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的車子就停在不遠處，他走過去，打開車門取了一瓶水過來，遞到孫瀅的手里。
“不舒服就趕緊回去休息！”
看到她吐得臉都漲紅了，鼻涕口水糊了一臉，章恒也并未嫌棄，又拿了紙巾給她。
孫瀅干嘔了兩下，漱了漱口，并沒有接章恒的紙巾，踉踉蹌蹌地回了家。
直到看到她家的燈亮了，章恒才輕嘆一聲往回走。
晚上，他兩次從噩夢中驚醒。
噩夢的內容是一模一樣的，都是蘇曉血淋淋地死在他面前。
他只覺得心里一陣鈍痛，痛到無法呼吸，想哭卻哭不出來，想喊也喊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曉在自己面前墜入深淵。
冷汗浸透了后背，長夜漫漫，有點兒難熬。
明明困得眼皮都撐不開，可就是無法入睡。
其實此時，蘇曉也和他一樣，無法安穩入睡。
電梯驚魂，像電影畫面，一幀幀在腦海里反反復復劃過。
章恒媽擔心她，現在就睡在她身邊。
人老了，睡得晚，而且格外輕，蘇曉躺得渾身都累想翻個身，可又怕吵醒了剛剛入睡的老人，只好就那么平躺著。
雙眼緊閉，大腦卻異常活躍。
尤其是她被章恒摟進懷里的觸感，直到現在，還像刻進她的記憶里一般，真實又生動。
她是抗拒他的，甚至抗拒除他之外的所有男人。
這些年，她吃夠了愛情的苦，不想再被傷害，所以把心門徹底關閉。
都說患難見真情，章恒的臨危不亂，鎮定自若，確實讓她很驚喜。
那一刻，她從心底里覺得，章恒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了。
當然，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思緒不自覺地漸漸飄遠。
迷迷糊糊的，她又想起多年前剛和章恒在一起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是真的好甜蜜，恨不得每分鐘都膩在一起。
人是會變的，結婚以后，柴米油鹽撲面而來，很多事情千頭萬緒，他們都變了，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在打算離婚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堅信和章恒的三觀是不合的。不然，兩個人不會輕易走到離婚的地步。
可現在她又突然開始疑惑，到底什么樣的夫妻才算是三觀相合呢？
還有就是，三觀相合真的很重要嗎？
有多少夫妻打打鬧鬧不也是一輩子嗎？
腦子越來越亂，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睡著的。
似乎有什么亂七八糟的動靜傳來，章恒媽醒了，起身離開，然后再也沒有回來。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睜開眼。
到底是擔心章恒媽，她年紀大了，萬一突然昏倒或者什么的，當然越早發現越早。
蘇曉拉開門出去發現章恒媽蓋了一條毯子蜷縮在沙發上。
沙發哪有床舒服啊，她動來動去，似是在找舒服的位置。
蘇曉走過去，低聲問：“媽，怎么出來睡了？是我說夢話了還是什么吵到您了？”
“隔壁的小夫妻太鬧了……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您去歡歡樂樂的房間或者亮亮的房間都可以，這沙發沒法睡！”
“反正天快亮了，我將就一下就行了。”
章恒媽很固執，蘇曉說服不了她只好轉身回了臥室。
早上，章恒媽早早回章恒那邊給三個孩子做早飯。
臨走之前，她還不忘給蘇曉烤了吐司面包，煎了雞蛋和香腸。牛奶是現成的，熱一下就可以喝。
昨晚三個孩子苦等媽媽不回來，就跑去找爸爸，結果爸爸也不在，他們干脆就在那兒住。好在兩家離得近，幾步路就到了。
蘇曉坐在餐桌前吃著章恒媽做的早餐，心里暖暖的。
要知道，章恒媽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村老太太。她還記得老人第一次來海城時的樣子，風塵仆仆又不知所措的樣子。
她在農村待了半輩子，活動范圍不過方圓幾里。要不是兒子扎根在海城，她大概一輩子也不會來城里。
蘇曉體諒她的不適應，沒有強求她幫忙帶孩子。
老太太雖然強勢，愛嘮叨，又愛管東管西，可每次來都一直在干活，總想著為兒子兒媳減輕負擔。
就像現在，兒子離婚了，她要照顧孫子孫女，還時不時地照顧前兒媳婦。
以前從來都是習慣吃饅頭的她，慢慢學會了用電飯煲蒸米飯，學會了按菜譜做菜，學會了坐公交打車。
人上了年紀，其實是很難接受新事物的，可章恒媽性格要強，從來都有一股不服輸的勁，什么都愿意學。
她雖不情愿，卻生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完全融入城市生活的人。
蘇曉被她的愛包圍著，也被感動包圍著。
其實章恒媽沒有義務照顧她的，她總是跟老人家說不用管她，可她每次都只是笑笑，下次還是樂此不疲。
就像昨天晚上，如果有人去救他們，她想著一定會是值班的保安先發現不對。
大不了就熬到天亮，有人來上班發現電梯出了問題直接請求救援，卻沒想到是章恒媽張羅了救他們的事。
章恒說的沒錯，他媽媽真像天兵天將。
到了公司，她先去茶水間沖咖啡，卻難得見到了吳可兒。
她經常踩著點兒打卡，從未早到過。
“蘇小姐，我警告你，昨晚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吳可兒倚著門框，嘴里嚼著口香糖，一臉傲慢。
看她頂著大黑眼圈，妝也化得潦草，一定是沒怎么睡好的，只不過強打精神而已。
沒想到，她竟然愿意起個大早趕來公司，只為了當面跟蘇曉說這個。
“不會的！”
“如果我聽說了什么，那一定是你說出去的，別怪我翻臉！”
又是威脅！
除了威脅，她似乎也沒有別的新鮮招數。
蘇曉苦笑：“你管好小楊和自己的嘴就好！”
“我們又不傻，當然不會說！”
話里話外都是嘲諷，蘇曉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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