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說了好幾次，不要再抽煙了，還試圖把她的煙直接搶走。
因為動作幅度有點兒大，煙頭燙到了她的指尖，她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手下意識地松開了。
可林夢溪除了心不在焉說聲對不起，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她漸漸找到了感覺，纖細的手指夾著香煙，倚著亭子的欄桿吞云吐霧，這讓蘇曉想起了若干年前她還風情萬種時很多細碎的畫面。
這些年，林夢溪確實變了很多，可江山易改，她身上很多的特質并不是完全消失了，只不過是她刻意隱藏了而已。
蘇曉轉頭看向別處，突然有點兒不想理她。
可是她也并沒有走。
到底是最好的朋友，她不愿意拋下林夢溪一個人在這兒黯然神傷。
“嚴鳴罵我了，罵得很難看。我只是對著他笑，其實我想哭的，可是卻怎么都哭出來。這都是預料之中的，我一直擔心它會來，等它真的來了，我反倒覺得渾身輕松。”
“我欠他的，想好好彌補！我告訴他，我們剛開始交往時，我并不愛他。可后來，我慢慢愛上他了，反倒是郭然的影子在我心里慢慢模糊了。”
“他突然問我，要怎么證明我愛的是他，而不是郭然。他還真把我問住了，我問他用死來證明好不好？他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我，看得我心里直發毛！”
蘇曉怔怔地看著林夢溪。
她想，此時的自己看她對方的眼神應該也像在看神經病吧。
這個女人瘋起來真是夠可怕的，和孫瀅一個路數。
可是她和孫瀅不一樣，林夢溪還有一個身份，她還是一個媽媽，豆豆還那么小。
為了證明對一個男人的愛去死，哪怕只是說說，也是對豆豆和她父母的不負責任。
愛情這種事，真的也是不瘋魔不成活嗎？
蘇曉想不是的。
生命中比愛情重要的東西多了去了。
沒有愛情，難道就不活了嗎？
精神層面的東西，她和林夢溪天生不同，她想自己完全說服不了的，干脆就沒有反駁。
你永遠罵不醒一個瘋子，因為如果她意識正常，就不會被認為是瘋子了！
蘇曉只覺得心痛，抿了抿唇，苦笑了一下。
身邊的林夢溪似乎也不期待從她這里得到什么回應，她很快抽完了一支煙，又點燃了另外一支。
因為風向的原因，煙霧全都飄到了蘇曉，幾乎把她整個人籠罩其中。
她被嗆得難受，只好重新坐回到林夢溪的對面。
“我本來想放下對嚴鳴的感情，可他來找我了，我發現，我其實早已經離不開他。沒有他，我感覺我活不下去的。”
這次蘇曉按捺不住了。
她有些氣惱地說：“嚴鳴沒出現的時候，你活得不是挺好的嗎？”
“我活得不好，蘇曉，你不懂！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白天我是一個孝順的女兒，是一個溫柔的媽媽，可是到了晚上，我寂寞空虛，我整夜整夜地失眠，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嚴鳴就是我的藥，是他讓我活了過來！”
如果這些話出自一個二十歲小姑娘的口，蘇曉會覺得很正常。
可林夢溪已經三十多歲了，又經歷過好幾段坎坷的感情，被傷得體無完膚，怎么還會對愛情抱著這么虛無縹緲的期待呢？
她真想給林夢溪幾個耳光，咬牙切齒地罵上一句：“你他媽清醒一點兒！好好活著不好嗎？”
意念動了，可她的身子卻像是釘在座位上，紋絲不動。
那是林夢溪的人生。
性格決定命運，自己無力改變，連勸她幾句都覺得多余。
蘇曉突然覺得無趣，好不容易可以早點兒睡，為什么跑出來一邊吹著冷風一邊聽林夢溪講這些有的沒的關于愛情的瘋話？
“林夢溪，你現實一點兒吧，不要想一些沒用的！好自為之，我幫不了你！”
蘇曉實在不愿意再待下去，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尤其是看林夢溪樣子，還要源源不斷地輸出更多的瘋話，她有點兒崩潰。
看她要走，林夢溪的表情也并沒有變化，包括她剛剛說的話，她似乎也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她歪著頭盯著墨色的夜空，遙望著幾顆并不明朗的星星，喃喃地說：“后半輩子，我還是想和嚴鳴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快樂！”
蘇曉不得不給她潑冷水了：“可人這一生，酸甜苦辣都有，不可能一直開心。再說了，你想和他在一起，首先要問問他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我不在乎！”
林夢溪幽幽地吐出這幾個字，沉默了。
蘇曉不知道她不在乎的是會有不開心，還是不在乎嚴鳴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她也不想追究。
“太晚了，回家去吧。”
這句話，蘇曉說了三遍，看她依舊無動于衷。
她便沒有再勸，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塞到她手里，起身離開了。
躺在床上好久，冰冷的身子才暖回來了。她到底還是擔心林夢溪會一直傻坐在夜風里，跑到窗戶旁邊看了看，好在，那個小亭子里已經沒人了。
不知道林夢溪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只要回家就好。
蘇曉大概是一個很容易被睡前情緒的人，她花了兩個多小時才睡著，做的夢很亂，早上醒來記不起內容，只知道不是好夢。
早上出門的時候，她看到章恒從孫瀅所在的那棟樓里出來。
兩個人并肩而行，看上去并不親密，可也說不上生疏。
蘇曉頓住腳步，調整了下微妙的情緒，坦然看向他們，微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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