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愣了愣，苦笑，笑著笑著，眼眶又有點兒發熱。
“我先回病房去了，萬一媽醒了看不到人該慌了……”
蘇成起身離開，背上沾了白灰，蘇曉幫他拍了拍，低聲說：“我最多待兩天就得回去，把孩子們交給章恒我不放心……”
“嗯，理解。章恒畢竟有了新家庭，他現在的老婆人再好，也不過是孩子們的后媽。”
蘇曉的心沉了沉，想給孩子們打個電話，可是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就沒打。
剛才送他們回去的時候，一提要章恒單獨照顧他們幾天，亮亮立刻問可不可以不去他和宋涵雨的家。得到肯定答復之后，亮亮緊繃的小臉才松弛下來。
后半夜，蘇曉看到哥哥直打瞌睡，讓他先回去。
母親不舒服，醒了好幾次，想翻身卻沒什么力氣，蘇曉一直沒睡，守在病床邊，每次都幫她翻身。
一直到天亮，蘇曉媽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蘇曉當然看得出來，母親在生氣，在生二姨和三姨的氣，當然也在生她這個女兒的氣。
因為她的出軌在章恒之后，父母相當然地以為她是因為和章恒賭氣才出軌，罵過她，不過頂多就是偶爾那么一兩句。
這次不一樣，她的出軌被單拎出來，并且一度成為整個海城茶余飯后的談資。
蘇曉不敢去想象在她陷入灰暗的日子里，一向愛面子的父母是怎么熬過來的。
他們不說，她就干脆選擇忽視。
二姨和三姨毫不留情地揭開了殘酷的現實。
蘇曉媽隱藏很深的怒氣噴薄而出，再也無法控制。
這么多年，她和丈夫一直自認教育孩子很有一套，不然一雙兒女不可能這么優秀�？墒撬麄兪呛纹涫�敗，他們是多么不愿意面對孩子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出軌，那是人品問題。
兒女的人品竟然出了問題，這簡直像耳光直接抽在他們老兩口臉上，那種疼是火辣辣的，可能會伴隨他們后半輩子，直到他們閉眼那天。
以后的每一天，只要想起這件事，心里就像落了一根刺。
早上，蘇曉去食堂打了飯回來，勸了母親很久，她就是一口都不肯吃。
母親這一病，一夜之間，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從來精致利落的她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邋遢隨意，眼神呆滯。
醫生跟她說話的時候，她明明看上去很認真在聽，可聽完了卻并不回應，醫生只好再問一兩遍。
她說得很慢，聲音沙啞得厲害，往往詞不達意，必須要蘇曉補充說明才能表達清楚。
女兒的丑聞對她的打擊是肉眼可見的。
看到母親這樣，蘇曉感覺心都在滴血。
如果她沒有和洛一凡糾纏，就不會被人抓住把柄大作文章。
一念之差，大錯已經鑄成，這后勁著實是大，連帶著父母都受到牽連。
她在醫院里待了整整一天，除卻父親下午過來的時候，氣氛稍稍好一些，大多數時候，母女倆的相處都是極尷尬的。
蘇曉不斷地找機會和母親說話，她就是不肯理睬。
后來父親也一直在勸老伴，事情都過去了，日子總得過不下去，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不想原諒也得原諒�？赡赣H只有一句話，不原諒！
傍晚，蘇曉媽讓老伴攆蘇曉走。
她病了，不讓女兒在身邊照顧一下說不過去，是那么個意思就行，她想讓蘇曉快點兒走，不要再礙她的眼。
話是當著蘇曉的面說的。
“跟你女兒說……”
后面都是冷冰冰的字眼。
蘇曉起初不肯走，不管父親怎么勸都沒用。蘇曉媽氣極，抄起枕頭砸到蘇曉身上，紅著眼睛吼了一句：“給我滾！”
蘇曉爸嚇了一跳，生怕老伴的身體再有什么閃失，慌忙把女兒推出病房，低聲囑咐她，這幾天都不要過來了。
蘇曉在住院部樓下冰冷的長椅上坐到天快亮了才離開。
她給哥哥發了微信，叮囑了幾句，蘇成說一切有他，讓她放心。
回海城的路上，蘇曉哭得幾乎閉過氣去。
她的人生真是糟糕透頂！
如果當初知道和洛一凡片刻的歡愉會給她的人生帶來接二連三的毀滅性的打擊，她打死都會守住底線。
可是沒有如果，不可能有了！
回到家以后，迷迷糊糊地睡著，又猛地醒來，然后再睡著，反反復復，困倦沒有緩解，反倒更累。
她給章恒打電話，讓他不必過來照顧孩子了，她已經回來了。
章恒問她老太太的身體狀況怎么樣了，蘇曉無心和他細聊，只說沒什么事，有她哥哥盯著就行了。
三個孩子放學以后回來，看到蘇曉在家，都高興地撲過來。
抱著三個可愛的孩子，蘇曉心底濃得化不開的陰霾總算是消散了一些。
孩子們睡著以后，她心口悶得難受，開了一瓶紅酒自斟自飲。
都說借酒澆愁愁更愁，她顧不上那些，只想把自己搞得暈暈乎乎的，好好睡上一覺。
明天的日子，總不至于比今天更糟糕了，她要有點兒體力去應付。
手機震了幾下，有電話打進來。
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她醉眼朦朧地瞄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十二點多了，會是誰打來的？
本來不想接的，可是手機一直震，震得她心煩意亂。
她接起。
葉創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
帶著幾分陰森的寒氣：“蘇曉，你現在有沒有后悔？”
酒精使蘇曉的大腦略有些遲鈍，她茫然地問：“后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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