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臨走前拿了一朵玫瑰，否則真懷疑大雪紛飛中的表白是否存在過，好像分開的時候是我說了回來就聯系他，或許我應該先找他，陶蕊猶豫著，肚子卻餓得咕咕叫，她抿了一下嘴走進一家山西面館。

　　一份番茄牛肉面下肚，陶蕊只感覺渾身暖暖的，心頭也多了幾分勇氣，遂徑直奔向小咚咚，或者說是顧力軍，反正他岳父在醫院不是嗎？心里這樣想著，深呼吸，敲門。

　　開門的人竟然是他！

　　陶蕊只一眼便認出他，那個轉身離去便再也沒有出現的男人，那個她恨之入骨卻日思夜想的父親。她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張已無比蒼老，卻未曾改變過的臉。

　　只見對方溫柔一笑，禮貌問道：“你找哪位？”

　　果然，背叛者是沒心的，他竟然沒有認出自己，曾幻想過無數次與父親見面的場景，沒想到竟是這般諷刺，他根本不認得我。

　　“你來了？”顧力軍遠遠地走來，迎她進門。

　　“哦，這位是我岳父，最近過來住一段時間。”他依然那么自然地微笑。

　　“爸爸，這是我公司同事，也是我最近開始交往的女孩子。”

　　爸爸？那他便是顧力軍的岳父？二十多年來，自己從未開口叫過這兩個字，在顧力軍口中卻那么輕而易舉，陶蕊傻傻地走進門，惴惴不安，坐在沙發上，看著譚古發呆。

　　“我們見過？”譚古看她傻傻地盯著自己，微笑問道，端來一杯熱水。

　　“哦，沒有沒有，看著眼熟呵呵。”陶蕊尷尬地否認著，低下頭，擦去眼角的淚珠。

　　“小咚咚呢？”過了良久，她低聲問到。

　　“已經睡著了，這兩天我小姑每天帶著他玩，今天又出去一天，怕是累壞了，吃完飯就睡了。”顧力軍答到。

　　“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先回去了。”陶蕊起身便要往外走。

　　顧力軍急忙追上來：“我送你。”

　　陶蕊沒有拒絕，她回頭恰好看到譚笑的那張照片，心頭一陣刺痛，低頭走了出去。

　　此刻的室外，風小了一些，空氣卻還是那么冰冷，陶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無助地看著顧力軍。

　　“怎么了？有心事？”

　　顧力軍看她一臉憂愁，關切地問道，只見她并沒有回答，心中不免有些慌亂，伸手去拉她的手，卻被她靈活地一閃躲開了。

　　“怎么了？哦……我岳父突然從美國回來，是因為身體出了狀況，他擔心病重了以后沒辦法承受這么遠的旅途，他這種病隨時都有可能危及性命，身邊需要人，這段時間我可能要多陪陪他。你很介意這個？”

　　“什么病？治不好嗎？”陶蕊突然問道。

　　“腦瘤。”

　　顧力軍依然是那冷冷淡淡的語氣，可那兩個字卻像一顆炸彈拋在陶蕊心里，她心里掙扎痛苦壓抑，在那一瞬間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淚如雨下，心如刀絞，四肢無力，她緩緩地蹲下來，可淚水卻依然奔涌而出。

　　“他要死了嗎？嗚嗚……為什么……他都不認識我……嗚嗚……”

　　這莫名其妙的哭泣，讓顧力軍更加感到不可思議，她心里一定還有別的事情吧。

　　“你們認識？”他小心翼翼地問。

　　“他都不認識我！”陶蕊越哭越傷心，只感覺所有的悲傷都凝聚在胸口，仿佛下一刻就要炸開。

　　顧力軍緩緩地將她扶起來，輕輕地擁入懷中，他知道她的心里有無數苦楚無法釋放，她是個不善于發泄情緒的人。

　　待陶蕊回到家中，思思已經入睡，她也在避免著尷尬的交流吧，陶蕊心想著，渾渾噩噩地爬上床，依舊是無限惆悵，無處發泄，好想跟思思像過去那樣聊聊天，她總能將讓人破涕為笑，陶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滿腦子全是父親的面龐，他竟然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一想到這里，淚水便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你沒事嗎？”黑暗中，思思輕聲問道，仿佛被她驚擾了美夢。

　　陶蕊立刻擦擦眼淚，卻又忍不住哭出聲來：“我看見我爸爸了，他要死了。”說著她便大哭起來。

　　思思趕緊打開了臺燈，驚訝地看著她：“你找到他了？”

　　陶蕊搖搖頭：“我沒找，就那么碰見了，他是顧總的岳父，顧總剛剛跟我表白，他的亡妻竟然跟我是姐妹，嗚嗚……靳峰來我們公司上班了……思思，我該怎么辦……”

　　“什么亂起八糟的，怎么回事啊！”急性子的思思忍不住跳了起來，端坐在床邊，等著陶蕊的詳細解釋，陶蕊卻哭成了淚人。

　　“你讓我哭一會兒……嗚嗚……”

　　陶蕊向思思旁邊挪動了一下身子，抱著她嗚嗚地哭著。

　　“好吧，你總是比我可憐。”思思嘆了口氣，心疼地撫摸著陶蕊的頭發。

　　等她哭夠了，哭累了，才斷斷續續地把這幾天的事情一并講給思思聽，只幾天不見而已，竟然有這么多話憋在肚子里，幸好思思回來了，不然這冰冷的夜，真不知道該如何度過。

　　“嗨！我以為多大事兒呢，第一、靳峰成為你的同事，你完全不用煩惱，他比你更難受，忽略他，鄙視他，人渣！第二、顧總跟你表白你不是都同意了？管他死了的老婆是誰，反正都死了，你該怎么處就怎么處，一切為自己。這樣一看唯一值得你難過的就是你爸爸的病，他居然沒認出你，那你怎么辦？要認他？”

　　思思的思維不能夠更清晰，果然是旁觀者清，陶蕊心中那一大堆煩惱瞬間只剩下一件，那便是如何面對自己的父親。

　　“不想認他，他拋棄我們就已經夠可恨了，現在竟然還認不出我，我看一眼顧力軍家里那張他亡妻的照片，就覺得跟我很像，他怎么就是認不出來？我真的又氣又恨，可是我又怕將來后悔，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我的人生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可一直是充滿希望的，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混亂不堪，我珍惜的都漸漸離我遠去，好在你還在我身邊。”

　　陶蕊緊緊握住思思的手，一刻也不想再放開，在這個冰冷的城市里，她是自己靈魂上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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