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封神.儺 (12)
一只未成年的小松鼠抱著松果站在樹上, 年幼的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鉆進樹洞里翻出來一個去年秋天藏著的松果的時間,周圍就變成了一片萬籟俱靜。
直到它看見一個“人”向它走了過來。
整個世界就像萬年前一樣混沌不清, 沒有日月輪轉,沒有天地之分, 伸手不見五指,那個“人”就是唯一的光亮。
古老文明供養的神靈高貴神圣, 天地賦予的原生力量讓他的憤怒如野火般蔓延,讓萬物為之傾倒和戰栗。
小松鼠呆滯地看著太啟的臉,爪子一松,懷里的松果突然掉了下去,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樹下的太啟凌空一攔, 把松果又拋了上去, 小松鼠手忙腳亂地把松果接住, 太啟卻已經不見了, 他急得吱吱叫, 剛接到懷里的松果又不小心掉了下去, 正砸在了藏狐煤球的腦門上。
藏狐煤球正追著太啟, 被這顆松果砸得腦子一蕩。
“哎喲喂, 兄弟, 找茬呢?”
它狂奔十幾公里, 又用了幾個瞬移的法術, 好不容易才追上太啟, 卻又撲了個空, 氣得它一屁股坐在地上, 指著樹枝上破口大罵。
“大晚上的怎么不看著點, 沒看到奉德老爺在這里嗎?”
“我容易嗎我,我就是風箱里的老鼠,兩邊受氣,我,我——算了,我回去了。”
藏狐煤球揉揉爪子,放棄了追太啟的打算,恩公還躺在床上,他的法術效果時好時壞,也不放心麒麟一只貓在家里,直接捏了個瞬移咒,消失在了樹林里。
剛從樹洞里挖出來一大堆松果準備全部用來砸狐貍的小松鼠看著樹下空空如也的土地:“吱?”
今天遇到的“人”和獸怎么這么怪,說消失就消失呢?
它抱著松果眺望向遠方,一輪毛月亮掛在空中,時隱時現。
就在此時,虞隆和老婆婆正守在采生的法陣前。虞氏家族綿延千年,祖先多是名人名仕,又有虞王陵鎮守,老婆婆擔心翻車,在法陣上加了五色彩帛、絨線等巫術靈物,用那串嘎巴拉把人偶圈在了其中,加強妖鬼的怨氣。
“今晚是最重要的時間,我守著就行,你去睡吧。”
老婆婆睜開眼,瞄了一眼法陣中的人偶,又合上了眼。
“不,我守著。你可以把人搞殘搞廢,但是你不能把人弄死了,死了我就不好辦了。”
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虞隆也有自己的直覺,心中有鬼不得安寧,他一直坐立不安,不停地換著姿勢。
這老婆婆越接觸得深,越發覺得她邪門,她對禁術有種瘋狂的迷戀,人偶祝咒、采生術全是她主動提出來的,也沒有在虞隆“請神”的費用上,再另外收錢。
不求財,那就是求別的東西了,虞隆問小許打聽了一下,小許說,她師父想修行役鬼的禁術,估摸著是看上了虞泉的靈魂。
這些虞隆就管不著了,他看了一眼法陣中間詭異的人偶,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來。
這種邪門東西絕對是最后一次了,他想,他不會再沾第二次了。
虞隆心里念著“阿彌陀佛”,雙手結了一個大蓮花手印才敢閉上眼,剛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沒多久,就聽門被推開了。
“師父,隆哥,那人要醒了!”
