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楊主任，我是郭維。”

郭維坐直身體，臉上露出笑意的接聽電話，主動開口，態度和往常一樣。

他沒有因為人事問題的失敗，而冷落楊東。

當然他也不敢給楊東擺臉色看，無論如何人家楊東現在都已經是市紀委書記的秘書，又是市紀委辦公室綜合科常務副科長。

他又怎么敢得罪那？

楊東見郭維接電話之后，態度上面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和以前一樣熱絡。

他心里也就放心了。

不管郭維是裝出來的，還是他真的和以前一個態度。

至少都說明郭維有很清晰的自我認知。

這樣的人，也適合拉扯一把。

楊東非常清楚，想要在體制內長遠的走下去，就離不開眾人的支持。

有些時候團團伙伙，派系這個東西，主觀上是不存在的，基本上都是客觀存在。

因為誰跟誰走的近一些，就可能被別人誤以為是一個派系。

你也不能去跟別人解釋，這樣越解釋越亂。

所以時間久了，這樣的團團伙伙，在別人的認知里面，也就存在了。

楊東也需要這樣的臂力，需要更多志同道合的同志，跟他在一起，為這個國家做出一些貢獻。

他不需要拉幫結派搞什么腐敗，搞什么權力斗爭。

他只需要有更多的人，認可他的理念。

在以后有可能出現的執政時期，能夠做他的臂力，給他帶來安全感，這就足夠了。

“老郭，心情還可以吧？有沒有怪我說話不算話啊？哈哈。”

楊東直入主題，也不怕有什么尷尬的。

說破無毒。

越是難以啟齒這件事，越容易成為兩人心中的疙瘩。

郭維吃了一驚，沒想到楊東打電話，竟然主動提及這件事了。

這是什么意思？

“楊主任，我現在吃嘛嘛香，沒什么問題。”

“我哪里能怪你啊，人事問題本來就復雜，千頭萬緒的也不好處理，組織上也不可能偏幫誰。”

“我已經很感謝楊主任對我的幫助了，我會擺正位置，好好在下水鎮做好紀委工作，不讓市紀委領導們失望。”

不管心情如何，這樣的話必須要說出來，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態度。

楊東見郭維這么說了，他也就放心了。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老郭，別想太多，該工作就工作，機遇到了就把握住啊。”

“我就是給你打個電話，怕你心情不好。”

“現在看你心情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下水鎮的電鍍廠污染問題，老郭你還是要多多關注，就算處理不了也要掌握一些證據，方便以后開展工作。”

“楊主任放心吧，我會盯著的，你不必擔心。”

“好，那就先這樣啊，過幾天你來靈云市，別忘了請我吃飯。”

楊東結束了和郭維的對話，前后不到三分鐘。

放下手機之后，楊東直接去洗澡。

他晚上還有個稿子必須得寫出來，是關書記明天講話要用的。

按理來說不需要他這個秘書負責撰寫，但誰讓他是市政府辦公室最好的筆桿子？關書記就信任他。

如此也就剝奪了秘書一科和綜合科一些筆桿子的表現機會了。

但楊東并不擔心這個，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有人記恨他。

市紀委書記的秘書，做一切都是合理的。

放下電話的郭維，則是處于詫異和不解之中。

以至于他妻子喊了他足足三聲，他才反應過來。

“郭維，怎么了？”

妻子盯著他，一臉關心的問著。

夫妻倆結婚十年了，但關系一直都很好，也沒怎么吵過架。

兩個人很是甜蜜。

老公這樣的表情，她自然很關心。

“麗麗，楊主任是什么意思那？”

“難道就是單純的安慰我沒上常務副嗎？”

郭維皺緊眉頭，滿臉都是疑慮不解。

張麗麗是他妻子的名字，妻子在下水鎮一中，擔任一年組的教導主任。

郭維把楊東的話復述一遍給自己妻子張麗麗。

張麗麗畢竟是縣紀委書記的女兒，她的政治智慧有些時候比郭維都強，不然也不會三十歲出頭就擔任下水鎮重點初中的教導主任。

她聽完了郭維的復述之后，不禁笑了。

“郭維，你真是到關鍵時刻就變榆木腦袋了。”

“你仔細想想，什么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什么叫過幾天去靈云市要請楊主任吃飯？”

經過妻子張麗麗的提醒之后，郭維思路瞬間就通順了。

他激動的抬起頭望著妻子開口：“楊主任是不是暗示我？我要去市里任職了？”

“十之八九。”張麗麗點了點頭。

“那楊主任為什么不直接說？繞這么大一圈子？”郭維苦笑的往后一靠，靠在椅子上。

“你是真笨，你見過體制內說大白話的嗎？”張麗麗白了眼老公，連她們一個小小的下水鎮一中的領導說話都拐彎抹角的，更別說市紀委書記的秘書了。

“哦，對啊。”郭維拍了拍腦袋，然后一臉的喜色。

“吃飯吃飯，胃口大開啊，哈哈。”

“德行~”

妻子張麗麗嬌嗔一聲，但還是給郭維盛飯。

楊東的秘書工作很累，但又枯燥。

不過對性格的塑造還是很徹底的。

楊東覺得自己在秘書的崗位做了十幾天，他的一些偏激的想法，以及一些執念，似乎都消減了不少。

以前他遇到不平之事，就會憤怒，就想管。

明知道跟他沒關系，但他有著我是黨員一份子，我就要管的心態。

而現在在關書記身邊久了，見到了幾百份上千份的舉報信，匿名信，以及一些體制內的實名舉報信。

但是都被關書記給壓下了，類似于古代皇帝的留中不發。

一開始楊東忍不住問關書記，為什么要不理會？

關木山不出意外的罵了他一頓。

但罵到最后，也給他講了一些實際的理由和道理。

“咱們市紀委有多少人？上千份的舉報信，匿名信，以及體制內的實名舉報，咱們如果徹查的話，需要幾年？一年？五年？”

“更不要說這里面還有很多是無端舉報，沒有足夠證據的舉報，或者是故意打擊報復，你怎么分辨？一件一件查嗎？”

“咱們正常的紀委工作還要不要開展了？”

“我說你這個小同志，思考問題一定要全面，不能總站在憤青的角度上，這是不對的。”

“你是黨員干部，你要有全局意識，全局思維。”

“罰你給我倒杯茶！”

楊東在關木山這里明白了該怎么擔任領導，該怎么做好這個紀委領導，該怎么協調好這一份工作。

2008年5月12日，臨近下午兩點半。

楊東剛從市紀委綜合科辦公室走出來，拿著材料送給關書記。

突然感覺大樓晃動了一下，雖然很輕微，但還是很清楚。

一瞬間，楊東的臉色大變。

該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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