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執意識到不對立刻走過來搶了沈念手中的手機,  放在耳邊正要對著那邊破口大罵，卻聽到了對面完全不屬于沈崇山的聲音：

        “……小念啊，我也是真的沒辦法了,  醫院這邊已經連下了兩個病危通知書,  這責任我擔不起啊……”

        顧執因為電話那邊完全聽不懂的話而震在了原地而看向沈念，卻也不過一瞬，他很快反應過來要掛斷電話，因為在他這里沒有什么是比明天沈念高考還重要的事情,  他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情來打擾到沈念。

        只是才將手機拿離耳邊尚未來得及掛斷,  從剛開始呆滯的沈念就已經反應過來起了身,  將手機重新從顧執的手中拿了過來，理智也冷靜的對電話那端說：

        “陳叔，我現在就買票過去。”

        說完這句話沈念就掛斷了電話,  準備離開。

        顧執就是在這個時候抓住了他的手腕，堅定的看著他：

        “念念不能去，你忘了嗎？明天是高考。”

        沈念又怎么會不知道？他拼了一年就是為了明后兩天，為他的人生迎來一個全新的轉折點,  去看他沒看過的地方，走他沒走過的路,  開始他期待也憧憬的未來,  可沈崇山現在出現意外,  他不能不管。

        就算可以當作這個電話沒有打來過，明天照常去了考場,  可萬一沈崇山在此期間出了什么事情,  他以后要怎么面對自己？

        沈崇山的確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對自己也沒有太多的關心和照顧,  可自己能安安穩穩不愁吃穿的生活到現在，沒有任何后顧之憂的讀書到現在，都是因為沈崇山，這是誰都否認不了的事實。

        他們可以不親近，可以有矛盾，甚至可以不說話，但沈念卻不能不顧及他的生死。

        沈崇山因為突發腦出血已經昏迷不醒三天了，如今惡化，同車的人不敢承擔這個責任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他完全理解，可如果這個時候他自己都不過去，沈念是無論如何也邁不過心里的這道坎的。

        他再不去，人可能就沒了。

        這樣的一種情況下，他就算考成了狀元，往后的日子也能夠平安喜樂，可心里的那一關又能過得去嗎？沈念太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如果沈崇山真的在此期間發生了什么事，這塊石頭會永遠壓在他的胸口，他會永遠記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錯過了什么。

        錯過高考固然遺憾，可惜，難過，但高考可以重來，大不了明年再拼一年，可人命卻不行。

        人命沒有重來的機會。

        沈念不想帶著遺憾過一輩子，他也不能。

        “我得去。”沈念看著顧執：“你也不要想的太悲觀，萬一順利，我連夜趕回來也還是有機會的。”

        “你沒有！”顧執想也不想的戳穿他的話：“你走了就不可能在明天考試之前回來，念念好好考試行不行？你拼了這一整年為的是什么啊！我不想你的辛苦白費，這一年你沒日沒夜，到頭來說不去就不去了，這算什么？我不同意！”

        “執哥。”沈念抬手摸摸他的臉，看著他發紅的眼眶，有些無奈：“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就算留下來也會時時刻刻擔心他的狀況，我不想后悔，高考能趕得上我一定回來，趕不上大不了我再拼一年，再來一年也沒什么不好的，我還能陪你上一年高中，不好嗎？”

        “不好！”顧執聲音都哽咽了，手越抓越緊，這一刻的顧執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固執的不肯有絲毫讓步，沈念還想說什么，顧執卻搶了他的話，對他說：“我替你去，我去簽這個字，你留下來好好考試。”

        沈念張口想拒絕，顧執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念念，你不是醫生，你去了也只能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個字，然后在外面等，幫不了任何忙，沈崇山出事第四天的現在才告訴你是為什么，不就是怕影響你高考嗎？你就算去了，他醒來知道你錯過了什么也絕對不會開心的，念念好好考試好不好，我過去。”

        沈念看著顧執還想說什么，顧執卻異常堅決：

        “要么念念留下來考試，我去！要么，我們今天兩個誰都別想走，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為了沈崇山而放棄自己前途。”

        “顧執……”沈念有些無力的看著他：“他是我爸……”

        “如果他真的是你爸。”顧執看著沈念：“他也會希望你留下來參加高考的。”

        顧執的確很聽沈念的話，但所有的事情也需要建立在不會傷害沈念的基礎上，不然他絕不讓步。

        就比如現在，他說了這兩條路就只有這兩條路，不會再給沈念第三種選擇。

        “念念……”顧執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用近乎求饒的語氣跟他說：“留下考試好不好？考完再過去，一切都來得及的，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和沈崇山的關系，可我也知道輕重的，我知道他對你很重要，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你相信我。”

        “我沒有不相信你……”沈念說。

        沒有不相信，可沈念還是有些猶豫，他不確定顧執能不能處理好那邊的一切，他還不到16歲，可回頭想想顧執說的也沒有錯，自己不是醫生，去到那里也只是等著，幫不了什么，況且只是簽字，顧執過去也沒什么不行的。

        他不敢猶豫太長時間，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無法越過顧執順利離開這里，況且時間拖的越久越是沒有好處，于是妥協：

        “我送你去車站。”

        顧執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好。”

        沈念送顧執到了車站，買了站臺票送他上車，上車之前顧執轉身緊緊的抱了沈念一下，告訴他：

        “念念，明天早上吃點好的，考試要加油，不一定要考第一，對得起你這一年的努力就好。”

        “好，我會的。”沈念回抱了他：“手機拿好，我明天給你打電話。”

        “放心吧。”

        這或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了，兩不耽誤，可沈念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還是慌的很，空落落的。

