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樊家樓設有一所小學,本村的孩子自不必說,周圍幾個村的孩子也皆在此處開始的學生生涯。這一年初秋,虎子,丫丫,葫蘆,嬌子,香子和牛牛他們都進了村中的小學。現在他們都是神氣的小學生了,再稱呼他們的乳名就太不尊重他們了。丫丫姓景,學名叫景瑞;虎子姓向,叫向松明;葫蘆姓沈,叫沈家祺;嬌子不叫向嬌叫向麗麗,香子叫艾香,牛牛叫牛政。
學名叫沈家祺的葫蘆有兩個姐姐,在他沒出生之前,他的爺爺盼孫子都盼迷了,也就是說他的出生等于救了爺爺。葫蘆還在娘肚里時,沈家爺爺在自家閑園子里種了一架丫丫葫蘆(即亞腰葫蘆。)。葫蘆出生的時令正值丫丫葫蘆大豐收,于是,沈家爺爺給孫子取了個乳名叫葫蘆——取其諧音“護祿”“福祿”之意。沈家爺爺對這唯一的男孫寄予殷殷厚望;葫蘆還未學會說話,老人家就憧憬著他在好幾千人的大會上口若懸河的講話;葫蘆剛學會走路,老人家就做起曾孫繞膝的美夢;老人家實在太心急也太貪心了,閻王爺都替他累了,在葫蘆入學前一年就勒令他去陰間安息。
沈家祺的父親沈濟民是樊家樓的村長,給人的印象是和氣不足,嚴肅有余;他是個大高個子,面目清癯,從他現在的模樣可推知其年輕時豐神俊朗,相貌堂堂。
景瑞覺得沈家祺的爸爸有點古怪,因為每當景瑞遇見他時,只要周圍有人,他就跟沒看見她似的;若是周圍沒人,他就會站住認認真真的打量著她,叫一聲“丫丫”。盡管沈家祺的爸爸盡最大努力表現的很和藹,景瑞依然有點怕他,每每都是一聲不吭的跑掉。
沈家祺的媽媽長得較為普通,脾氣綿善。景瑞是周圍這些鄰居眼里的小可愛,沈家祺的媽媽和兩個姐姐也喜歡她,每回見了都會叫她一聲。姥姥的警告,景瑞一刻也沒忘記,因此雖然也應聲,但無心去親近她們。
有一回,景瑞跟著媽媽去水井打水,迎面碰見了沈家祺的爸爸。鄉里鄉親的又是近鄰,景瑞媽媽和沈家琪的爸爸卻連個招呼也沒打,這讓景瑞覺得不可思議;聯想到姥姥警告她不要去沈家也不要和沈家的孩子玩,因而更加滿腹狐疑。
“媽媽,剛才你怎么不和沈家祺的爸爸說話呢?”
“不認識,說什么話。”
“奇怪,他家跟姥姥家挨的這么近,你們怎么還不認識?!”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有啥好奇怪的!”
景瑞見媽媽沉下臉來,便識相的不往下問了。
由媽媽和姥姥對沈家的態度來看,景瑞猜測他們兩家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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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祺長相隨父,秉性隨母;衣著從來都干凈合體,長的又白,像個城里小孩。他一直待景瑞很友好,景瑞對他也無反感;但是兩家好像有仇,景瑞覺得自己應該聽姥姥的話跟沈家祺保持不相往來。
沈家祺在他們班里學習最好,當學習委員。向松明愛操心,敢說敢做,學習也不錯,被老師封了個班長。牛政不甘落后,主動跟老師申請當上勞動委員。
松明奶奶聽說孫子當上了班長,特意從隔壁過來跟媳婦嘮扯此事。
“咱們老向家,一輩輩的就知道從土坷垃里刨食吃,還沒出過一個當官的。這回咱虎子可算是拔份了,給咱老向家長臉了!”
“出去可別這么說啊!讓人家笑話咱拿著雞毛當令箭!”松明媽像囑咐孩子似的囑咐婆婆,“虎子當上這么個班長,不是真有什么出息,老師那是怕他帶頭搗亂,拿這點頭銜籠絡他。”
“敗壞自己的孩子!怎么還有你這種當媽的!”松明奶奶憤憤地拿拐棍搗了兩下地面——她的腰不好,成天拐棍不離手。
“我倒是想說好聽的,他還得有那個料啊!”
“沒有也是讓你敗壞沒的!”
話不投機,松明奶奶氣哼哼地拄著拐棍就走。
“慢一點走,慢一點!”松明媽跟在后面低一聲高一聲的關照。
“放心吧,摔不煞!”松明奶奶硬聲硬氣的回了這么一句,跟著嘟囔,“摔煞了也疼不著你那大牙。”
松明媽聽見了,笑著回嘴:“疼不疼不說,萬一有點閃失,我不得伺候你啊!”
松明奶奶不再使性子,放慢腳步。出來屋門,她停下來巡視天井一番,然后走到晾衣繩跟前摸摸搭在上面的衣裳。
“這不是曬干了都,咋還不收起來!這么毒的日頭,穿不爛也給曬爛了!”
“我還沒迭得……”
“有那工夫聽廣播匣子,就沒空收衣裳!”松明奶奶來時,松明媽正從收音機里聽評劇《花為媒》,“個孩子的媽了,過日子還跟那才結婚的小媳婦似的松松耷耷的!大孫子快十五了,再有兩年就得找媳婦,蓋屋、辦席,哪一樣花錢少啊?不緊著點過日子,早作盤算,到時候等抓瞎!”
“有他奶奶我怕啥!”
一番苦口婆心被輕慢,松明奶奶當然要生氣:“我能有啥!加上這把老骨頭也不值一塊磚頭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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