那人,自然指的就是倒霉催的虞豪,他被勒暈之后,就被虞隆捆住了手腳,丟在了隔壁的臥室,讓小許看著。這會兒突然醒來,便開始大吼大叫,說要報警。
“我還以為什么大事兒,值得你這么大呼小叫的。”老婆婆白了小許一眼,從懷里摸出來一個東西,叫小許過去。
虞隆一看是個小黑瓶子,心里就是一抖。
“別搞出人命了啊,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沒事的,老板,這是我一百多年前,找一個蠱師換的蜣螂蠱。這蜣螂蠱進入人體后,口舌生瘡不能言語,頭腦昏脹,頻生幻覺,喜食腐物。等過段時間,我再把它收回來,中蠱的人恢復清醒后阻自然也不記得哪些是發生過的,哪些是幻覺了。”
“等等,一百多年??”虞隆嚇得一激靈,疑問脫口而出。
“啊,是我記錯了 ,我都老了,身份證上都八十多了,記得不那么清楚了,你怕個什么。”老婆婆把瓶子遞給了小許,“我教過你,你去做。”
“好的,師父。”
小許接下瓶子離開了,房間里只剩下虞隆和老婆婆兩個人,虞隆這才想起來,當初他擔心是騙子,確實看過老婆婆的身/份證,那絕對是張做不了假的身/份證,這老婆婆的年齡有八十多了。
身份證應該沒錯吧。虞隆定下心神。
一定是這老婆婆太邪了,虞隆心想,這次還是多塞點錢,錢多好辦事,別招惹了這老婆婆。
小許回來了,還是在老婆婆對面坐下。
虞隆問:“好了?”
小許說:“好了,人已經安靜下來了。等天亮之后,你打個電話給醫院或者給他的家人,就說他發了病就行。等事情都了結,我師父那里有蠱笛,會把蠱蟲喚回去的。”
虞隆這就放心下來了。
一切都進展的很順利,除了在太啟那里出了點小差錯,不過那也不打緊。
從結果來看,這老婆婆是相當有能能耐的,除了人太邪門,其余事情,虞隆可以完全信任她。
虞隆閉上眼,打算小憩一會兒,他的意識剛剛有了些休息的意思,一陣巨響從大門口傳來,讓房間里的三人猛然驚醒。
“怎么了?怎么回事?”
小許年紀最輕,被嚇了一跳。
她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只聽外面又傳來了兩聲巨響。
“有人在撞門。”虞隆也緊張起來,該不會是什么警察來了吧。
“什么?警察?”老婆婆和小許也都慌了。
他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拿過一邊的手機打開監控,這一看,他整個人嗤笑起來。
“夏太啟?”
“夏太啟,就是你們家那個寡婦?”小許湊過來看看,“他怎么來了?”
老婆婆也松了口氣:“怕不是跟著你那位大哥來的,你那大哥馬不停蹄去找茬,他肯定懷疑你大哥背后搞事,就跟了他幾天,現在找上門來了。”
虞隆“嘁”了一聲,就算是太啟親自上門來,他也絲毫不擔心,夏太啟是什么人?沒有虞淵罩著,就是個空有臉蛋的廢物。
他又坐了下來。
又是巨大一聲踹門聲傳來,轟得房間里的東西一震。
小許又看了一眼監控。
“不對啊,他怎么穿著睡袍?晚上還這么冷,穿這么少,是不是想做什么?栽贓你對他行不軌??”
“你管他呢?老公死了,屁事不會,還怕他來搞事?”
虞隆特意把監控四處轉了一圈,發現只有太啟一個人,又嗤笑了一聲。
“膽兒挺大啊,果然是嬌生慣養的花瓶,腦子一熱就來了。”
一邊的老婆婆已經安然入定,虞隆扯著小許坐下來。
“不用理他,沒人開門他自己就會走的。”
“也是。”小許又坐了下來。
外面的踹門聲也隨之消失了。
房間里又是一片寂靜。
然而房間內外只安靜了不到十秒鐘,房間里突然傳來了顛簸的震動聲。
虞隆的第一反應是地震了,待他睜開眼,卻發現是眼前法陣里的法器劇烈顫動起來,人偶在五彩絨線的捆綁中靈活地翻了個身,形成一個站立的姿勢,用黑筆涂畫的兩顆豆豆眼,炯炯有神地盯著老婆婆。
老婆婆一睜眼,就和那人偶對上了。
“不好,反噬了!”