        但顧執沒有給他多余的選擇，他只能留下來全力以赴這場考試。

        顧執上了車，沈念一直看著火車的尾巴在視線中再也瞧不見才轉過身緩緩回了出租屋。

        沈念幾乎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想要聯系顧執問問他怎么樣了，可手機被顧執帶走，方便他到了省城聯系陳叔，出租屋里也沒有電話，深更半夜他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借，就那么躺在床上時睡時不睡的等天亮。

        第二天一到早，沈念就出了門，找了個公用電話撥通了顧執的手機，顧執可能也在等他的電話，幾乎是瞬間就接聽了：

        “念念，早啊。”

        顧執的語氣正常聽不出來有任何問題，沈念也緩緩松了一口氣：

        “什么時候到的？現在什么情況？”

        “昨天十一點多就到了。”顧執說：“放心吧，目前沒什么事情，明天上午做手術，你考完試可以過來。”

        “真的？”沈念追問了一句。

        顧執在電話那邊笑：“念念怎么不相信我？要不是因為沈叔叔現在沒有辦法醒來開口說話，我都要讓他說兩句證明清白了。”

        自從沈崇山說了讓他們分開的話之后，顧執對他的稱呼就一直是沈崇山，如今換成了沈叔叔，沈念不知道是因為他現在就在沈崇山的旁邊還是其他的原因，他沒有讓自己再猜。

        “陳叔呢？”沈念問：“他在哪兒？”

        “陳叔照顧沈叔叔幾天的時間了，我來之后就去旁邊的旅館休息了。”顧執說完便嘆出一口氣：“念念還是不相信我嗎？”

        “沒有。”沈念說：“我只是有點擔心。”

        “不用擔心，這邊挺好的，你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吧？不要想太多了，現在去吃飯，然后好好準備考試，我知道你可以的！”顧執在電話那端為他打氣：“小狐貍不在念念身邊陪著，念念也要加油啊。”

        “好。”沈念應了一聲，又囑咐了顧執兩句才掛了電話。

        他會加油的，也會全力以赴。既然沒有趕過去選擇留了下來，那么沈念就不會讓這場考試留下遺憾，他總不能即沒有陪伴沈崇山，又沒有好好對待高考，那是最愚蠢的事情，也會讓他的留下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沈念是個聰明人，所以不會這么做。

        兩天的時間很短，兩天的時間也很長，考試的時候沈念心無旁騖，但空閑的縫隙里卻全都是沈崇山那邊的情況，雖然這兩天也和顧執通過幾次電話，也沒任何的壞消息，但沈念還是很不安。

        高考結束的下午，窗外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沈念做完最后一道題抬眸看過去，想的是省城那邊的天氣，不知道那里有沒有下雨，不知道顧執有沒有害怕。

        走出考場的時候沈念甚至來不及跟班主任說一聲，甚至都沒有等雨停，就那么直接沖進了雨里，直接打車去了火車站，買票去省城。

        可雨太大了，就連火車都受了影響，沈念的這趟車足足晚了4個小時，等他終于上車，又終于到省城的時候，已經是清晨時分了。

        兩個人期間沒有通電話，可顧執似乎知道他要來，就那么在出站口的角落里蹲著等他，不知道等了多久。

        沈崇山是六天前在開車回來的路上途徑省城路段的時候突然腦溢血被送進醫院的，前三天雖然昏迷，但出血量并不多，一直在保守治療，直到高考的前一天傍晚突然惡化，同車的陳叔這才通知了沈念他們過來簽字準備手術。

        沈念沒有來，顧執來了，期間顧執雖然沒有說什么好消息，但也并沒有任何的壞消息，偶爾他還能在電話那邊說幾句話逗沈念開心，調節心情。

        所以沈念理所當然的以為當自己第一時間趕到省城醫院的時候，即便不能看到一個健康的沈崇山，至少會看到一個還在病床上躺著的沈崇山。

        但沒有。

        顧執從角落里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笑瞇瞇的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的牽起他的手就往打車的地方走，一路上他刻意避開和沈崇山有關任何的話題，不停的問關于沈念高考的事情，問他的狀態，心里預估，什么都問，沈念本應該擔心沈崇山，本應該在第一時間就追問顧執到底是什么情況的，可他竟也鬼使神差的配合著顧執，一直在回答他的問題。

        顧執是個天賦型的演員，但這一次沈念看到了他的破綻，他在緊張，也在不安。

        沈念冥冥之中似乎知道了什么。

        后來顧執可能也猜到了什么，安靜了下來，悄悄的握住了沈念冰涼的手。

        醫院大廳，沈念全身僵硬的站在電梯口前面在等，他感覺到自己有些慌，也有些冷，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濕衣服被自己暖干的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突然降了溫。

        他希望顧執跟自己說點什么，什么都好，哪怕再問問自己高考的事情，他會告訴顧執的，問什么答什么。

        可顧執狠安靜，像是剛才已經說完了他全部能說的話，所以此刻給他的也只有沉默。

        電梯開了，沈念機械的邁步走進去，顧執也跟進去。

        清晨6點多，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沈念不知道沈崇山住在哪一層，所以一直沒有伸手去按樓層，他在等顧執按，但顧執也沒動。

        就好像這個樓層按下去會有什么事情再也攔不住了。

        沉默漫長的讓人受不住，沈念聽到自己的聲音，緊繃的連自己都覺得陌生，他問：

        “幾層？”

        顧執沉默了幾秒抬手按下了按鍵，沈念清楚的看到是-2

        沈念轉頭看向顧執，眼神平靜的讓人害怕，顧執就那么看著他的眼睛，用和他一樣平靜的神情告訴他：

        “念念，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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