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反問讓管桐徹底破防了。
她紅著眼眶，哽咽著說：“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想當初她和前夫也遇到過同樣的困惑，一輩子太長，難免有倦怠有矛盾，情緒累積得多了，如果不坐下來談一談，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漸行漸遠。
她想當然地以為，只要自己再堅持一下，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她以為前夫也是這樣想的，畢竟多年的默契不是白白培養的。
可有時候，人最容易犯的就是想當然的錯誤。
到后來，他們連躺在同一張床上什么都不做都覺得尷尬。
于是背靠著背，兩個人各自看手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漸漸的，為了避免面對面的尷尬。
管桐總是早起半個小時，用最快的時間把早餐做好，聽到丈夫起床了，她就收拾東西出門。偶爾會留一張字條，說晚上不回來吃飯或是什么。后來漸漸發現，前夫從不看字條。
晚上，他們要什么時候回家，也慢慢不再跟對方交待。
從相對無言到分房睡，再到分居，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沒有爭吵，沒有阻止，有的只是慢慢習慣。
連室友都當不成了，婚姻實在沒有存續的意義。
心痛嗎？
當然！
簡直痛徹心扉。
沒人知道管桐有一段時間每天晚上把自己喝得爛醉。
她不是一個喜歡訴說的人。
父母都寡言，她也是這樣的性子。
總覺得很多話，放在心里就好。
直到婚姻結束她才恍然發現，其實她有過很多機會挽回的，只是自己沒有珍惜而已。
領完離婚證的時候，前夫主動擁抱了她，她沒有抗拒。
以為自己會尷尬，甚至會反感，但什么都沒有，她甚至還有那么幾分貪戀。
那是一個即使隔了很久依舊熟悉得令人心痛的懷抱，他們曾經那么相愛，仿佛為了對方，可以背叛全世界。
可日子過成了白開水了，誰都沒有主動去破冰，于是，人人艷羨的婚姻說散就散。
看似毫無預兆，其實早已遍布裂痕。
都說婚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父母得知她離婚，每次見了面都要數落她一頓。
每次她都是厚著臉皮轉移話題，裝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心里卻在流血。
后來，她常常找借口少去看望父母。
兒子交給他們照顧，她每天都很想他，可又實在不想被父母數落，只好選擇自私地少去聽。
表面上，她離婚了，所有大小事情都處理得妥妥當當，云淡風輕的樣子。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的云淡風輕都只是表面。
她太難過了，每次最怕的就是回到住處。
那只是住處，不是家。
她一直都知道。
孤獨和寂寞幾乎把她徹底淹沒，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后悔，可是她沒法說。
離了就離了！
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點兒，她想約前夫見個面。
自從離婚之后，他雖然每周都會接兒子出去玩兒，可兩個人再沒有碰見過。
她經過痛苦掙扎之后，還是決定主動和前夫溝通，孩子的性格越來越自卑越來越內向。她想跟前夫商量一下，能不能每次一起陪兒子玩兒，讓他能偶爾感受到完整家庭的溫暖。
前夫答應了見面，可讓管桐沒想到的是，他是帶著新女友出現的。
那是一個目測比她至少大三歲的女人，兩個人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愛意，讓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是奔著和前夫商量事情去的，而不是看他們撒狗糧的。
咖啡很苦，苦得她差點兒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她三言兩語說清了自己的訴求，前夫沒有立刻答應，第一反應是轉頭征求新女友的意見。
那個女人微皺了下眉，什么都沒說。
前夫立刻拒絕了管桐的請求，笑著說：“我看還是不必了！”
他的眼神溫柔地落到女人的小腹上。
那一刻，管桐清楚地意識到，離婚之后，不只是她徹底失去了前夫，她的兒子也即將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可以變得如此徹底，是她從未設想過的。
不過就是偶爾陪伴孩子一起玩兒，他的現任都如此介意，那以后他們自己的寶寶出生了，兒子會遭受到怎樣的冷遇可想而知。
那天，她連再見都說得很敷衍，轉身離開時，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似是要把前半生的眼淚全部流完似的。
她總是在想，如果她堅持不離婚，是不是至少可以保住兒子得到全部父愛的權利？
負罪感油然而生，她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
直到現在，她依舊這么認為。
張嬌嬌的哭聲戛然而止，因為從來堅強的管桐要哭了。
在她眼里，這是一個擁有著鋼鐵般意志的女人，沒想到，她也會流淚。
她以為是自己惹得管桐情緒崩潰，不斷地說著對不起。
“嬌嬌，不關你的事！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些難過的事，沒事，一會兒就好。”
管桐故作鎮靜，拼命地仰起頭，不讓眼淚掉下來。
本來歡聲笑語的包間里一下子安靜下來，仿佛只剩下呼吸和細微的抽噎。
蘇曉忙著給另外兩位遞紙巾，把自己的情緒很好地掩藏起來。
人活著，終究是不容易的，各有各的悲傷。
三人之中，她的酒量是最好的，所以另外兩個人喝得東倒西歪時，她成了負責叫代駕來的那個人。
管桐的車暫時留在小酒館外面，她找了代駕把張嬌嬌和管桐送回家。
看著她們上了車，她才給自己找了代駕。
代駕是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粗壯男人，說話卻是極和善極溫柔的。
路上，他接了個電話，一聽就是老婆打來的。
他只是溫聲細語地說自己正在開車，讓她早點兒休息，不要等他。
酒精的作用讓蘇曉忍不住想要說話。
她倚著車窗，笑著問：“大哥，你和你老婆感情這么好啊？是不是從來沒有吵過架？”
大哥透過后視鏡看了她一眼：“哪有夫妻不吵架的？我們不但吵架，還經常冷戰，不過每次都是我老婆先給我臺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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