她尖叫起來,整個人朝法陣撲去撲過去,呈匍匐狀趴在了法器和人偶上,想用自身的邪氣把震動壓下來。
虞隆也慌了:“反噬?怎么反噬?”
“對方也請了高人!”
小許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在了老婆婆身邊的五座神像旁。
“神仙們,幫幫忙啊,一定要壓住啊!”
震動卻更加劇烈了,老婆婆眼見不妙,讓小許守住法陣,自己盤腿在法陣中坐了下來,嘴唇飛快地翕動著。
就在這時,門被一只白皙柔韌的手,輕輕從外面推開了。
看到屋里的景象,太啟蔑視一笑。
“哦?果然在這里。”
他這挑釁的笑容,讓虞隆怒火沖天。
“誰讓你進來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提起拳頭就朝太啟沖過去!
虞隆人高且胖,沖過來時,整個人宛如一堵倒塌的墻,密不透風地壓向太啟。
“滾出去!”
不料太啟卻輕易地躲過了虞隆的拳頭,在虞隆撲空向前摔去時,手拿住虞隆的后頸,像提小雞一樣,把他頭頂墻壓在了墻邊。
“啊——”
太啟看起來只有虞隆一半寬,五指纖長,看起來是雙適合談樂器的手,此刻卻有如千斤之重,虞隆怎么也掙扎不開。
太啟彎下腰來:“我想進你家門,還用向你打報告?”
虞隆一句“賤貨”還沒罵出口,太啟提著他的衣領就朝墻上撞去,虞隆慘叫一聲,抱著頭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隆、隆哥!”
神像旁的小許瑟瑟發抖,她跪爬著去抓老婆婆的胳膊:“師父,師父,快、快請神仙來幫幫忙啊——”
“嘶嘶——”
老婆婆的雙眼突然睜開,瞳孔已經變成了金黃色,兩道豎瞳旁充滿著血絲。
她吐出一道長長的蛇信,勾起面前的五彩絨線,五彩絨線在空中赫然結成了鋒利的網,她朝上面唾了一口毒液,整個網變成了濃烈的黑色,朝太啟面前迎面罩來。
太啟連躲都沒躲,那道網在離他還有半米遠時崩裂開來,無數的毒線紛紛落下,小許和虞隆躲閃不急,被毒線燙得嗷嗷直叫,虞隆新傷上沾著舊傷,直接疼得暈了過去。
“你是誰。”
老婆婆的聲音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男聲。
“你請的哪家神?”
這是一個妖媚驚慌的聲音。
“有點功夫啊,請的哪家的神?”
這是一個結結巴巴的男聲。
“對,你請的是哪家神。”
“想活命就告訴我,你請的是哪家神?”
老婆婆嘴里吐出了五種不同的聲音,表情也從老年男性到獸到鳥,在五個神輪流上身質問太啟后,她恢復了原身,聽到太啟輕蔑倨傲的聲音。
——“我就是神。”
法陣里的五色彩帛騰然飛起來,落入了太啟的手里,太啟揮袂,彩帛如霓虹一般撕裂屋里的空間,陰陽割裂,那五個神重重跌入了陰陽交割處,老婆婆兩眼一翻,在法陣中倒了下來。
一片白霧茫茫之中,一個鳥嘴的男人從地上爬起來,囂張地叫囂著。
“他有神格!快!咱們拿他的神——”
格字還沒出,太啟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后,彩帛重重纏上他的脖子,鳥嘴男張大嘴,眼珠亂轉,雙手扒著喉嚨口咯咯咯地喘氣,最終脖子一歪,跪倒在地上。
剩下的四個神見同伴一命嗚呼,登時也不敢沖動了。
一個胡子男沖著太啟罵道。
“你有神格,你是昆侖上的正神,用神體和我們打,這算什么好漢?”
“用神體和你們打?”太啟冷笑,“那倒不必廢這個精力。”
胡子男惡狠狠道:“那你是誰?有種就告訴我你是誰!別仗勢欺負我們?”
