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睡著了，她才猛然想起來，洛一凡說過這句話，也是發微信說的，而且一字不差。
她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那個人。
人的記憶真是奇妙，某個自以為無關緊要的細節竟然會不知不覺冒出來，令人猝不及防。
她已經好久沒有想到過這個人了，可并不代表她真的忘了。
也許再過一陣子就會了，畢竟，她都已經三十多歲了，介于年輕和不再年輕之間，記性和精力都在慢慢變差。
從來沒有像最近這樣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衰老。
脫發、皺紋、皮膚松弛、稍微晚睡就會臉腫，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蘇曉，你得認清現實，你好像已經不再年輕了。
當初和洛一凡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態是極年輕的，他寵著她，把她當小女孩，有時候她也樂于沉浸在那種意境之中。
那時的經歷更像是一場虛華的夢，夢醒，冰冷的現實像刺目的陽光，照得她無遁形。
她錯了！
因為想留住年輕的心，所以選擇和洛一凡在一起。
那是一場浪漫的冒險，也是一場飲鴆止渴的鬧劇。
似乎，她一直欠章恒一句對不起。
她沒有保留住對婚姻的忠誠，哪里有立場去指責對方的出軌？
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入睡之前，她摸出手機，給章恒發了一條微信：【我對曾經的出軌，向你真誠地說句對不起！】
其實她有點兒害怕看到章恒的回復。
他會怎么回復呢？
不原諒？還是說都過去了現在再談沒有意義了，還是別的什么？
害怕看到，可又充滿了好奇。
把手機按滅放到床頭柜上以后，她一直糾結著，不知如何是好。
沒想到就在這兒微妙的糾結之中，疲倦排山倒海而來，她很快陷入沉睡。
漆黑的夜，只有淡淡的月光撒進來。
黑屏的手機亮了亮，顯示有一條新微信。
是章恒發來的：【我也應該說句對不起�！�
其實他早說過的，而且不只一次。
蘇曉突然認錯，他實在不知道怎么回復。
等了很久沒見蘇曉再發微信，他把手機放到一邊，懶懶地靠到椅子上。
蘇曉爸已經睡著了，睡容安詳。
老爺子睡覺很輕，他不敢弄出什么動靜，生怕吵醒他。
白天在蘇曉爸媽家睡了一覺，現在倒是不困。
這些年一直忙忙碌碌的，從來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反倒來醫院照顧老爺子的時間，讓他有了重新思考人生的機會。
有反思才會有成長，他一直這么覺得。
兩段婚姻，都被他攪得亂七八糟。
他一直在問自己，就算蘇曉回頭，他們真的能心無芥蒂地幸福生活下去嗎？
答案是不能！
他其實是不太相信破鏡重圓這種事的，鏡子都破了，有了裂痕，再縫補都回不到最初完美無暇的樣子。
變了就是變了，沒辦法假裝什么都沒變。
那么，他一直在試圖接近蘇曉，到底是不是因為還愛著她呢？
他曾經以為是，可是自從早上蘇曉跟他開了機器貓的玩笑，他心里的那個念頭便開始搖搖欲墜。
那一刻，他盯著她，心里的感覺，就好像她是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深愛的女人。
這種突然的轉變，讓他非常震驚。
愛會消失嗎？
自以為可以永恒的愛，真的會在某一刻像握不住的沙子偷偷溜走嗎？
他突然心亂如麻。
越想理出個頭緒來越是理不出來。
或許只是錯覺，又或許，他的直覺是正確的。
這一夜，他任自己的思想肆意奔跑，只是靜靜地感受著，不梳理，也不阻攔。
也許，這是一場一個人的戰爭，一個人的頭腦風暴。
接下來的幾天，蘇曉媽和劉茜茜白天輪流過來，章恒一般都是給蘇曉爸擦了身，再陪他上了廁所才離開。不然蘇曉媽扶不動他，劉茜茜作為兒媳婦也實在是不方便。
蘇成出差快結束了，他最快也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蘇曉爸媽覺得不好意思，每天都要對章恒說好多感謝的，倒是搞得章恒不好意思起來。
因為家里人照顧得很細致，老人家心情愉快，腰傷比想象中好得快，主治醫生說差不多了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蘇曉請假過來了一趟，幫著爸爸收拾東西。
章恒和蘇曉聊起老爺子的病情，倒是難得的氣氛融洽。
把老爺子送回家安置好之后，章恒告辭離開。
蘇曉媽讓蘇曉送送他。
兩個人并肩走下樓，誰都沒有覺得尷尬，目光不經意間對上時，還默契地笑了笑。
敏感如蘇曉，她早就感覺到了章恒的微妙變化。
他的眼里依舊有光，不過也有釋然。
這種釋然，讓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到了樓下，章恒上車準備離開。
發動車子之前，他落下車窗說了一句話：“蘇曉，我想我們可以試著做朋友！”
蘇曉愣了愣，一時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喜悅、失落、釋然還是什么，她無法分辨。
直到車子走遠，她心里還是茫然的。
爸爸住了一次院，章恒的身上發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變化，可仔細想想，又覺得完全可以理解。
他不像是在說謊，既然這么說了，也許，她也許可以真的試試和他做朋友。
他們離婚時雖然沒有撕破臉，可也實在說不上友好，心里別扭是一定的。只是她一直堅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也許章恒是真的想開了，她應該為他高興。
蘇曉重新上樓，一進家門就發現母親正興致勃勃地講著什么，發現她回來立刻就停了下來。
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出她剛才說了什么，無非就是女兒和前女婿相處這么好，看來復婚有望之類的話。
蘇曉無奈撫額，繞開他們直接鉆進廚房去找嫂子劉茜茜了。
劉茜茜看她進來，對她笑了笑，壓低了嗓門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和你哥其實早就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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