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蜷縮在床角，淚流滿面，左胳膊托著右胳膊，小臉白得嚇人。
“孩子，怎么回事？”
蘇曉幾乎是跌跌撞撞撲向亮亮。
“別動他！”
是章恒的聲音。
他猜亮亮不是骨折，只是脫臼，只見他的右胳膊松松垮垮地耷拉著，完全使不上力。
“我聽說過一個師傅，他會治這個！我們現(xiàn)在就帶他去！”
章恒說著就小心翼翼地去扶亮亮。
一直蹲在一邊的許老爺子張了張嘴似是要阻攔，被許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沒敢再說什么。
“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亮亮……”
許亮的愧疚都寫了滿臉。
可現(xiàn)在沒人顧得上去安慰他。
章恒抱起亮亮就往外跑，因為著急腳步踉蹌了一下，蘇曉趕緊扶住他的腰，兩人無聲地對視一眼，大步朝外面去了。
看到章恒和蘇曉，亮亮很快平復(fù)了心情。
蘇曉坐在后座，小心地摟著亮亮，和他臉貼著臉，喃喃著“沒事沒事”。亮亮哭得太久，此時也累了，雖然疼得厲害，可還是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了。
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許亮拿了外套沖出門，想要一起跟著去，卻只看到車尾在眼前一閃就不見了。
身后傳來許老爺子氣呼呼地聲音：“你傻不傻？小孩子扭一下碰一下有什么的，過兩天就好了。非要告訴他們，你看吧，他們正愁找不到理由讓咱們離亮亮遠一點兒。這下好了，以后恐怕再也見不到亮亮了……”
“爹，你別說了！”
“我怎么不能說？你想憋死我啊？剛才你就不應(yīng)該攔著我！是亮亮不小心受傷的，跟咱們沒關(guān)系，醫(yī)藥費得他們出啊。親兄弟還明算帳呢，咱可不能出這個冤枉錢……”
“別說了……”
“小小子都皮實得很，是他們把個好好的孩子養(yǎng)得嬌貴了，碰不得說不得。你看那嬌少爺?shù)臉觾海�我一看就來氣！他們真是把亮亮教好了，跟咱們一點兒都不親，他們這是要生生搶走我的寶貝孫子……”
“給我閉嘴！”
許亮咬牙怒吼，把煙和打火機狠狠扔到地上，轉(zhuǎn)眼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只剩下許老爺子怔在原地，半天沒有動彈。
章恒認識的那個師傅住在城市的另外一邊。
亮亮拼命忍著，實在忍不住才會輕哼一聲。
時間對蘇曉來說，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她想催著章恒開快一點兒，可是從他緊握方向盤泛白的指關(guān)節(jié)就能看出來他的焦急，自己一催，他只會更焦急，只好作罷。
那位師傅上了年紀，剛剛睡下，章恒一遍一遍地敲門，額頭的汗呈直線，一條一條地往下落。
門打開的那一刻，章恒抹了把汗，轉(zhuǎn)過頭對著蘇曉笑了。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笑讓蘇曉想起了自己當(dāng)年答應(yīng)和他交往時的樣子。
那時候，他的笑容也是這樣。
燦爛，明媚。
此時的章恒和其他任何時候的章恒都不一樣。
蘇曉勾了勾唇角，鼻子猛地酸了一下。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心情。
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
那位老師傅被吵醒了，自然是沒有好臉色，不過醫(yī)者仁心，章恒客客氣氣的哀求，說了很多好話，老師傅終于請他們進了門。
他問了亮亮幾個問題，邊問邊沿著他的肩膀從上到下輕輕撫摸。
亮亮滿臉恐懼，牙齒咬得緊緊的，剛剛勉強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爸爸，媽媽，我害怕……”
蘇曉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別怕，很快就好了！”
話音剛落，亮亮的哭聲就止住了。
老師傅打了個哈欠，低聲說：“動一動，試試！”
亮亮愣了一會兒，嘗試著抬起右臂，那眼神就像突然看到了外星人，滿眼的不可置信。他“咦”了一聲，動作幅度又大了一些，臉上漸漸露出開心的笑容。
“哇，我好了，我好了……”
他手舞足蹈，原地轉(zhuǎn)了三圈，抱了抱蘇曉，又轉(zhuǎn)頭抱住了章恒。
從老師傅家出來的時候，亮亮一手牽著章恒一手牽著蘇曉，蹦蹦跳跳，嘴里還哼起了歌，簡直像變了個人一樣。
這樣的天真和快樂很少在他身上出現(xiàn)。
他是真的太開心了！
回去的路上，他幾乎一直在說話。
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事，歡歡和樂樂說過的有趣的話，還有一些極瑣碎的小事，他都講得津津有味。
蘇曉知道許亮還擔(dān)著心，給他發(fā)了一條微信：【亮亮是脫臼，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我把亮亮先帶回去了，改天跟他商量一下時間，再送他過去。】
雖然她對許亮和許老爺子的疏忽很惱火，可人家到底是親爸親爺爺，以后不讓亮亮去是不可能的。
許老爺子脾氣再古怪，對亮亮再簡單粗暴，總歸是亮亮的親爺爺。
很快，許亮回復(fù)：【嗯，讓他先回去吧，傷筋動骨一百天，讓他先養(yǎng)一陣子。】
蘇曉沒有回復(fù)，把手機重新塞回到包里。
亮亮已經(jīng)倚在她懷里睡著了，嘴角微微上揚，似是陷入美夢中。
車子開進小區(qū)，章恒突然想起一件事。
“亮亮回來了，我媽很快就會知道。到時候咱們統(tǒng)一口徑，就說亮亮受傷了，集訓(xùn)不用去了。”
“好！”
把亮亮抱下車時，章恒的動作很小心，可亮亮睡覺輕，還是醒了。
“我可以下來走的！”
他長大了，爸爸抱著他太費勁了。
章恒看他堅持，只好把他放下。
可能是之前胳膊脫臼疼得太久，他直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躺到床上以后還是舍不得讓章恒和蘇曉走。
他很少有這么黏人的時候。
看他哭得眼睛都腫成了桃子，蘇曉于心不忍，和章恒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亮亮拉著他們的手，困意再次襲來，陷入沉睡之前，他喃喃說了一句：“你們不許走，就陪我這一次，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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