吧。”
沈念看了一眼顧執,他不再看著自己了,眼神跟著那個鄰居走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念笑著回應了秦奶奶:
“奶奶,我們就不進去了,等下我們還有點事兒。”
秦奶奶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笑了笑沒留他們:“行,那你們去吧,想吃了再隨時來找奶奶拿。”
“好。”
沈念牽著顧執的手回了家,一直到洗手間里洗了手又把他帶回臥室,讓他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給他上藥,顧執的情緒緩和了下來,又恢復到了那個小狐貍的模樣,沈念沒看顧執,專心的給他手上的凍瘡上藥:
“顧執,我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能做。”
顧執沒說話,看著沈念。
沈念當然能感受到顧執的視線,但他也沒看過去,繼續說:“不是什么大事情,別鉆牛角尖,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我說,好嗎?”
一只手上好了藥,顧執把另一只手遞了過去,沈念抬起頭來看他,發現顧執正在對他笑,沈念沒理會,又低下頭去抹藥膏。
“念念覺得我想做什么啊?”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行。”沈念說:“告訴小瘋子,我想讓小狐貍多陪我幾天,讓他好好歇著吧。”
顧執笑了起來:“小瘋子會憋死的。”
沈念不說話,繼續給他上藥,顧執就看著沈念的手在自己的凍瘡上輕輕柔柔的涂抹,他明明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說,一個安撫性的動作也沒做,但自己躁動想要發瘋的心竟奇跡般的漸漸平靜舒緩了下來。
看來不止是小狐貍,就連小瘋子都喜歡念念呢。
“好。”顧執妥協出聲:“我什么都不做,但念念要答應我,明天早點回來。”
“好。”沈念給他涂好了藥,把藥膏放回抽屜里抬眸看他,問:“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給你吃。”
“都好。”顧執說:“念念做的,我都喜歡。”
或許是因為沈念答應了顧執早點回來,又是下午出去,算算時間也沒有太久,所以第二天顧執并沒有情緒上的不對,下午不到兩點,梁秋的電話打來,沈念接聽了:
“出門,我快到巷子口了。”
“好。”沈念應了聲,掛斷了電話。
顧執就在他旁邊做題,聞言看向了他,沈念敲了敲卷子:“我回來之前做完。”
顧執笑的有些勉強:“晚上我做蘑菇給你吃好不好?還有小酥肉,吃饅頭還是米飯?饅頭的話我給你做湯喝。”
“米飯吧。”沈念說:“別那么麻煩。”
“好。”顧執還是看著他,目光戀戀不舍:“那我做題等念念,念念早點回來。”
沈念看著他:“好。”
沈念以為顧執會送他到門口,可顧執只看他出了北屋就不走了,沈念走下臺階的時候回頭看他,顧執只是笑笑:“早點回來。”
這句早點回來顧執從昨天到現在說了無數次了,可沈念沒有一次覺得不耐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離開對顧執有多不安,所以他愿意回應顧執,自己會早一點回來。
“好。”沈念第無數次回應他。
沈念出了巷口就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自己面前,車窗降下,梁秋的臉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從里面打開車門:“快上來。”
沈念笑著上了車,車子緩緩啟動,沈念以為梁秋是要帶自己去市里,或者去他家,便也沒有在意。
幾個月沒見,要說的話很多,兩人在后座聊天,聊他在上海的所見所遇,聊他和他那個同桌到底如何,等沈念反應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而他們竟然還沒有到目的地。
沈念終于意識到不對:“我們去哪兒?”
“泡溫泉啊。”梁秋說:“我爸今天包了一個溫泉山莊,就在山里,請了親戚朋友過去,我帶你過去,好好玩兩天。”
沈念一愣,意識到什么:“今晚不回來嗎?”
“不回來啊。”梁秋說:“我昨天不是給你發信息告訴過你了嗎?還讓你帶衣服了,你沒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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