“告訴你們是誰?然后你們也想對我用采生術嗎?”
太啟手指勾了勾,那個寫著虞泉名字的人偶飛到了空中,旋轉兩周后,身上的靈物盡數掉落在地,最后在他手里化成了齏粉。
“不過可惜了,采生妖術對我沒用。。”
他就像是一只捕到獵物,卻遲遲不肯下嘴的貓,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四個已然有入魔跡象的偏神。
“嘎巴拉?人骨你們也玩?”
那串嘎巴拉在白霧中靈光一閃,一個人影模糊出現,他驚愕地四周看了看,在看到太啟時跪了下來。
“去吧。”
太啟揮揮手,那個人影在地上磕了個頭,消失了。
“還有這眉心骨?你們沒香火了,連外國人的骨頭也不放過嗎?”
三角狀的眉心骨閃過一絲光亮,一大一小的兩個影子出現,在太啟的掌中牽手遠去。
地上的法器在太啟的手里一一覆滅,那四個神看出來什么,身體開始止不住地抖動。
太啟問:“現在問你們最后一個問題,云婆婆你們認識嗎?”
“不、不認識!”
話音剛落,滿臉血污的虞隆闖進了陰陽交界處,看到四個偏神和太啟先是一愣,然后咆哮道:“你們就是那些神仙?”
他狂妄地指著太啟:“那還不干掉這個賤人!”
他面目全非,渾身疼痛難忍,只恨不得讓太啟也嘗嘗他的痛苦。
讓虞隆沒想到的是,那四個偏神竟然在他的眼前動也不動,虞隆火了。
“你們不是要香火嗎?多少我都給你!”
“法器我給你們買,密教的,民間的,你們想要什么,我給你們弄什么。”
“嘎巴拉,眉心骨,只要你們想要,我都有渠道給你們弄到。”
“去啊,弄死他!”
虞隆過去推搡著這些長相怪異的神,他已經一腳踏入了泥潭,還怕什么牛鬼蛇神。
而那四個偏神,在虞隆巨大的誘惑下,竟然朝著太啟一一跪了下來,身體如抖糠一般的發著抖。
“求求您,放過我們。”
虞隆睜大眼:“你們,你們不是神嗎?”
太啟問他:“那你知道你是什么嗎?”
虞隆看下太啟。
他的笑容殘忍且美麗;“你是虞隆的,一縷魂。”
虞隆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他跪過,上過香、誠心供奉過的神,在太啟冷然的目光中,扭曲著,尖叫著,散掉了魂魄。
白霧茫茫退去,虞隆如植物人一般,癱倒在地上。
“隆哥。”小許爬過來抱住虞隆,哭著說,“我報了警,他,他要害我們,我要讓他坐牢——”
警笛聲響起來。
房間里一片狼藉,老婆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身上的巫術靈物法器掉了一地,虞隆離了魂魄,只剩下微弱的氣息,小許在一邊抱著手機,哭著嚎著要報警。
只有太啟,宛如一個局外人一樣站在房間中央。
一塊紙片從空中飄下,落在了太啟的腳邊。
太啟從地上撿起那塊紙片。
那上面寫著一個泉字,是從人偶身上掉下來的。
太啟嘆了口氣,寫著泉字的紙片在他手里畫作一撮火焰。
這是些不該在凡間世界出現的東西,就連他本人也是。
小叔子說的沒錯,凡間世界有凡間世界的規則。
他違規了。
太啟心想,他是回昆侖暫時待一段時間,還是現在就換另外一個身份呢?
回昆侖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只是虞淵的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總歸是凡間世界的一個疑問。
警笛聲越來越近,太啟在選擇中搖擺不定,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小小的影子撲過來,把地上的彩帛往空中一兜,細細尖尖的聲音急聲對著后面說:
“快去呀。”
接著,在逼仄的彩帛結成的結界里,一個熟悉的懷抱叢背后擁住了他,在太啟剛想要說話時,那人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先別說話,聽我說。”
虞淵湊到他的耳邊,低聲道:“求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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