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瀅像完全沒聽到章恒媽的話，在她推向自己時，麻利地躲了過去，眼神卻始終鎖定章恒。
“穿得這么正式，這是要和蘇曉去領結婚證��？”
雖是疑問句，可她的口氣卻是陳述句。
她知道！
可是不對啊，她怎么會知道。
昨天晚上才商量好的事情，除了家里人，任何人都不知道的。
章恒陰沉著臉道：“關你什么事？”
他沒有正面回答，可已經算是確認了孫瀅的說法。
這是光明正大的事，沒必要瞞著誰。
“你知道蘇曉為什么這么著急和你復婚嗎？要知道，她以前可從來都沒有這么主動過。你又不傻，沒察覺出有什么不對勁？”
她這明顯挑撥的口氣，讓章恒媽很是憤怒。
就在她不由分說要關上門的時候，孫瀅似笑非笑地說：“蘇曉是同情你才這么做的！你還不知道吧？你不光左腿廢了，還有男人的關鍵部位……”
她語速極快，像是生怕被章恒媽打斷。
章恒的傷情，他母親是知道的。
“你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章恒媽氣極了，不管不顧地撲到孫瀅的身上。
一個人怎么可以惡毒到這種地步？
她以為，孫瀅如果真的愛章恒，就可能戳破這個殘酷的真相。這會徹底毀掉章恒的，章恒毀了，對她孫瀅有什么好處？
沒想到，這個女人這么瘋狂！
章恒媽不是說氣話，她是真的想撕爛孫瀅的嘴。
她等了這么久盼了這么久，眼看著兒子和自己最中意的兒媳就要復婚了，怎么半路殺出個孫瀅來？
她是故意的！
自己得不到章恒，就要徹底毀了他！
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的心臟又不好了，臉色肉眼可見地變作蒼白。
站在她身后的兒子看不到她的臉色。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眼睛不自覺地瞪到最大：“你說什么？”
“兒子，不要聽她胡說！她是不想看到你和曉曉……”
章恒媽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捂著胸口癱坐到地上。
眼看著她向后仰去，后腦勺就要磕到地板上，章恒扔下拐，撲過去托住了母親的肩。
“媽……”
他的手抖得很厲害，胡亂從母親貼身的口袋里摸出小藥瓶，倒了一粒藥丸出來塞進她的嘴里。
“沒事了，媽，很快就沒事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章恒瘸著一條腿，把母親扶到沙發上。
他跑去給她倒水的時候，被椅子腿絆了一下，杯子不小心脫手掉到地板上。撐著身子起身的時候，玻璃杯的碎片刺進手掌。他顧不得疼痛，又去倒了一杯。
“我來幫你……”
耳邊響起孫瀅怯怯的聲音。
她完全沒了剛才潑婦一樣的氣勢，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滾！”
章恒咬牙切齒地瞪了她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到母親身邊，摟住她的肩喂她喝了兩口水。
眼看著她的臉色稍稍好轉，章恒這才放下心來。
直到現在他才感覺到手心刺骨的疼，低頭一看，里面好幾片玻璃碎渣。
經歷過車禍的疼之后，這實在不算什么。
章恒找了鑷子，把碎渣夾出來，又涂了碘伏，貼了幾個創可貼。
此時孫瀅已經走了，只留了一張紙在茶幾上。
那是章恒在醫院里的檢查單復印件。
他隨意掃了一眼，整個人便僵在原地。
原來，她說的是真的！
他廢掉的不只是一條腿，還有男人全部的尊嚴！
怪不得蘇曉最近這么反常，各種肉麻情話，催著他復婚，他一直不愿意往另外一個方向去想。
同情！
全都是源于同情！
因為他成為了一個廢人，所以蘇曉覺得他可憐，才要和他復婚。
一道閃電直地地劈在心尖上，章恒只覺得眼前的世界瞬間變作黑白。
災難比他想象中嚴重得多。
胸腔里像是被人塞進一大塊兒冰，全身的神經都像是被凍住了。
完了！
他的人生完了！
好不容易才到了今天的高度，怎么會這樣？
這些年，他拼了命地工作，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累？憑什么讓他來承受這些？憑什么？
他癱坐到地上，額頭無意識地一下下撞著桌角。
母親看到了那份報告單，蹲他身邊，一手輕撫著她的后腦勺，一手隔在兒子的額頭和茶幾中間。
他會疼！
而她會心疼！
“兒啊，沒事，會好起來的！咱們去看醫生，咱們找全國全世界最好的醫生……”
“不會好起來了，”章恒抹了一把眼淚，肩膀一聳一聳，哭得像個絕望的孩子。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多么傷心都沒有哭過。
可是現在，他承受不住了。
一座大山壓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突然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了。
徹底成了廢人，以后他將活在所有知情人的同情之下，而且他再也無法給蘇曉生活，只會讓她活在痛苦的深淵之中，直到老直到死！
這樣的絕望和痛苦，他一個人承受還不夠嗎？
他絕不會再拉上第二個人。
不知道哭了多久，章恒轉頭看向母親，哽咽著說：“給蘇曉打個電話，就說我不舒服，不想見人，今天不出門！”
說完，他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慢慢拄上拐，一步步走回臥室去，反鎖了門。
章恒媽想跟上去，提起腳步的時候又頓住了。
現在她說什么，他都不會聽。
什么都幫不了他，不如讓他好好靜一靜吧。
章恒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兒，拿起手機撥通了蘇曉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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