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遂安嗤笑出聲：“那我是不是得謝謝剛才追你的那兩個人？”

        施慕程收回有些局促的目光，“同學(xué)之間有點小摩擦什么的，也算一種交流吧。”

        “哦，這樣。你們同學(xué)之間的交流還挺暴力啊。”晏遂安很有分寸的沒有再將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只是問，“現(xiàn)在去哪？”

        施慕程視線轉(zhuǎn)向窗外，“隨便吧。”

        “不是說你請我吃飯么？自己倒隨便上了。”

        施慕程回過頭，看到的是一張線條硬朗如雕刻般立體的側(cè)臉，周正又倜儻。心想，做這一行到底是需要一些資本的，逸恒哥喜歡他也不無道理。

        又念及剛被人救了，心里還有一點點殘存的感激，開口問：“海鮮吃不吃？”

        “都行，你做主。”

        施慕程說了一個餐廳名字。

        晏遂安點開導(dǎo)航，輸入目的地，黑色奔馳駛出市中心，帶著車尾一個很深的不怎么雅觀的凹陷。

        在餐廳門口停好車，施慕程瞥見尾部明顯的凹槽，心中不免愧疚，或許車不是他的，這修一下也要不少錢，有些尷尬地摸了摸筆尖，“那個,修完多少你告訴我。”

        “行，所以你微信不能刪了我。至少，在我發(fā)修車賬單給你之前。”這樣的大好機會晏遂安豈能錯過，“或許能把你的朋友圈打開嗎？”

        施慕程看傻逼似得看著他。

        晏遂安進一步欲蓋彌彰：“那個我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你的經(jīng)濟狀況。”

        濕掉的棒球外套甩在肩上，施慕程徑自走向餐廳，丟下一句：“你都知道我是季青臨的弟弟，還有什么可不放心？而且，我也不是會賴賬的人。”

        “那就好。”晏遂安按響鎖車鍵，無可奈何地抬腳跟上。

        餐廳裝修風(fēng)格很特別，中性偏暗的整體色調(diào)，卻處處點綴充滿少女心的可愛擺件和蕾絲編織工藝品。每張餐桌都有一捧鮮花，各式各樣的琉璃彩繪花瓶，插著曼塔、莫奈、蒙代爾，不同的品種，形形色色的霧粉。

        陳列架上展示著許多年代久遠的老物件，穿大蓬蓬裙的復(fù)古娃娃、黑膠碟片、老舊磨損嚴(yán)重的旅行箱

        是柔情與桀驁的強烈碰撞。

        店主兼駐唱是位上了年紀(jì)的華人奶奶，臉上皺紋略微松弛，滿頭銀絲挽成一個發(fā)髻，戴著頂朋克牛仔帽，穿白色內(nèi)搭背心和麂皮絨流蘇小馬甲，露出酷炫大花臂。

        顯然施慕程跟她很熟，在看到施慕程進來的第一時間，就從電鋼前起身走過來，馬甲上的流蘇隨著步調(diào)左右擺動。

        熱情地行過貼面禮后寒暄：“有些日子沒見你了，怪想的。”

        施慕程應(yīng)道：“最近課業(yè)比較忙。”難得一見的溫順和乖巧，是不是他本來真實的一面晏遂安不知道，反正自己這一路是沒看過這樣的表情。

        店主招呼完施慕程，把目光鎖定在晏遂安臉上，“這位是？”話是朝著施慕程說的，可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晏遂安一秒。

        晏遂安把握不好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和熟悉程度，只是主動伸出手，中規(guī)中矩自我介紹：“您好，我是小程的朋友，叫我遂安就好。”

        店主玩味地看了一眼施慕程，唇角揚起，“l(fā)isa，我也是小程的朋友。”伸出手，鮮紅色指甲油醒目，在與晏遂安交握的同時又調(diào)侃道：“我們小程眼光不錯，我也喜歡帥哥。”

        施慕程尷尬地‘咳咳’兩聲，試圖岔開話題：“餓死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lisa這才收回視線：“有，都是你愛吃的。我來做主好不好？”然后心情頗好地從旁邊經(jīng)過的侍應(yīng)生手里拿走筆和菜單，“前菜生魚片，主食黑松露螃蟹燴飯、海膽意面。啊，對了，今天紅蝦和斯甘比都超級棒，來個生鮮拼盤吧。甜品就水果雪巴”

        她在菜單上勾勾畫畫，然后抬起頭問：“喝什么酒？”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晏遂安：“他不喝酒。”

        施慕程：“果渣白蘭地。”

        空氣仿佛凍住。

        倒是lisa先笑開了，出來打圓場：“一小杯好了，白蘭地和海鮮是絕配。看來帥哥還不是很了解我們小程。放心，他酒量很好的。”

        點完單，lisa走開，回去駐唱區(qū)，栗色馬甲上的流蘇隨著走路晃悠，說不出的隨性肆意。

        上菜速度很快，前菜端上來，談不上擺盤多精致，但的確很新鮮，薄如蟬翼的一片，蘸醬味道也正宗。

        晏遂安只淺嘗了一片，就沒再動餐具。直到主食上來，也只挑著意面吃了幾口。

        施慕程刀叉頓在空中，問他：“不和胃口？”

        手掌托起郁金香杯，晏遂安輕抿了一小口，在輕柔的果香甜味中答：“不是，味道很好，是我不餓。”

        在lisa唱到一首曲調(diào)輕快的意大利民謠時，晚餐結(jié)束。

        施慕程抽出餐巾按壓兩下唇角，起身示意：“去下衛(wèi)生間。”

        留在餐桌上的手機響起，屏幕顯示三個字，逸恒哥。

        晏遂安下意識抬頭想叫住他，看到施慕程在駐場區(qū)與lisa輕擁告別，消瘦平直的肩膀被摟住，露出一側(cè)鎖骨。舞臺射燈下，不是虛無的鏡花水月，是可望可及的真真切切。

        私心作祟，將手機屏幕倒扣在桌面上。不一會兒，鈴聲和震動同時停止。晏遂安滿意地招侍應(yīng)生來買單。

        施慕程回到餐桌前，人去椅空。有一閃而過的失神，叫來侍應(yīng)生，才知道單買過了，很是意外。

        他不知抱著什么心情快速跑出餐廳。

        昏暗路燈下，細雨在光束中隨風(fēng)飄散。街面上只有一對白人情侶撐著傘在遛狗，狗在斜風(fēng)細雨中崩潰得懷疑狗生，可主人正親得如入無人之境。

        或許是狗糧太過激烈，對比之下還是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情緒，施慕程抬腳踢飛路邊的一粒石子。

        身后響起獨特的低沉嗓音：“這么急著跑出來，不會是在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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